在云端

除了一些贝勒府应有的规矩，倒和从前自己在家中一样了。四爷，果真没有再到我房里来，也就是因为我刚刚进府，几次用饭时打个照面而已。只是做做夫妻的样子，并没有为难我。我不知道此时该为自己退出了女人的战场而庆幸，还是该为自己福薄得不到宠信而神伤了。
  其实按照满人的规矩，新娘子要参加“家宴”。这个“家宴”是一种礼仪，即新娘子要给自己的大伯伯和小叔子们装烟袋、上茶，还要下跪呢，额娘怕我出岔子，愣是让我跪疼了膝盖练了N遍。只可惜，在这四爷府里头，在四爷的眼里，我不过一个低级侍妾的身份，加上大阿哥在塞外、十四阿哥也奉旨不在京里，这礼数就免了。真是的，我还不乐意跪哩！
  不过呢，“自家人”总是得见的，而且这些女人也一个个不是省油的灯，虽然年轻，但是个个儿都是人精。只是四爷治家严紧，四爷在，大家真是一片祥和，可我明白，这表面里安静，背地里可都暗着较上劲儿了。
  先说这大福晋吧，乌拉纳喇氏，内大臣费扬古的女儿，康熙三十年就册封为胤禛嫡福晋了。如今二十多岁的样子，浑身透着十足的女人味儿。虽不怎样俏丽，却生的极为端庄，对府里上下都很客气。历史上对她的评价很高，现在看着她，我也不讨厌，这位子高而坐得稳，实属不易。他的儿子，也就是府里的大阿哥宏晖，七八岁了，小孩儿还挺逗，跟一小大人儿似的，整天背着手，若有所思的样子。特别是皱眉、抿嘴时，最像四阿哥了。要不怎么说，古代人早熟啊，特别是贵人家的孩子，早早儿的就有私塾，先学的就是为人的道理。
  侧福晋李氏，知府李文辉的女儿，康熙三十四年生了府里的二格格，康熙三十六年生了二阿哥弘昐，可惜三岁便死了，我并未得见。康熙三十九年八月生三阿哥弘昀，现在四岁了，已经和大阿哥一起到阿哥所，同宫里的阿哥、格格们一起念书了，唉，可怜他们的童年啊。如今李氏还怀有身孕，而且看着就快要生产了。每天去给大福晋请安都会碰到她，她都是斜眼看我，对府里的其他女眷也不放眼里，就算给大福晋请安也故意做出一副蹲不下去的样子。切，能生了不起啊，我打心眼里烦她那股子劲儿。
  第二位侧福晋是，巡抚年遐龄的女儿，眼下最受宠的年氏，其实不能说眼下，记得历史上记载，直到雍正三年去世，她都一直很受宠呢。年氏真的很美，皮肤白皙。眼是丹凤眼，略微上挑，低眉信手间都含着一种阴愫，小嘴儿娇艳欲滴，和我那性感朱唇不是一种风格。看来年氏受宠，不单单是因她哥子年羹尧的关系。她见我并不说话，其实在府里，也是冷漠的很，透着点孤傲，美人都这么冰点吧。不过，她看李氏的眼神倒是有点犀利，到底人家是母以子贵，而年氏也并不是不无顾忌。
  府里还有一位侍妾，宋氏，早在康熙三十三年就生了长女，可惜未逾月便夭折了。而她的身份地位也不过一个侍妾，甚至是到我进府，也没有另作封号。有些活儿都要自己亲力亲为，想必并不得宠。她倒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不同李氏年氏斗得厉害，活的倒也自在。见我进府便不得宠，她也常到我房里来聚聚，无非都是聊些俗事，也难怪四爷不喜欢她了。虽不及纳喇氏年岁大，看她眼角已有皱纹，竟显得老些。她当真不在乎？不过是习惯了吧。
  “格格！您瞅见没有？刚才那李氏又拿眼愣您了！您就受得住？”苏格儿从纳喇福晋那儿出来就大叫道。
  “我当没看见，她愣让她愣好了。”我说着。
  “格格，这才进府一个月，她就这般对您，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苏格儿眼睛瞪得圆圆的。
  “现在怎么过，以后就怎么过呗。”我不在乎她们的。
  “格格也是康熙爷指给四阿哥的，凭什么咱们受欺负呀！年氏虽不明着对咱们，可是四爷天天腻在她房里，合着她就不顾这边儿新人的感受！大福晋，面儿上客气，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笑话儿咱们呢，她可顶聪明，竟瞅着下面的人胡闹腾！还有那宋氏，怎不见她上别的福晋房里，净是天天来这儿，还不就图您跟她一样，是这府里头最不受待见的！”苏格儿一口气儿说了这么多。
  “哎呀，我又不在乎她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其实我在乎的是四爷，可苏格儿哪懂啊！
  一听我这么说，苏格儿竟哭了：“我打小儿跟着格格，咱们几时受过这等委屈！老爷夫人知道了还了得？少爷也该恼了！都赖四爷，洞房之夜便抛了格格，多好的格格啊，竟舍得！要是……”
  知道她又要提八阿哥，赶着替她掩了口：“不容你再胡闹！这话儿在我房里说说便罢，出去说一个字儿，叫你嫁人去！”
  小丫头被我吓得，瞪圆了眼，忙自己捂住嘴：“格格，苏格儿不说了！”
  这时候，屋外传来了咳嗽声，苏格儿小声道：“贝勒爷！”我也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过来的，门外站了多久，又听到多少？
  正想着，他身边的小太监福全儿，已推开了门：“云格格，四爷到！”（按四爷说的，我只是侍妾，故只得了个“格格”的封号，下面的人，还是叫我“格格”）
  四爷进来，我和苏格儿忙福身。
  “四爷吉祥！”
  “都起来吧！”他还是那样低沉的声音，“最近事务繁忙，今儿才得空，在院子里走走，顺道儿过来看看。”他听到什么了吗？我低着头，并不敢看他。
  “我额娘，呃，她最近咳嗽不见大好，府里离不了纳喇氏，李氏身子重，年氏心思不细。这个，这些日子，你就进宫去伺候娘娘吧，也该让她见见你！”他也不看我，面无表情的说着。
  我断定他是听到了我和苏格儿的对话了！
  “是，妾身这就准备！”我福身道。
  他朝着福全儿道：“去，吩咐下头！明儿一早送格格进宫！”
  “喳！”
  说完，二人便离去。
  我站在原地，很久才回过神来，其实他并不是那么无情哈！而我也准备打一场硬仗，我的敌人不是这府里的女眷。因为聪明的女人不会去对付女人，而是想着怎么去对付男人！
  8. 进宫
  一大早，东西收拾妥当，我便去给大福晋辞行。
  “格格进来吧！”纳喇福晋的大丫头通传过，就带我进了福晋房里。
  我看也没看，就福身道：“给纳喇福晋请安！乌云珠这就随公公进宫服侍娘娘。”
  “妹妹客气了，都是一家子，还是叫姐姐吧！”她还是那般待我。
  “那乌云珠谢过纳喇姐姐了。”我这才起身，可是却对上了一双眸子。四阿哥！他不是每日天不亮便进宫的吗？
  大福晋也看到了我的惊讶：“妹妹勿需惊异，爷今儿个正好去给额娘请安。妹妹就随爷去吧！”四阿哥站起身却看也不看我一眼。
  纳喇福晋也够聪明，既顺了四爷的意，又不容我多想。
  “走吧！”四阿哥从我身边走过。
  纳喇福晋也起身相送，我就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府门口。
  “唉，真是的，也就是现在我身子重。额娘的病，就劳烦妹妹了！”是李氏。
  “李姐姐，照顾好自己身子便是，别的什么，还是不骚心的好。”我还没说，年氏已开了口。
  “那是，这可是宝贝儿呢！不是谁想得就能得的。自是比你、我都金贵！”李氏提高了嗓门。
  “都少说几句！”大福晋转身厉声道，李氏、年氏忙住了口。
  “妹妹，上车吧。代我向额娘问安。”大福晋转而对我说。
  望着门口的两辆马车，我不知该上前面载有四阿哥的大车，还是后面的小车。正无措间，前面传来了他冷冷的声音：“乌云珠，不上车愣在那儿做什么！”
  大福晋低声道：“坐前面的，后面是给苏格儿的，她随你进宫。”我感激的望望她，就高兴地奔上了那辆大车。
  我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觉得自己属于这个家，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喜悦。
  “福全儿！”
  “四爷，您说！”福全儿隔着车帘答着。
  “去孚王府，接十三爷！”他说着。
  十三爷？说来倒也奇怪，我进府也有些日子了，却一直没见着他。如果今天看到我，他会认出我吗？他会怎么想？还会结交我这个朋友吗？
  正想着，已经到了朝阳门，孚王府到了。
  “十三爷，您吉祥！爷接您同去宫中看望德娘娘。”是福全儿的声音。
  “起来说话儿。四哥把那位新嫂子带上了不是？我来瞧瞧！”说着，十三已经掀帘而入。
  四目相对，我猜他已认出我来，只是满是不可思议，他断然不知我是女人，也断然不知我会嫁给他的四哥。精明如四阿哥，他也一定看出了些端倪。
  我先起身：“乌云珠，见过十三爷！”
  他微微皱了眉，就像我初见他时一样，接着笑了：“难怪前些日子我到凌柱府中见不到……呃，见不到你家表少爷了。”
  “承蒙十三爷惦记……啊！”车晃了一下。
  “小心！”十三阿哥站了起来，四阿哥看了眼十三后，用一只手环住了我：“坐车还不老实！”
  “谢谢！”我低声道。而四阿哥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十三阿哥冲我挤了挤眼，我就知道他还当我是朋友的，谁让他是不羁的十三呢。
  很快到了德妃所住的承乾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