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怀袖盈香

没料想，他昏迷是昏迷，手上的力道丝毫不松，钳着她怎样都不放，反而越拉越紧。怀袖无奈，只能继续沾水，不停为他擦拭降温。
  
  你这又是何苦……
  
  掰开另一只紧握成拳的手，翻出那个尖利到划破手掌皮肤的十字架，怀袖神色微黯，心中悲恸，不知道是该为以前的自己惋惜，还是为现在的凤长太郎而心痛。
  
  他们两个似乎一直在兜兜转转。她追逐，他却步；她主动索求，他被动给予；而岁月流年，终于风水轮流转，当她已经绕上了另外一条道路，选择了接受另外一个人的真心，他却姗姗来迟，终于回头苦苦留守，殷勤照拂，顾盼从头。
  
  轻轻摩挲着十字架，思索片刻，怀袖俯身上前，重新将它戴在少年的脖子上，像是怜爱自己的孩子般，触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想走不愿走，想留不能留，才是最寂寞。事已至此，唯有盼你早日找到另外的风景。你陪我走过了那么长一段路，尽管有泪水有坎坷，尽管没有到达终点，但仍构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灿烂光彩，对于此，我将无限感激，也绝不会后悔，曾经如此深爱你。
  
  谢谢你，还有……
  
  对不起。
  
  ———————————我是流年不再返时光怎重来的分界线————————————
  
  凤长太郎从迷迷糊糊的梦境中转醒，只是稍微动了动，便觉头痛欲裂。呻吟一声，无力卧倒在床上，刚想抬手揉揉太阳穴，却带上另一个人的手，顺着看过去——
  
  怀袖？
  
  凤惊愕起身，带着丝被抽动，趴在床边的少女嘟囔一声，转过头，继续睡死。那头海藻般的长发随之纷纷滑落。凤犹豫着伸出手，拨开覆盖在她脸上的发丝：
  “不是做梦……”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少女的长发，温柔细致，仿佛呵护的是易碎的瓷器。
  
  这时候没有母亲，没有柳莲二，没有误会，没有分手，只有他和她；他们之间在交往时便鲜少独自相处，如果当初早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这样宝贵，他又怎会傻傻不知珍惜。不，如果早知道这个女孩对自己如此重要，他根本不会放她从指缝间溜走。
  千金难买早知道……
  
  告诉我，我现在回头，可是来得及？
  
  渐渐的，他的动作慢下来，视线凝固在少女外露的肌肤上。
  
  这是……什么？
  凤的手慢慢游移在印染深深的青红痕迹上，心中的愤怒随之加深，眼见柳端着药走进来，怒目瞪视。
  柳瞥见他搭在怀袖肩头的左手，心中同样不悦，几步跨上前，将药碗搁在床头柜，俯身抱起少女：
  “你先喝药，我先送她去其他房间，想必凤君也有很多话要和我交代。”
  凤拉着怀袖的手依然不肯放，直勾勾盯着柳：“你做了什么，需要我提醒吗？”
  “当然不用，”柳慢条斯理整整怀中人的衣领：“不过，怀袖也累了一天，凤君不是很希望她留下来聆听你的提醒吧？”
  
  无言松手，凤接过药碗，一口灌下去。
  正如同开下这张药方的主人，终于让自己一路苦涩到了心底。
  
  ————————————我是望穿秋水等待军师归的分界线————————————
  
  柳在隔壁的客房安置好怀袖，静静坐在床沿边来回抚摸她洁白脖颈上的层层吻痕，头颅低垂，茶色刘海掩盖了大半的神情，眼睛却微微睁开，时不时闪露一丝眸光。
  
  我很迷茫，怀袖……
  
  就算你躺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安静沉睡，就算确确实实拥抱了你，我依然如此惶然，依然害怕看到你和他相望时显露出的怜惜和同情。一点都不像往日里冷静温和的柳莲二，如果你现在醒着，一定会嘲笑我脸上的表情吧？
  你可知，怜惜是一种多么危险的情绪。正像我怜惜你年幼失怙却笑意莹然，怜惜你孤身处世脊梁不弯，由怜生敬，自敬而爱，从此日陷日深，一发不可收拾。如今，你可想清楚，对他的怜惜又会生出怎样的纠缠？
  
  眸光微沉，他握住她的手，渐渐收紧——
  既然你的手伸向我，就别想我有生之年再松开。
  
  他性情一向温和淡漠，在怀袖的问题上确是难得的执着，即使她有了心上人，也依然按捺下骄傲，执意追逐。现在得偿所愿，本应欢喜，但偶尔居然会无端生出一股惶恐，无论是太过在乎所以独占欲日盛，还是执念太深近乎于心魔，他可不是那个等到失去以后才幡然悔悟的凤长太郎，他是柳莲二，王者军师，如果得到后再次失去，宁可——
  
  虽然还是混混沉沉，凤仍挣扎着站起来，扶着墙壁在室内缓缓走动，触摸她生活着的痕迹。
  
  深褐色的木茶几小巧精致，很可爱；米色的天花板像阳光的色泽，仿佛伸出手就能触摸到苍穹，很可爱；地板上别具匠心点缀着点点黑渍，想块块泥土被不小心带进来般轻松写意，很可爱；呃，地板上好像真的是泥巴，不过……这样偶尔粗心马虎，可爱！
  
  凤越看心情越好，在房间北角的兰花前蹲下，挑起一两片花叶逗弄。忽然身后门开，凤转身，那个人走进来。一贯的从容不迫气定神闲，一贯的腰杆挺直神色坚定，一贯的衣装整洁气度高洁。下意识拍拍衣服上的褶皱，凤站起来，面向他——
  
  “我要她。”
  有些事情，要自己遇到之后才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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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真好……
  
  怀袖双手交握，撑起下巴，凝视着窗外正进行体育课的热血二年级。
  
  立海大附中的体育制服几乎是与网球部相同的黄色系，本意为了彰显本校最为出色的社团，可惜这种颜色也并不是适合所有人。至少，怀袖自己穿在身上就会颇具喜感，这厮一度逃户外课逃到人神共愤多半也是为了这个。
  可是网球部的那些，包括正在同座睡得天昏地暗被池田戏称最没有帅哥风范的切原，也能将这种色彩穿的出众。果然人和人还是不同的，一样的服装，幸村是高洁，真田是肃穆，柳生翩翩君子，仁王魅惑邪肆，丸井可爱，切原嚣张。
  莲二……
  
  莲二这几天到底在想什么？
  
  上个星期六见过凤以后，他就一直不对劲。虽然还是温柔如常，但不经意间就会显露出一丝焦躁和担忧。他们一定背着自己讨论了什么，可恨自己醒来时，凤已经被接回东京，不然，从他那里套话可比揣测柳的心思要靠谱的多。
  
  为什么不去直接问他？
  
  柳若是肯老老实实检讨自己的心路历程，她宁可相信毛球有一天能口吐人言。
  
  长叹一口气，怀袖懒洋洋趴到桌子上苦思冥想，应当如何撬开家里那只别扭男的嘴。冷不丁从后背伸出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
  
  “你大姨妈来了吗？”
  
  白眼鄙视之，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血崩……
  
  你就不能换一句稍微不猥琐的开场白吗？
  再说，没知识也要有常识，连着一个星期内有两次大姨妈，又不是移动血库……
  
  连辩解都没有力气，怀袖无言，推开她越凑越近的脸，斜着背靠在窗台，偏过头，离外面更近了一些。
  
  午后的阳光均匀洒在脸上，耀眼的近乎透明，一阵风过，卷起发丝轻扬，勾起一条条黑色的小圈，随着风迎面拂过的，还有一股苹果精油的清香。
  
  “……我们晚上一起去高中部。”停了好半晌，怀袖回头，对着难得也安静下来的好友打招呼：“反正我们每天放学的时候，他们的部活还没结束。”
  
  你也知道啊，那干嘛每次不肯和我一起走……
  从恍惚中回过神，池田有些无奈：“你好歹也要有做别人女朋友的自觉吧，每次都是军师训练结束后来找你，让我们这些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你就好好的守着你家弦一郎吧，不用看上莲二~”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每次只有我一个人到网球场，军师虽然脸上没什么，可是心里一定很失望！”不然也不会专找弦一郎的麻烦……
  
  怀袖微楞，歪着脑袋想了会儿，伸出手将吹散的头发撸到耳后：
  
  “那好啊，麻烦你把前几天旷工积累下来的文件处理了，我要去看莲二打球~”
  “我错了，今天不翘班了，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我是朋友一生一起走如果有事我先遛的分界线——————————
  
  呼……
  
  一局终了，柳莲二单手抱着球拍，接住仁王丢过来的毛巾，走到长椅边坐下，拽起毛巾一点点擦拭顺着脸庞流下的汗。
  同他对局的幸村蹭过来，笑眯眯搭上好友的肩膀：“这几天都很有斗志啊莲二，是因为有爱情的滋润吗？”
  “不是照样输给你了吗？”也没见你有爱情灌溉，照样生机勃勃的灭人五感……
  “那个不一样！”幸村甩开手里的水瓶，对着夕阳一个握拳：“有些人天生强大，不需要这些美丽但是虚幻的精神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