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

第214章


李班头赶紧跪下道:“怎敢当‘麻烦’二字,能为娘娘效劳,是小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我朝他挥了挥手绢:“你退下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趁他转身之机,我附在弄珠耳边低语道:“这个班头恐怕有问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要赶紧想办法出去。”
弄珠还真是个沉得住气的女孩,当即对李班头说:“你去拿个软椅来,娘娘走累了,要歇一会儿。”
李班头陪着笑指了指拐弯处:“皇上就在里面,那儿有椅子的。”
弄珠恼火地低斥:“叫你拿你就拿,娘娘的身子不比别人,受不得一点累的,要是出点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李班头忙躬身应诺。
弄珠又朝江勤使了个眼色:“除了椅子,还要准备些茶水点心,江副统你也跟着去吧。”
李班头忙摆手道:“怎敢劳动江副统,小人一个人去就成了。”
就在这短短的几句对话中,弄珠跟江勤已经交换了几次眼色,他们是恋人,更容易心意相通,所以弄珠的话刚说完,江勤已迅速掠到李班头身边,看似亲热地挽住他,其实是制住了他。
李班头知道身份败露,张嘴欲叫,只听咔嚓一声响过,再看时,被江勤半挽半抱着的人已经软软地耷拉下脑袋。
江勤架着他继续往前走,同时示意我们跟上,大家尽量放轻脚步,其间我几次回头张望,除了犯人的鼓噪,并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难道是我太敏感了,错怪了李班头,以至枉杀了一条人命?
还没走到牢门口,就遇上了匆匆赶来的大理寺卿、寺监、总捕头、总班头等等一大群各式各样官服的人,见到我们,俱松了一口气,尤其看到江勤手里的人时,一个个露出了后怕的表情,又是错愕又是惊叹:“还真装得像,幸亏娘娘发现得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有人立刻附和:“那还用说,娘娘目光如炬,什么妖人都得现原形。”
“娘娘乃凤凰转世,非常人可比,那些逆贼不知死活,竟敢诓骗娘娘,简直是找死。”
我越听脸色越冷,一帮饭桶,天牢里混进了假牢头,带着我们进去晃了一圈又出来了,他们才发现,难怪拼了命地吹牛拍马,以为这样我就会绕了他们么?
等会回宫见了皇上,一定进言让他把这里来个大整顿。其实,严横之事发生后,这里早该大换血了,皇上只是诸事缠身,才一时没顾上而已。
我算脾气挺好的人,可当耳朵尽是阿谀之声,听不到一句有用的话时,还是会烦的,当下沉声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寺卿、寺监、总捕头、总班头一起抢上来报告,原来此贼乘中午狱卒们轮班吃饭之机,杀掉了本来的李捕头,自己伪装成他的样子,原本可能只是想蹲在此间见机行事的,却不想我闯了来,于是将计就计,引我入天牢,打的还是跟成都王一样的主意:劫持我。
至于为什么他们到现在才来,是因为他们前不久才发现真李班头的尸体。
此时,江勤已经带着人去假李班头指过的狱道去搜了,没多久派人来回话说:“狱道里没人,不仅没狱卒,连犯人都没有。”
于是寺卿看着寺监,寺监看着总班头,总班头仓皇道:“那里原来叫昭卢狱,是前朝关押重犯的地方,前朝末年冤案特别多,那里死了太多人,怨气太重,先帝在时启用过一阵子,可关进去的犯人常不明不白地中恶,不是疯了就是傻了,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好废弃不用。”
看来,假李班头故意把我们引到那种连他自己都不敢靠近的阴森之地,是为了让我也“中恶”,而不是我原先怀疑的,他在那里潜伏了同伙。
若只是如此,倒还罢了,怕就怕连天牢都成了逆党的地盘,随便来个牢头都是他们的暗线,那就真的不妙了。
至于皇上,确实来过天牢,不过在我来之前已经走了。
我立刻想到门口那个笑得再谄媚不过的褐衣守卫,让他们去拿人,不过估计早就跑了。
此话一出,人心惶惶,因为这说明,利用中午轮班吃饭的机会混进天牢的,远不止假李班头一人。
也就是说,假李班头可能真的有同伙潜伏在天牢深处,等着里应外合劫持要犯,或误闯入天牢的要人,比如,我。
第二百六十章 又见成都王
虚惊一场后,弄珠再次死劝我回宫,可我好不容易才走这一趟,怎么可能空手回去。
想了想,索性命令道:“你们把成都王给我提出来,找间又隐秘又坚固的审讯室,若发现有同伙潜入,立即格杀勿论。”
心里却止不住地叹息,连天牢都不安全,皇上这江山,还要经营多少年,才真正称得上国泰民安?
难怪左一个篡位右一个谋反的,上至摄政王叔,下至大理寺狱,各处都存在着颠覆势力,到处都是漏洞。先帝立国统共不过十几载,又是在混战多年满目疮痍的基础上,亏他还能醉生梦死当他的“太平天子”,把什么都交给野心勃勃的弟弟,也不想想这样会给他的继任者留下什么样的烂摊子。
听到我的话,寺监和总班头互相打商量:“就皇上用过的那间吧”。
寺卿也点头:“行,就那间,你们快点。”
总捕头却向我躬身道:“娘娘,是不是缓一两天再来?现在恐怕什么都问不出来。”
“为什么?难道皇上对他动刑了?”我本能地想到了这一点。
总捕头也不避讳,坦白地告诉我:“是的,皇上本来和颜悦色,说要跟他拉拉家带,可他满嘴喷粪,甚至辱及先帝,皇上这才给他上……
我眉尖轻蹩,暗叫晦气,成都王扮了那么久的谦谦君子,多年来夹紧尾巴做人,想必早就不堪忍受了吧,所以一朝事败,眼看多年心血付之流水,便破罐子破摔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没那么简单,或者,这恰恰是另一种伪装,好让皇上觉得他已绝望崩溃,再也不足为惧?
低头静默了片刻后,我问他们:“成都王现在能不能说话?”
总捕头回道:“能,只是神智恐怕不是很清楚。”
我定了定神说:“没事,你们只管把他提到审讯室,其他的我自有办法。”
神志不清有神志不清的好处,这个时候人的意志力最薄弱,基本卸除了平日的伪装,只要能引诱他对话,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生平第一次进审讯室,难免有些紧张,尤其看到满地刑具时手臂上凉飕飕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成都王就伏在一堆刑具中,一眼望去,他身上并没有增添多少外伤,外表看起来甚至比从玉芙殿拖出去时还好一点,衣服也新换过。只不过他的眼睛确实有些混浊,脸色也一片灰败,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看我走进去,他从地上艰难地抬起头,本来混浊的眼睛突然大放光明,萎糜的神情也一扫而光,在狱官们惊讶的注视中咧嘴长笑道:“皇上对兄长还真是体贴那,看到本王寂寞,特地派娘娘前来相陪。说实话,娘娘的姿色虽比太后略逊,也算是个大美人,本王当年在宫宴上初见太后,哦,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小的才人,真是美啊,本王一眼就看上了,可惜,这世上的好东西,大到江山,小到美人,全都被他占去了,叫本王如何甘心?娘娘那天若肯跟本王走,除了娘娘肚子里的贱种本王不要,至于娘娘本人,本王会好生疼惜的,难得你这么像你母后。”
原来这人一直觊觎太后的美色,算起来,他跟太后虽然辈分不同,年岁倒是相当,他还比太后大了好几岁。
我并不想骂他“罔顾人伦”,因为罔顾人伦败坏风气的始作俑者还不是他,若不是先帝强抢有夫之妇入宫,他根本没机会见到太后。
我只是忍不住讥讽道:“你连自己的宠妾幼子都不疼惜,还会在乎别人?”
成都王总算从自言自语中回过神来,却一径看着我不出声。
我再问他:“你真的不管他们的死活了吗?”
他一脸无所谓地笑:“自己都要死了,还管得了谁?谁又管我的死活?”
我趁机跟他谈条件:“我可以让王爷活,只要王爷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很简单,以命换命,你把太后还给我,我就负责把你弄出去。”
成都王眼中光芒炽盛,盯住我说:“娘娘的条件可以接受,但顺序要颠倒一下,娘娘先把本王送出去,本王再把太后还给娘娘。”
我挥手打断他的话:“这不可能!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逛我,要是你手里根本没太后呢?”
他振振有词地说:“可是我先把太后还给娘娘,娘娘反悔了怎么办,这可是我目前唯一的筹码,最后的底牌。”
我冷冷一笑道:“既然谈不拢,那我也不想浪费时间了,你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如果太后真在你手里,你的手下之所以还没交出太后,是因为你还在。一旦你死了,人死如灯灭,到时候皇上再贴出告示,以高官厚禄答谢送还太后或提供消息者,你猜你那些部属会不会一如既往地忠心耿耿?人家冒着杀头的危险追随你,不过就是为了功名富贵,如今把这些摊到他们面前,我相信,天下没几个人能拒绝。”
言毕,我作势转身,成都王急忙喊住我,转动了几下眼珠道:“那这样,我们事先的定一个交接地点,到时娘娘的人押着我去那儿换回太后,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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