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酒柳如烟

第2章


话音刚落,另一个苍老的声音从3号房传出来:“你个老毒物,年纪这么大了还那么爱面子,当初真该一剑杀了你,我耳根也图个清净。不如我徒弟的房间让出来,省得那个老贼子在家骂我不照顾他的妻女。”
李夫人笑道:“多谢两位美意,老身替我家老爷谢过,只是这么多年了,我家老爷几年前瘫痪在床,江湖的事早就不予过问,各位的密函之约就由老身来完成。”
3号房间传出豪放的笑声:“这老贼子竟然娶了个这么个不让须眉的贤妻。”
李晴儿不乐意了:“伯伯,你既与我爹是故交为何骂他老贼子呢?”
“这老贼子就是老贼子,他那妙手空空的工夫娃儿你学了多少?”
李晴儿正要发火被李夫人制止:“时间不早了,我先与晴儿休息去,有何事明日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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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知道我素未谋面的姐夫沈若素的爹就是当年的“无毒公子”沈天齐。这是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入夜,师父吩咐我早早歇息,末了说:“如烟,夜里要机警点,也不要乱走动。他们中间如若谁要杀你,虽说不是一招半式可以解决的,但也绝非难事。况且,他们三人中肯定有一人手里有那把乱世古琴。那把琴三十年未出江湖,这一出,不知道还怎么样的浩劫。”
师父的话并不是不放在心上,只是许多疑问在心里,无法解开,而且熟睡又会有遭人暗算的危险,到不如走动一下,探下虚实。
沈若素的房间在楼下乙字2号。
我轻手轻脚地出了门,为了不吵醒其他人,我一个倒挂金钩从二楼翻下去,沈若素的房间没有灯火,仔细一听也没有呼吸声。难道,他不在房间里?
忽然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一把刀已经架在我的脖子上。
“你是谁?这么晚了鬼鬼祟祟的,有何居心?”
我回头看,应该就是沈若素了,他和二姐描绘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差池,剑眉星目,威武挺拔,最重要的是他眉目之间有一股英雄之气,不像是嗜血之人。
沈若素见我的面目惊呆了片刻,我暗自得意,虽然二姐的温婉之美和我的天人之美气质不同,但仔细看眉目是如出一辙。我微微地笑了一下,沈若素忽然将刀压低问:“说,你是上官清儿什么人?”
上官清儿?只听师父说他是个极美的女子,其他还真是一无所知。既然,沈若素认不出我,于是决定卖个关子调侃一下他。
“难道你看不出来么?”
“啊?难道,你真是她的女儿?奔月仙子当年跳崖没有死?那么你是她和田沧海的女儿了?乱世古琴也是你们串通好偷走的?”
他的刀压得更低了,我的脖子被划出一道清浅的血口子,血的味道清甜,我一下子醒悟过来师父的话。这果然是很危险的事,即使是玩笑也许就能糊里糊涂地丢了性命,只是听他的口气似乎别有内情,你真是她的女儿?这说明有人给了他个先入为主的概念,我就是上官清儿的女儿。
趁他疏忽,我以不及掩耳之势抬脚踢中他的腹部,趁他吃痛的弯下身子,我踩着他的肩膀一跃而上。回到房间里,对着铜镜处理好伤口,那一条浅浅的红色却触目惊心,我懊恼地叹气,明日是免不了被师父责骂了。
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琴声。
琴声暗涩枯燥豪无表情,我却听得心慌了,这琴声可是那把乱世古琴的曲目《桃花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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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师父见了我脖子上的伤口竟没多言,只是叹气:“乱世被雪藏了三十年,终于要大白天下了。”
“师父听到了昨晚的琴声?”
“不错。弹琴之人脑中定是没有杀念,否则,我们恐怕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说话了。”
“师父,你退出江湖后与其他人有无联系?”
“都已反目。”
“那密函是谁发的?”
“尚且不知。不过发密函的人肯定不是偷琴之人,因为发密函的人仿佛发现了琴的下落,密函里还特别叮嘱要我带上身边貌若奔月的姑娘。”
“貌若奔月?”
师父双手合十口中直念阿弥陀佛:“罪过,想当年你八岁时与母亲上山上香,我一眼就看中了你,不仅是筋骨轻巧,眉目之间竟然像极了当年的奔月仙子上官清儿,于是,我便决定收你为徒。”
原来如此,怪不得沈若素说,你真的是奔月仙子的女儿?
我笑,计上心来:“师父,如烟有一计不知道可行否?”
“说来听听……”
为防隔墙有耳,我伏在师父耳朵旁边吩咐,这般,这般……
我下了楼才发现天气不是很好,正下着细密的小雨,尘土的清香扑面而来。我拿出一锭银子给店小二说:“麻烦小二哥去不远的镇子上给我买把琴来。”
身后有苍老的女声传来:“这雨天,姑娘买琴做什么?”
我回头,行礼:“李夫人,在客栈甚是无聊,买把琴来,一来打发时间,二来给长辈们增添点乐趣。”
“姑娘贵姓?”
“我是师父拣来的,所以跟师父姓田,叫烟烟。”
“原来如此。”李夫人坐下喝茶,眼神却一直在瞄着我的脸。
“夫人能嫁给盗中之仙,应该也有很不错的武功吧?”我故做天真地问。
“我一农家女子,怎么会知晓武功?那是想也不敢想的,年轻的时候总盼着庄稼有个好收成,嫁个好男人。”李夫人低头羞涩地笑,半天又抬头大梦初醒般地问:“矣?晴儿这丫头说去镇子上买糕点,怎么那么久都不回来?”
我没答话转身上楼,那个白衣少年微笑着站在楼梯上,温文而雅地开了口:“姑娘昨晚歇息得可好?”
“甚好,多谢公子关心。”
“在下独孤冷,可问姑娘芳名?”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那个从儿时起就被叨念了千万遍的名字。我未来的夫君独孤冷,他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然而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就是他的未婚妻。
“田烟烟。”我说。
“好名字。”他微笑:“可惜我已有了未婚妻,她叫柳如烟,是不是叫烟的女子都貌若天仙?”这是一句很好的恭维,不过我并没有那么高兴。这种哄女子的伎俩并不是多么的高明,尤其是对我这种听多了甜言蜜语的人来说。
我岔开话题:“公子昨晚可听见琴声?”
“是的,以前听师父说,如果弹琴的人心中有杀念乱世古琴的乐曲就可以杀人。”独孤冷正色:“我师父的确没有那把古琴。”
“徒弟说的话能信么?”我问,他但笑不语。
突然,店小二从门外闯进来,他的脸色煞白,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不好了,不好了,客栈后面的桃花树下,有一个死人。”
李夫人率先冲了出去,我和独孤冷随后跟上。
桃树下,一个女子双目怒睁,面部扭曲,双臂被齐齐削下,血色混着雨水把土地都染红了,触目惊心。
竟然是李晴儿。
“晴儿!”李夫人扑到女儿身上悲痛欲绝。
双臂被齐齐削下,除了沈若素,没人会这么做。沈若素江湖人称“断臂公子”,他每次动手都会把别人的双臂削下来。但是,沈若素从来都没有杀过人,他断了臂都会给别人点止血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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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正午沈若素还没有回来,沈天齐再也坐不住了,从房间里走出来。他长得很挺拔正直和沈若素没有什么两样。见了我,同样的,他忍不住退了两步,面目似惊恐,不过他马上镇定下来。李夫人一直坐在大堂里嘤嘤地哭,师父坐在李夫人的对面,无望和独孤冷坐在最远的一张桌子上饮酒。沈天齐下楼坐在靠门口的桌子,不时地向外张望,希望沈若素能马上回来。
李夫人抬头看见沈天齐激动得浑身发抖:“老毒物,看你教了个好儿子,为何杀我女儿?”
沈天齐紧锁双眉,并不言语。
师父捻动佛珠,嘴里喊:“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夫人恕老衲直言,令千金遭遇不幸,老衲也深表遗憾,但是单凭双臂齐断,怎么就可以判定是沈少侠的罪过?”
“大师,老身不晓得当年你们有何恩怨,临行时老爷细细叮嘱,都是往事了,恩怨恐怕也淡了。况且老身并不懂武功,我那苦命的女儿也只有防身的功夫而已。”李夫人说完想到女儿被杀的惨状,忍不住又啜泣起来。
店小儿唯唯诺诺地立在一边不敢多言。
我唤他过来问:“小二哥,我的琴可曾买来?”
“回姑娘的话,已经买来了,在后堂里麻烦姑娘随我去取。”
后堂其实就是店小二和其他伙计歇息的地方。我说:“小二哥,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店小二惊恐地点点头说:“这话我也只跟姑娘说了。”
“但说无妨。”
“早上我去客栈后面的桃花林里除了看见倒在血泊里的李姑娘,还看见一个人影闪过。”
“人影?”
“是的。看影子是那位沈少侠。”
我谢过小二哥抱着琴到了大厅,众人还都如以前那样坐着。见我抱琴出来,师父微微一笑:“阿弥陀佛,老衲年少时作了不少孽,伤了无数性命。幸好我养了个好徒儿。烟儿,速速抚琴一曲给各位长辈们压压惊。”
我微笑坐定:“烟儿给大家弹奏的曲目是《桃花乱》。”
说罢十指芊芊挥动,流畅动人的乐曲流淌出来,众人脸上的神色都变了样,到一半的时候被“鬼见飘”无望喝住:“够了,这位姑娘的身世老夫到是好奇了,田沧海,你带她来是想暗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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