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后:夜深暖暖爱

74 公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温暖半昏迷半清醒间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顾夜深急切慌张地唤她“暖暖”,她费力睁开眼,对着那张满是心疼和焦急的脸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他颤抖着双手抱起她,嘴唇一张一翕,似乎说了什么安慰的话,但她听不见,在他极具安全感的怀抱里,忽略他凌乱的脚步声,忽略自己被磕碰得无处不痛的身体,只觉得心安。
    很快被送去医院,包扎了伤口,尔后进行全身检查。
    最严重的,是摔下时扭到脚踝,肿得又红又大,行走困难,除此之外,便是额上破了皮,以及因夏天的衣着较单薄,全身都是滚下楼梯时硌成的淤青,偶有几处渗出血丝,所幸都只是外伤。
    因为腹部一直绞痛,且感觉身下有什么东西流出,温暖心心念念都是孩子,拉着主治医生心慌地问:“孩子有没有事?孩子会不会有事?”
    “孩子?”主治医生一脸不解。
    “是啊,我的孩子!”温暖忙点头,“我已经怀孕快四个月了,这么摔下来,会不会流产?”
    坐在一旁的顾夜深亦不由得望过去。
    主治医生一脸古怪,目光从她和顾夜深之间逡巡两个来回,如实相告:“这位太太,根据你的全身检查报告显示,你并没有怀孕。”
    “什么!没怀孕?”温暖不顾全身疼痛,嚯然坐起,一脸不可置信。
    顾夜深亦吓一跳,上前一步:“确定没有怀孕?”
    “确定没有!”主治医生耐心回答,并有些好笑地望着他。
    顾夜深双眼一沉,“可是医生,她一直腹痛,并且,身下还流了血迹,这不是流产的征兆?”他找到她时,她正双手捂着腹部蜷缩在楼梯的转角平台,额上是血迹和冷汗,白色裙子上是触目惊心的嫣红,他几乎直觉认为伤到了孩子。
    主治医生表情更加古怪了,一旁的小护士抿着笑插嘴:“这是她来月事了,她大概吃过一回能推迟经期的药物,所以这次一来就比较狠。另外她腹部绞痛,大概是痛经吧!再说怀孕三四个月,腹部会开始隆起来的,她那身板哪像是怀孕!”
    主治医生安慰:“是太希望有孩子吧,你们还年轻,顺其自然,总会有的!”
    此刻温暖哪管澄清误会,医生护士离开后,她还目瞪口呆犹不能信。
    顾夜深则沉了眼,一脸阴霾。
    纪如瑾!
    安抚温暖躺下去休息后,他立即开车直抵“忘川”。
    进去时,一楼店面无人,一个大约六七岁的漂亮小女孩蹦蹦跳跳从楼上下来,看见他,立即小大人似的招呼:“叔叔好,请问找谁?”
    顾夜深带着一腔怒气,对着孩子却只能压下愤慨:“倾倾,你妈妈呢?”
    “妈妈和爸爸在楼上。”骆倾城小朋友脆生生回答,“你自己上去吧。”
    一见到纪如瑾,顾夜深便忍不住肝火上升质问:“纪如瑾,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纪如瑾停下拖地板的动作,一脸茫然。
    “暖暖根本没有怀孕,你这样误导她,到底存了什么心!”说起这个,顾夜深便莫名火大,为了这个“事实”,他不知道受了多少煎熬和痛惜才克制自己不至于疯狂。
    “你终于发现啦!”纪如瑾似一点也不意外,反而露着恶作剧得逞的笑,“我以为你非得要等到发现她肚子根本大不起来才会察觉,不过,她没有怀前夫的孩子,你不该如释重负吗?”
    “你!”顾夜深气结,得知温暖没有怀孕,那一瞬间他的心理的确是非常复杂的,虽然他说服自己,孩子不该成为他和温暖之间的阻碍,但自私一点来说,他曾多次希望这个孩子并不存在,是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不去注意温暖身体的变化,当愿望实现,没有欣喜是骗人的!但,他必须要知道,纪如瑾这样做的目的!
    纪如瑾只抿着嘴笑:“哎,夜深,其实,这只是一个玩笑而已,你想啊,离婚后顾纪家族间虽然还有来往,你我能轻易知道对方的生活状态却不曾再有联系,时隔六七年,你背着喝醉的温暖找上我,我就忍不住……呵,我以为你们应该很容易发现这个谎言嘛,我也暗示过你,谁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居然都深信不疑!”她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多久才会发现,便在温暖喝的茶水里放了一次能推迟经期的药物。
    顾夜深气得脸色铁青,如果不是温暖醉酒那晚哭得撕心裂肺,近乎崩溃地喊着童耀不能自抑,他不会再踏足“忘川”,让已是具有很大知名度的催眠师纪如瑾为她催眠,甚至,如果不是当初骆琛和纪如瑾的表现一如尽释前嫌,他也不会在头痛时去做脑部按摩!
    同时,他脑海里飞速回闪纪如瑾曾经关于温暖怀孕时闪烁怪异的目光以及奚落他时的言行,顿时说不出话!
    或许可以说,他没有怀疑,一半缘于不管前尘往事如何,对纪如瑾还是有一份信任的,而另一半,则应归咎于他虽然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孩子,却在短时间内无法坦然没有芥蒂去关怀它一天天的成长,因此轻易忽略温暖的身体是不是有变化。
    平白受了一场莫须有的煎熬。幸好,他因此确定已爱温暖那样深,那样深……
    “顾夜深,其实,这并不完全是一场玩笑。”骆琛不知从哪个房间里冒出来,沉着眼似笑非笑,笑里有一抹酣畅淋漓的快意。
    “什么意思?”顾夜深利眸扫过去,眉紧皱。
    骆琛双手环抱:“当初称温暖怀孕并不是如瑾临时起意,是我蓄意而为。怎么说呢,你突然找上门,虽背着温暖,但我知道她两年前已嫁给唐子旷,怕你对如瑾仍不能忘情,用这样的借口‘卷土重来’,就让如瑾说温暖怀孕试探你和她的关系。看到你因为她怀了别人的孩子那种不能自抑的痛,大约明白你的心已不再是如瑾,但仍想借机惩罚你一次。你不必觉得无辜,因为这是你罪有应得!”他慢条斯理,把话说得心安理得。
    “骆琛,做人不能这么无耻,我既然已经成全你们,就不会再苦苦纠缠,事隔多年纵你对我仍有芥蒂和戒备,也不该涉及无辜!”顾夜深怒视骆琛,被这件事一搅和,他几乎要失去温暖!而温暖现在面对唐家,又该有多难堪!
    骆琛冷笑:“顾夜深,我只是想让你尝一尝,当知道心爱的女人怀了别人的孩子,是一种怎样的痛苦!当初你让我尝,这回让我也看着你痛苦一次,才叫公平!”
    “骆琛,事实是怎样,你已经清楚,当初谁最痛苦,你心里该有数!”顾夜深黑沉着脸,“你心胸狭窄要计较,也不要把暖暖卷进来!她承受过的,已经够多!”
    两人剑拔弩张,纪如瑾赶紧上前打圆场,拉住还待要说的骆琛:“琛哥,算了,都是一场误会,我们现在是完整的一家人,以前的事就别再提了。”
    其实当初都是她太过任性。
    顾家与纪家是世交,她和顾夜深自小认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关系都不错,随着年岁的增长,顾夜深渐渐喜欢看似娴静实则固执不羁的她,两家决定联姻时,她还不认识骆琛,顾夜深虽然性格霸道,却是真心待她好,她享受他的照顾,以为习惯他的存在就是喜欢,是以,也不曾反对联姻。
    后来在大学里认识了骆琛,两人一见钟情共同坠入爱河,她才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爱,经历一波三折,顾夜深终于忍痛答应取消婚约,但未获得双方家族同意,她挣扎、抗争、豁出一切,最后却因不分青红皂白误会骆琛背叛她,堵气履行了婚约,后来误会解除,她执意要离婚回到骆琛身边。
    顾夜深那时是真心爱她的,为了挽回她不折手段,在他们分居半年后,在一场两人必须共同出席的家庭宴会里,他借她被灌醉与她发生关系,一个月后,她有了身孕,被顾家当宝贝一样守护,她没有任何落胎或逃走的机会。八个月后,女儿倾城早产出世。
    饶是如此,她仍铁了心要离婚,在顾家奶奶八十大寿那日,她以破釜沉舟的勇气带着女儿随骆琛远赴加拿大。
    顾夜深尽力挽回不成,终于选择成全,任她远走高飞,在她后来回国办离婚手续时告诉她,她被灌醉的那一晚,他并没有碰她,而倾城也不是八个月早产,而是足月。
    他说,当初她被查出怀孕,其实已有两个月,他知道那不可能是他的孩子,出于愤怒,以及至始至终希望挽回,经历痛苦挣扎和心理建设,让医生说成怀孕一个月,造成天衣无缝的误会。
    被误会的那一段时间,骆琛如炼狱般难受,是以后来误会虽然解除,仍免不了耿耿于怀。
    但不管怎样,对顾夜深,她始终是有一份抱歉的,如果不是她冲动,便不会有后来的纠结,所以,现在她真心希望他能与温暖终成眷属,从前的恩恩怨怨,无须再提。
    骆琛慢慢地缓和了脸色,漫不经心地:“算了,只是被勾起那段痛苦的往事,心里不爽发泄发泄罢了。顾夜深,这次的事,你当作一场玩笑也好,认为我在报复你也罢,在爱情世界里,我就是这么心胸狭窄。”
    顾夜深平稳深呼吸,敛了怒气,只望向还面带谦意的纪如瑾:“暖暖的催眠治疗不能轻易中断,希望以后,不会再有伤害到她的事情发生!”
    温暖到晚上才稍稍回神,接受自己并不曾怀孕的事实,虽然对这个子虚乌有的孩子也产生了一丝不舍,但莫名其妙的,心里涌过一丝解脱的感觉。
    她的手机早在打电话求助时用尽电池,于是借顾夜深的手机打电话给唐子旷,唐子旷一听是她的声音,立刻紧张地问:“暖暖,你在哪里?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从上午到现在,全家人都在找你!”
    “我在医院,你先过来,我有事情跟你说。”温暖声音轻弱,顿了一下又嘱咐,“暂时你一个人过来吧。”闹了这一个乌龙,他有权力知道。
    因为与洛妃在同一家医院,唐子旷很快赶过来,温暖正喝完顾夜深为她准备的一碗糯米粥,他见她额上缠着纱布,脸上亦有淤青,立即疾步上前:“暖暖,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样?”
    温暖摇头,“我没事,你先坐。”
    唐子旷依言欲坐,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顾夜深,微皱眉走过去:“是顾总送暖暖过来的?多谢!”
    顾夜深微乜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讥俏的笑,并不答言,只越过他走向温暖:“暖暖,我明天再来看你。”
    温暖点头:“好。”
    唐子旷心里一阵不爽,但想到自己现在已不再有资格的身份,顿时自嘲而笑。
    顾夜深出了病房后,温暖拿出全身体检报告,简要地叙述了上午发生的事,最后懊恼又难堪地:“唐子旷,我并没有怀孕。”
    唐子旷先是惊怔,继而不信,只是心疼又遗憾地安慰:“暖暖,孩子没了,不要自责……”看了体检报告,他已心中有数,但愿意一厢情愿认为,他和温暖曾经有过孩子,不等她开口,便岔开话题,“刚才说下楼时有人推你?”
    温暖点头。
    唐子旷表情变得阴霾。
    温暖受伤的事并未能隐瞒,第二天,家人都得到消息过来,温峥嵘、赵晴源、唐冀、洛妃、唐子旷,还有随同唐子旷前来探望洛妃的北堂茉,一干人挤满整个病房。
    关于孩子,只能顺着唐子旷的话说成流产,还在休养中的洛妃得知此消息,既失望又心疼,说不出的遗憾,但还是尽力掩藏,只安慰她不要多想。
    温暖内疚极了,给了希望,失望接踵而至。
    最后病房里只剩下唐子旷,她头昏脑胀,悄悄松一口气,“唐子旷,去陪陪你妈妈吧,她现在一定很难过。”
    唐子旷点点头,站起来准备出去,温暖叫住他,“你脸上是怎么回事?”她指着他左脸靠边一条长长的划痕。
    唐子旷伸手摸了摸,眼神闪躲着别开脸:“没什么,早上……不小心划的,我去妈那边坐一会就回。”
    温暖心中疑惑,那么长一条痕,应该是女人的指甲才能做到。
    不愿在这上面多想,她闭上眼,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不是怀孕呢?是纪医生检查出错,还是有意为之?
    她想不明白。
    片刻之后,有很轻的脚步声进来,她以为是去而复返的唐子旷,便仍继续装睡。
    脚步声停在床边,半天没有动静,她忍不住睁开眼,骇然看到形容憔悴却目露恨意的关心悦,立即撑着身子坐起,一边猜测她的来意,一边伸手比了比病床边的椅子:“关小姐,请坐。”
    温暖想过关心悦是来找碴,也想过她可能会冷嘲热讽,却不曾想过,她竟是来哭诉。
    她细数当初和唐子旷相识相知相恋,最后声泪俱下:“温暖,我当初离开子旷真的是因为得了癌症,我前不久又去检查了,你看,这是癌症确诊书!”她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纸,泪眼婆娑。
    温暖招架不住她的眼泪攻势,瞄了一眼确诊书,上面显示她患乳腺癌,诊治日期是前不久,心里掠过一丝同情,却又不喜她这副柔弱飙泪的模样,只说:“关小姐,这些你应该拿去给唐子旷看。”
    “我早上又拿给他看过了,他不信,他不信!”关心悦一脸绝望,“我当初在美国听人提起子旷,就想回来看看他是否真的幸福,可是见了他,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为了不让他担心,我才说是误诊。我们经常见面,他陪我吃饭、逛街……子旷还是爱着我的。”
    温暖别开脸,不想给予任何回应,离婚时,唐子旷确实说,他还爱着关心悦!
    她漠视,关心悦却不依不饶:“温暖,既然你们离婚了,孩子也已经流产,就请你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好吗?这一次,我再也不要傻傻地离开了!”
    “孩子?流产?”她怎么一来就知道?温暖警觉心顿起,试探问,“昨天是你推我下楼梯的?”
    关心悦霎时变了脸色,眼里有一种被揭穿的狼狈,顿时恼羞成怒:“对!是我推的!本来我可以和子旷在一起的,他说你有了他的孩子,那是他不能放弃的责任,我不甘心,不甘心!这个孩子阻碍了我,所以它必须消失!你和子旷已经离婚了,为什么到现在还跟他纠缠不清!你到底还要不要脸!”她叫到最后,气焰嚣张,口不择言起来。
    温暖被骂得张口结舌,甚至哭笑不得,她从来不是刻薄之人,但现在她真的很想说一句:见过女人不要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话已经到喉咙口,蓦然发觉门口有异响,望过去,洛妃正一脸不可置信站在那里。
    “妈?”她立即出声唤道,有一丝惊慌。
    洛妃扶了扶门才稳住身子,“暖暖,她说的是真的吗?你和子旷已经离婚了?”
    “伯母,他们几个月前就已经离了,因为离了她才故意不要留下孩子……”关心悦打算添油加醋搬弄是非。
    “你闭嘴!”洛妃一脸从未有过的怒容,伸手指向门外,“关小姐,请你离开!离开前记住一句话,无论如何,你都已经没有资格成为我们唐家的媳妇!”
    关心悦被骂得狗血淋头,狼狈而绝望地出了病房。
    洛妃挪到病床前,再一次问:“暖暖,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温暖与她对视两秒,默然垂下眼睑。
    唐子旷随后进来,洛妃又怒又伤心地质问他,他脸色煞白望了低垂头的温暖一眼,又想到上楼时遇上跌跌撞撞的关心悦,立即明白纸再也包不住火,颓然承认:
    “妈,是我背叛了暖暖,辜负了她。”
    “你你!”洛妃气极,恨铁不成钢,“早就撞见过你和那位姓关的小姐在一起用餐,虽然怕你们旧情复燃,但看你们都算规矩,就不想干涉,只告诫提醒你‘惜妻如金’,你竟不孝,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唐子旷羞惭难当,“离婚,是在这之前……”悔之已晚。
    洛妃一听,气得直发抖,本来才动过手术身体还虚弱,这一气,顿时气血上涌,支撑不住昏过去。
    这让温暖自责不已,如果她顾及一下洛妃的身体,善意暂时否认和唐子旷离婚的事实,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然她的自责起不到任何作用,洛妃因为才动过手术,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失去未出世的孙子以及儿子莽撞草率离婚的刺激,使得她的病情突然恶化,一度陷入昏迷,几经抢救才安全度过危险期,但一直在昏睡中。
    离婚被公开,温峥嵘和赵晴源大为惊诧,当得知是唐子旷的背叛,想劝和的话都卡在喉咙里,既心痛又失望,即使唐子旷明确地表示了后悔,希望能追回、补偿,但他们也什么都说不出口,赵晴源甚至后悔当初不该那么急切地要温暖去相亲,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终究是不能长久。
    温暖本来并无多重的伤,住了几天后,扭伤的脚能行走,便准备出院。
    离婚已经公开,她不打算再回绿园小区,唐子旷已经没有立场挽留,仍忍不住作最后的挣扎:“暖暖,我们真的就这样,彻底结束了?”
    她闭上眼,“唐子旷,我不能容忍……”
    唐子旷心如死灰。
    父母要她回家住,她摇头,说想静一静。
    出院当天,顾夜深来接她回滨江花园,她亦婉拒。
    被拒绝,顾夜深也不勉强,只落寞地笑笑:“那这样吧,康康最近都在外地,我先送你去她那里暂住,房子另外再找。”
    温暖想了想,点头同意:“顾夜深,谢谢。”
    顾夜深淡然地笑,目光深邃如望不见底的海,藏尽无奈和忧伤。
    在病房里收拾东西正准备走,唐冀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因为洛妃的病情,他似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数夜见白头,面容亦极度憔悴。
    顾夜深礼貌颔首招呼后,率先走出病房在外面等侯。
    唐冀略表关心地询问几句话后,直切主题:“孩子,和子旷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他素来少语,远不如热情的洛妃来得亲切,甚至常常给人一种过于严肃的感觉,但在家中非常“重男轻女”,对唐子旷甚是严格,对她和洛妃却很宽厚,她一直敬重他,只是这个问题,她却无法给予不致失望的答案,只嗫嚅着:“唐伯父……”
    这个已经划清界线的称呼,唐冀什么话也不再说,直叹气往外走。
    几天后,在康康尚未回来前,温暖已在离公司不远的蔷薇花园租下一室一厅,此后除了趁其他人不在悄悄在病房外看望慢慢康复却闷闷不乐的洛妃,便是休假在家画设计图以及写“情侣装”的提案。
    到月底,她脸上的淤青消失,额上的伤口亦基本痊愈,上班便赶上月底的新线品牌开发研讨会,她的情侣装获得极大多数支持,在顾夜深的强势主导下,以雷霆之势通过决定成为下一季新品牌,而她,不再需要通过设计师资格赛,便拥有了深康设计师职称。
    同时,桑落微被正式提升为总经理特别助理,人事部也已招聘到新秘书,温暖重回设计部原来的位置,但仍未公布她将是新品牌主设计师,表面主要工作内容是去工厂监督冬季新品的生产制作,实际上是亲自去裁制情侣装的成衣样品,为个人产品发布会作准备。
    月初的第一个周末,顾康康回来,约她出去逛超市。
    当康康得知温暖并没有怀孕,大为惊讶,“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温暖无奈摇头。
    她例行去“忘川”做催眠时,问过纪如瑾,纪如瑾却只笑着:“对不起,对不起,误诊误诊!顾夜深心里有数……”
    她隐约觉得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康康脑筋一转,心里大约有数,只说:“不是就不是吧,这样才好。”当知晓她与唐子旷离婚的事已公开,忍不住喜上眉梢:“那,是不是该给我哥机会了?”
    顾夜深?
    温暖轻皱眉,自从他帮她搬到蔷薇花园以后,除了在月底的新线品牌研讨会上,她就再也没有与他打照面,他仿佛忙得不可开交。
    她笑笑:“顺其自然吧。最近大家都忙。”
    “二嫂!”身后不远处有人喊。
    温暖刚要回头,顾康康已经扬起笑脸:“茉茉!”
    一袭鹅黄色长裙的北堂茉走过来,表情总算不是一惯的清冷寒凉,但明显地很憔悴。
    她对温暖点头致意:“温姐。”然后对顾康康淡淡地笑着,“二嫂,东西可都买好了?二哥在对面的西餐厅等你。”
    顾康康皱眉,气乎乎地:“你跟他说我约了朋友,午饭不想跟他一起吃。”
    “二嫂,你都堵气在外面跑一个月了,别再生二哥的气,关小姐会从美国回来也不能全怪他那几句话。”北堂茉说着望向旁边的温暖,“我正好有事找温姐,放心,我到时候会送她回去。”
    “北堂小姐,你找我,什么事?”坐在大乐购附近一家叫“时光倒流”的咖啡厅,温暖才开口问,她和这位唐子旷的专属金牌秘书,一个不热络,一个天性冷淡,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北堂茉轻啜一口咖啡,“你和我二嫂是好朋友,也和她一样叫我茉茉吧。”她微微而笑,许是不常笑,唇角的弧度有些僵硬。
    二嫂?“康康和北堂寂已经结婚?”温暖有些讶异,她居然不知道!
    “没,我从小叫惯了,他们认识很早。”北堂茉眸光睇向她,“被戴上拆散好友婚姻的帽子,二嫂很生二哥的气,其实她之前并不知道关小姐回来找唐总经理是我二哥有意为之。”
    “我知道。”温暖点点头,就算康康再怎么不待见唐子旷,也不会想方设法破坏她的婚姻。
    “二嫂对你一直愧疚,又因为我二哥没能阻止你结婚,所以拒绝和他结婚,不愿独自幸福,二哥也是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北堂茉目光希冀,“也请你别怪二哥,好吗?”
    温暖轻轻摇头,怪谁都没有意义。
    话题就此中断,两人一时无语,咖啡厅里出奇地安静,温暖疑惑地望着轻轻搅动咖啡的北堂茉,她当然不会是找她纯聊天的,也不会是为了替北堂寂和顾康康说好话,她于是静静地等。
    “温姐,其实我一直想找你,然后向你请罪!”莫约几分钟后,北堂茉终于开口。
    “什么?”温暖不明所以,“请罪?”
    北堂茉点头,“其实,其实唐总经理,他并没有背叛过你!”
    “什么意思?”
    “关小姐去年圣诞节就已经回国,她拿着罹患乳腺癌以及误诊的证明给唐总经理看。”北堂茉显得小心翼翼,“你也知道,关小姐当年离开,唐总有多么不甘,得知她离开是这样的原因,他不可能无动于衷。但是,唐总虽然经常与她见面,但都保持了适当的距离。我能保证,他们重逢以来,并没有发生关系。”
    温暖怔然,但,她凭什么保证?
    看出她的疑问,北堂茉道:“温姐也许不知道,大约是你们结婚半年后,唐总给我安排了一项很特殊的任务。”她露出一抹凄怆的笑,“他让我除了他在家以外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随时监督他,只为将来有一天,你怀疑他和别的女人有染,我可以证明他的清白。所以,他每天上下班都由我接送,其它时间,我都全程侯着。”
    温暖有些不可置信,唐子旷对她结婚前唯一的要求,竟是如此慎重对待,近乎偏执。
    而他在结婚半年后才如此,她想,她是知道原因的。
    婚礼举行后,他并没有要求她马上履行夫妻义务,而是体贴地照顾她的感受,将主卧留予她,他则睡书房。
    他说,留时间给她后悔,留空间让她适应。
    她一直心存感激。
    大约三个月后,他搬回主卧,也只是拥她入眠,他说,让她慢慢习惯他的亲近、他的气息、他的存在。然而,常常是半梦半醒间,身后的人不知去向,隐隐约约有流水声传出,再度被人揽住腰身时,肌肤相触处总会传来比空调还凉的冷意。
    这让她想起童耀。
    她和童耀从相识至水到渠成相恋,亲密的行为也只是牵手、拥抱、亲吻。即便后来童耀毕业后在外面租了小房子,她也常常去做饭,但从来没有跨出最后的底线。
    有时候气氛好,情绪上来了,童耀也会在吻到她的锁骨时紧急刹车,只用力咬着她的手臂或者肩膀竭力平复自己的欲望。
    那时候虽然害怕,却是愿意的,但是童耀说,“暖暖,把我们的第一次留在结婚那晚吧。只有百分之百能对你负责了,我才能要你。”尔后他开玩笑地加一句,“天有不测风云,如果我哪天心情好不要你了,你未来的老公要嫌弃你不是处女可怎么办!”
    天有不测风云。
    一语中的。
    所以,在医院里,当他被推出急救室宣布死亡那一刻,她才会做出那种惊世骇俗的举动吧!
    唐子旷能如此考虑她的感受,感激之外,心底也柔软了一角。渐渐地,便能在他怀里安然入眠。
    半年之后,她生日,因为童耀离开后,她就不曾过生日,自己忘了,他倒记得清楚,订了蛋糕和玫瑰,还送了一块钻石手表作生日礼物。
    他笑着说,“我不知道别人家的丈夫给妻子过生日是怎么样的,但愿这样,你不会反感,若不满意,明年再完善。”
    烛光晚餐很温馨,气氛也出奇的好,有一簇火焰跳跃在他细长妖魅的双眸里,也许是蜡烛,也许是……
    她知道,一个男人有正常的生理欲望,六个月,他已等得够久,既然已经接受他作为相处一辈子的结婚对象,总归要跨出那一步的。
    她喝了一点红酒,借自己一点勇气。
    第一次是突破,此后,只需重复就好。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难以忍受,半年的相处,总算不至于排斥他的气息。
    可是,“是他自己承认的。以前,他从不在外面过夜,但有一晚,他一夜未归,第二天一早就提离婚……”温暖当时根本都没反应过来。
    北堂茉眼神微闪,“其实唐总那段时间一直心情不好,一夜未归前的白天尤其恶劣。那天晚上应酬时他反常地来者不拒多喝了很多酒,也不肯让我挡,结束后他走路都不太稳了,就直接在酒店开了房间。但是你应该知道,唐总酒品一向很好,只要一有醉意,就会选择安静地睡觉,并且,他睡着之前,我在他的茶水里放了一片安眠药,会睡得更熟。所以,他绝对没有背叛你。”
    温暖是知道的,结婚那天他被灌醉,的确很安静地睡得很死,不过除了那一次,她再未见他醉过。只是,“你说了这么多,都和你请罪有什么关系?”
    北堂茉低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子嗫嚅着:“是……是那天刚好遇到关小姐,我告诉她,只要能做到让唐总相信他们发生了关系,她就能得偿所愿……”她咬着下唇,抬眸望向温暖,“对不起,温姐,我鬼迷心窍,痴心妄想……”
    温暖早已惊得说不出话,北堂寂、北堂茉、顾康康、顾夜深……无一不希望她和唐子旷的婚姻就此崩盘,而事实,竟那么轻而易举如他们所愿。
    心里,忽然有一股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愤怒!
    北堂茉继续开口,“温姐,我来请罪,不为求原谅,只求你去看看唐总,他得了热感冒,咳嗽咳出血了也不肯休息,还没日没夜钉在办公室不停地工作,他这样惩罚自己,我根本劝不住!”
    她一惯清冷的双眼,蓄满了欲落未落的泪水,温暖此刻才后知后觉,“你对唐子旷……”
    “温姐!”北堂茉打断她,“别管我对唐总是什么心情,你去看看他吧!他其实,其实是已经慢慢爱上了你的!”
    温暖摇头,“茉茉,你不懂,我们之间是不会产生爱情的。”
    虽然,唐子旷尽职尽责扮演一个好丈夫,重要节日总会有或隆重或简洁的庆祝仪式,但她很清楚,他在做着这些事的同时,是不带什么情意的,仅仅是一种增加交流的形式。
    “一切皆有可能。”北堂茉恢复淡泊,“大约去年入冬不久,我曾私下里问过他,为什么你们两个人没有感情基础,他仍能坚持对你好。他当时说,‘也许一开始,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对她的责任和义务,渐渐地,因为懂得她的悲苦,会不由自主多一份宽容和怜惜,到现在,会为她独自坐在阳台上单薄的背影心疼。’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温姐,如果这都不算爱,那究竟要怎样才能算?”
    作者有话要说:狗血来了,下一更,要过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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