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孤月不由上前几步,想俯下身,离他近些再近些。身上的铠甲提醒了她的不合时宜,她猛然站直身子。
惊于自己的失态,冯孤月掩饰地踱开步子,调开视线,不意被摆放床尾的琴吸引住。
“是你师傅的琴吗?”她问。
“是,将军。师傅是乐师,琴弹得非常好,还很会写词作曲。”少年的语气中饱含骄傲与崇拜,“师傅写的歌曲流传得很广呢。将军听过《长歌》和《清欢曲》吧?就是师傅作的。”
“哦?原来曾传遍大街小巷、老叟孩童都能哼唱的歌曲是你师傅作的?”
“嗯。”少年重重点头,“师傅还作过许多大曲,既有歌唱,又有舞蹈、器乐。师傅还曾为军队仪仗作过曲呢。”
“是吗?既然如此,又怎会流落至此?”
少年眼光黯淡下去,“常听师傅感叹,人在乱世,命运不能自主。如果不是师傅收留我,我也不知道现在会怎么样呢。也许会象其他人那样饿死街头也说不定。”
“小小年纪,莫说什么死不死的。”
“是,将军。”
“你师傅身体好象不太好。”
“嗯。师傅告诉我,他一出生就患有心疾。我们一直很注意很小心。如果不是洛阳城被围的时间太长,到处都找不到药,找不到吃的,师傅现在也不会这样。”
正说着,薛敬带着肖军医疾走进来。
“将军!”二人行礼。
冯孤月点下头,示意马上诊治病人。
军医肖成祥坐到床边,掀开一侧棉被,拉出病人的手,又将棉被为他盖好,随即手指轻搭其腕上,细细诊脉。
苍白、修长、瘦得骨节突出的手指,同样苍白、纤细、瘦得露骨的手臂,又让冯孤月感到揪心。她不由轻皱起眉头。
一心号脉的肖成祥亦皱着眉头。时间越久,眉皱得越紧。
冯孤月忍不住问道,“病情如何?”
肖成祥摇摇头,站起来,抱拳道,“将军,病人患有较重的心疾,长时间未得好好休息调养,再加上感染风寒后耽搁太久,导致现在病情危重。”
“那烦你赶快开方子补救。”
“将军,病人状况特殊,所需的几味药军中没有。而且,以现在洛阳城中的情形,怕也难以找到。”
冯孤月略一沉吟,说道,“不妨事,你只管开药方,所需药材,待我去洛阳宫中找找看。”
肖军医恍然道,“好,那太好了。”
粗略浏览一下药方,冯孤月道,“我先去宫中一趟。薛敬,你带人与张浩会合,然后径自回府。”
“是!”
众人告辞离去,冯孤月又问少年道,“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听蝉。”
“听蝉,你好好照顾你师傅,我找齐药材,会派人送过来。不要担心,你师傅会没事的。”
“谢谢将军!”少年叩谢声中,冯孤月转身离去。
洛阳宫。
秦王李世民正带人巡查,冯孤月从远处寻来,跑至近前,抱拳施礼,“秦王殿下!”
“冯将军,这么匆忙,有事?”
“殿下,臣刚在城中遇到一名病重之人,情况危急。想必这样的情况在洛阳城不在少数。而城中现在缺医少药,恳请殿下准许,将宫中药材发放城中药铺,并派遣部分军医坐诊、出诊,以解百姓病痛。”
“嗯,是个好主意。我只想到以军粮救急,这方面倒有所忽略。这件事,就交由你去办。你拿我手令,御药房中的药材,酌情处理。派驻军医的事,你与其他几名行军总管商量定夺。”
“是!”冯孤月笑开了花,接过手令,转身就跑。
“冯孤月!”
“是!殿下!”她迅速刹住脚步,转过身。
“别总那么风风火火的,稍慢一些,误不了事。有时候,你要多一些身为女子的自觉。与我们在一起久了,别把这点都忘了。”李世民笑着说她。
“是!殿下!”她慢慢转身,慢走几步,又快步跑远。身后传来秦王与几位大臣的朗声长笑。
窄院陋室内,药香弥漫。
听蝉小心地端着汤药,行至床前,“师傅,喝药了。”
床上之人仍如往常一样,没有反应。听蝉叹口气,将药碗放置一旁,坐到床上,扶起师傅的身子,让他靠在自己腿上,轻掰开师傅的嘴,再端起药碗,慢慢把药送进去,又细心将溢出的汤汁以布巾拭净。
重把师傅放到床上躺好,望着师傅毫无所觉的面容,听蝉心中不免又觉酸楚,簌簌落下泪来。
“听蝉,你怎么……又哭了?”
虽然声弱无力,但清清楚楚是师傅的声音!他急急抹干眼泪,定睛往床上瞧去——真是师傅醒了,正慈爱地望着他。
“师傅!”他扑过去,又哭了,是喜悦的泪水。“师傅,您终于醒了!”
“我是不是……昏睡了很久啊?”
“是啊,都六天了!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您昏过去后第二天,大唐军队就进城了。我们这片地方,由一位既威风又好心的女将军管治。就是她救了您,派大夫定期诊治,又免收诊费药费。每次她经过这里,都会来看您,还带来许多补品食物,说对您的病有好处,嘱我熬成汤汁喂给您喝。”
“那你……有没有……谢谢她啊?”
“当然有!”
“听蝉真长大了。我生病以后,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师傅!”听蝉眼泪又涌上来,哽咽道,“师傅,听蝉只希望能永远陪在师傅身边!”
“我知道,别哭了。什么时候,把爱哭的毛病……改一改,就好了。”
听蝉边抹眼泪,边笑出来。
“得得”马蹄声由远而近。
“是冯将军来了!师傅,我去看看,马上回来。”
“去吧。”
马蹄声停下来,说话声、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
终于,一个一身戎装、英姿勃发、步履矫健的人走进来,阳光在她身后,也抵不过她的光芒。
终于,冯孤月的目光,对上了一双沉静的眼眸,目光温润清澈,眼珠漆黑晶莹,脉脉含语。她的心“扑扑”地跳个不停。
“丁箫见过将军。不能起身行礼,将军莫怪!”声音宛如空谷清音。
“无妨。”她笑着一摆手,又道,“见你气色精神,身子想是已经大好了。”
“好多了,谢将军救命之恩!”他抿嘴一笑,殷殷道谢。
只淡淡一笑,却已使他增添了万种风情,白皙的俊脸上明媚无限。俗世中真有如此清雅灵秀之人!
冯孤月脸孔发烫,竟觉全身无力。朗笑一声,她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将军过谦了!救命之恩,丁箫谨记在心。若有机会,定誓死以报。”
冯孤月忙道,“千万不要心存报恩的念头。而且,我不喜有人说重话。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真的不必挂怀!”为叉开话题,冯孤月又道,“丁箫,是你的姓名啊?”
“是。”
“用哪个‘箫’字?”
“是当乐器讲的‘箫’字。因家中世代以音乐为业,所以用‘箫’字取名。”
“哦,原来如此。听说,你琴弹得很好。好好养病,等你身子全好了,弹琴给我听,可好?”
“好。乐意之至!”他终又笑了。
看着他的笑颜,她也笑,“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改日再来。听蝉,好生照看你师傅。”
“是!将军慢走!”
“慢走!”
冯孤月身影转眼不见。丁箫心底竟涌上丝丝怅然与不舍。只短暂相处的时光,却让他忘却曾经的颠沛流离,抚平了他的恐惧与绝望,让他觉得舒展、安全。就连病痛,仿佛也离他远去。她,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可是,在她离去后,他的世界又是一片冰冷,过去的种种苦难,前途的种种难测,重又压过来,将他包围,将他淹没……
他的心又在隐隐作痛,呼吸也有些困难。
丁箫深吸口气,将手抚上胸口,不住揉捏,以缓解胸部的不适。可是,痛楚不但不见减轻,反而愈来愈强烈。
双手紧抓住胸口,他睁大双眼,张开嘴,费力喘息着,□□声止不住地从口中传出来。
听蝉听到室内动静,从外堂跑进来。见他样子,忙大叫着奔至床边,从枕下取出药丸喂他服下,不停揉搓他胸口,“师傅,将药含在口中,吸气,吸气,马上就好,马上就会好了。”
浓郁的药香散开来,丁箫渐渐平静下来,却如经历一声劫难,混身无力,满身是汗。
听蝉取来木盆,注上热水,浸湿布巾为他擦汗。
“听蝉,此药……与之前的……不同,药效……好很多,是那位将军……送来的吧?”
“是。师傅好些了吗?”话语中又带着哭音。
“师傅没事了,你别怕。”
“嗯,我去倒水。”听蝉忍住泪,跑出去,到门外再哭出来。
丁箫望着他跑走的背影叹息。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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