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锦瑟

第46章


少均,我知道你爱她,也许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但是当伤害已经造成,你何不学会放手呢?以爱之名,放爱一条生路吧。”
  是啊,他很早很早就爱上她了。也许是阳光灿烂的午后,那蜷缩在槐树下的娇小身影,许是那夏虫肆虐的晚上,他背上的那个小小的人儿,抑或是那年站在楼下那个拘谨的丫头。他爱她,比他想象中的多得多。
  上次邵继祯无意中问他还记不记得东湖那件事,他矢口否认,说不记得了。可是,真的不记得了吗?只有他心里清楚,他对邵继祯撒谎了。
  尽管他一直告诉自己根本没有发生这件事,但是事实上,它就是发生了。是他选择自我催眠,忽略了那天最直观的感触。
  他还记得她那天穿了一件圆领的白色纺纱裙,白色的蕾丝裙摆在漫山遍野的桃红梨就像百花丛中飞过来的一只白色蝴蝶。
  那天她似乎不是很开心,而他有好几次都想跟她说话,她都找借口,匆匆躲到了一边,甚至还跟邵继钺聊的很投机,不时的露出了浅浅的笑涡。在姚婷略带抱怨的眼神中,他终于看到自己将太多的目光留在了她的身上。所以在他们暧昧的目光中,他们绕到了湖边的桃花林中。
  至于后来她是怎么掉进湖里的,他真的不清楚,后来他们几个聚在一起闲聊时,邵继祯笑谑道,是因为他那个时候的勇猛吓坏了小朋友,所以才会失足掉进了湖里。而他并不关心她是怎么掉进湖里的,因为东湖并不深,从那天她在湖里扑腾了两下子便在湖里站稳了的情况看,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但是一直让困惑他的是,那天他站在湖边看她掉进湖里的时候,明知道湖水并不深,他依然感觉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她从湖里站稳了,一脸迷茫的样子,他突然跟着邵继祯和慕容炎起哄,嘲笑她是落水狗时,他才清楚明白的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
  她是他妹妹,他怎么会对自己妹妹的身体有欲望?
  那湿透的白纱裙紧紧地包裹着不甚成熟的身体,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曲线可言,可是他的身体就是第一次这么渴望一个人的身体。那种生理上的尴尬,终于让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失了平衡心。而有了第一次以后,便接着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当他意识到他将她推得离他越来越远的时候,她却已经走远了,再也回不到当初的平淡和温和,除了针尖对麦芒,就是无数次冷漠的擦身而过。
  小时候,他以为他只当她是妹妹,殊不知,他的内心深处从来没当她是妹妹,所以他宁愿她恶狠狠地喊他莫少均,也不愿意她笑意盈盈地喊他二哥。
  小时候,他以为她只会是妹妹,没想到她会是他这辈子最想守护的人。是他醒悟的太迟,将唾手可得的幸福拒之门外。
  他一直等着她长大,等待成为他新娘那一天,可是他终在熙熙攘攘的人海中,将她彻彻底底弄丢了。
  早知道他会爱她如此之深,当初在东湖湖畔,他就应该毫不犹豫地握紧那双推开幸福大门的手。
  可是人生不是彩排,从来都是本色出演,更无望时光能倒流。
  错了那么多年,难道真的到了如莫少琼所说的那般,以爱之名,放爱一条生路的地步吗?
  尾声
  “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我知道你真正爱的人是他。”
  川流不息的机场,来来往往不同肤色的旅客在身侧擦身而过。江为直深深地看了一眼身边脸色一直苍白着的女人,低声问道。
  李苏锦没有回答,只是径自低着头,盯着手里的机票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在想,只有紧握成拳,泛着青色血管的手背才隐隐透出她并不是没有听到他的话的。
  给彼此一个机会?她苦笑,从楼梯跌下去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他们之间那条最柔软的丝线已经彻底断成了两截。
  即使那个生命,它本来就不被期许,但是失去它,她才清楚地发现她有多爱这个跟她血肉相融的生命。
  是啊,那是一个生命。
  是他们俩一同创造的,可能是女孩,也有可能是男孩。最好是男孩,有他完美的侧脸,浓浓的眉毛,深邃的眼睛……
  是的,她承认,她无可救药的爱上他了。或许说的再准确一点,她爱的人一直都是他,也只是他。
  至于什么时候爱上他,应该是很早很早以前了吧。许是第一次见面,那双戒备张狂的眼睛,或是那年夏夜那副不甚强壮的肩膀,抑或是那碗带着焦味的蛋炒饭……
  总之她爱他,在曾经熟悉得几近渗透到对方生命中的点点滴滴中,她如同飞蛾扑火,一头迷失他无意中展现的温暖里。
  但是她又如同那个吝啬的守财奴,小心翼翼地看护着自己财宝和秘密防止被别人发现,同时积聚着属于他们彼此之间那些细枝末叶的小细节。从来她都只唤他“二哥”,除了气极时喊他名字,因为这是只属于她的专属称呼,带着暗恋中小女生的苦涩和甜蜜。
  她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下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维护着家人眼里谦让的哥哥和妹妹关系,可是后来她才发现她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勇敢,能将这份感情永永远远掩藏下去,特别是那一年她上初三,彼时,他已经是大学一年级学生了。
  那个时候,她并不清楚为什么以前便固定的聚会,他会常常见不到身影,而且饭桌上也渐渐地跟他一起出现的,还有那个叫姚婷的陌生女孩的名字,甚至是每当提到他们俩个,邵继祯和慕容炎老是会用那种暧昧的语气窃窃私语。直到那天她晚自习放学回家,在门口碰到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她才知道那个姚婷是他的女朋友。
  邵继祯记错了,并不是东湖之后,她跟他逐渐疏远的,而具体的时间就是那个带着彻骨凉意的初春晚上。东湖的那次不过是所有的矛盾和委屈点点积累到临界点,终于爆发出来的结果。
  邵继钺也没有错怪她,如果她有亏欠过的人,那真的是非他莫属。当初她真的只是将他当做是溺水时,挣扎之中,抓住的那根救命稻草。她反复暗示自己她是爱邵继钺的,这么一个温柔多情的男子,她怎么会不喜欢?她怎么有理由拒绝?所以在那个秋雨绵绵的晚上,回房间时无意中透过没有关紧的房门瞥见两个交叠在一起的身影后,她终于死心了,然后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那个允诺给她一段时间考虑的男人。
  而她的决定也没有错。因为邵继钺真的用了他全部的温柔暖和了那个冰凉且苍白的灵魂,在他的纵容和宠爱中,她渐渐地体会到了什么是被爱的感觉,也越来越贪恋他身上那种温暖的热度,所以当他在她毕业的那年,下跪跟她求婚的时候,她丝毫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她想她是爱邵继钺的。
  与其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那还不如找一个爱自己的人,至少那种空荡,落寞的感觉不会再在半夜,突然惊醒时被无限放大和蔓延。
  如果不是那天莫少均在容园碰到她,质问她到底有多爱邵继钺,并步步紧逼问她能为他付出多少的时候,她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爱他。愚蠢地做出割腕的举动,不过是她气不过莫少均的咄咄逼人。她企图用死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如她所说的那样用生命来爱他,可是也是那一次死里逃生后,她才知道她爱上的只是她给自己制造的幻影,如镜花水月般虚幻和荒唐。
  她本就是自私的女人,做不来牺牲自己的幸福,成全别人的事。
  她借口自己放弃邵继钺,是对莫少琼的愧疚,追根究底的是她并不爱他呀,所以跟他说再见后,才让自己转身得这么的决绝和潇洒。
  四年之后,她以为自己忘记B市发生的一切。可是随着莫少均一步步入侵她的生活,她才明白,曾经那些被埋葬在最最角落的部分,会一点点死灰复燃,包括当初她为什么南大的化工系呆了一年后改选法学,她只是不愿承认做这个决定只因为莫少均随口说的一句话而已。
  对于他,她总是小心藏住所有的情绪,好像一不留神,下一秒便是悬崖峭壁。
  “我们走吧。”平淡地没有丝毫起伏的语气在吵杂的候机室响起,却好似盖住了所有的声音,李苏锦抬起头望着江为直,琥珀色的眸子如白雪般泛着清亮的光。她相信眼前的男人会让她忘记在这儿发生的所有的伤痛,重新开始。从同城,西藏,然后是B市,他给了她最纯粹的温暖和帮助,她是鸵鸟,而那一堆浅浅的沙硕是她最后的幸福。
  江为直起身,单手反握住行李箱,面对着她,望进仿佛被清水般荡涤过的眼,缓缓吐出一口气,才道:“真的不再考虑一下?相信我如果他知道孩子存在的话,他会是个好父亲。”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是个好父亲,但是她却知道,隔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一句重新开始一开口便是字字千钧。
  梅姨和父亲也因为自己和他的事,不仅心力交瘁,两人更是心生嫌隙。特别是李琛,每次在病房里出现,身上总是带着一身浓重的烟味,好几次她睡醒以后都看到李琛坐在床边,看着她,眼眶泛红,满眼都是浓浓的心疼和愧疚。大概正是因为这样的歉疚,所以当梅姨婉转地表达让她和莫少均结婚的想法,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自己拿主意。
  她了解自己的父亲。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单是知道她跟莫少均关系不单纯,他也会费劲心思说服她的婚事,因为他对莫少均的喜欢并不比梅姨对她的喜爱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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