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未识君

第11章


  舒钧天憋了许久,终究看不过眼,见今日春色明媚,硬是赶著舒流衣出城踏青。「大哥,算我求你,你就出去走走罢,再这麽闷下去,早晚得病,又得花费我汤药银子。」
  「我看你已经财迷心窍了!」舒流衣笑骂他一声,却也知道弟弟嘴上虽然说得尖酸,心里是真个为他担忧,不忍拂舒钧天的心意,便应了。
  漫无目的地在郊外走了半天,他也有些口渴,见山脚下有个供行人歇脚的小酒铺,当下一提缰绳上前。
  铺子里尚没有客人,他系好坐骑,要了壶清茶慢慢喝著。没多久,听到有人走进铺子,在他身後侧的桌边落了座。
  「店家,来壶好酒。」
  很清朗好听的男人声音。舒流衣不由得扭头望去,那人刚好也在打量他,两人目光在半空撞个正著。
  那男子约莫三十左右,一身天青色布衫,发髻也用条青色缎带束住,甚是爽净。白净的面容俊秀斯文,似个儒生,眉宇间却隐隐透著丝邪气,令舒流衣没来由升起股违和感。
  他别过了头不再看,却听脚步声响,那男子拿著酒壶,居然走到他桌边,自顾自坐了下来,对舒流衣微笑道:「一人独酌没意思。这位公子,你以为呢?」
  「在下与兄台似乎没见过面吧?」舒流衣也淡淡回以一笑,倒没觉得太过惊奇。行走江湖,也遇到过不少对他倾慕示好的人,这种搭讪手法见得多了。
  青衣男子笑意更浓,眉眼间的邪魅气息也越发重了。「在下无名之辈,舒公子自然没见过。不过舒公子的容颜,在下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他替自己斟了杯酒,举杯相邀。
  舒流衣越听这人说话,越觉得不舒服,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向来不会对人恶声恶气,便端起自己的茶杯与对方轻轻一碰,喝著茶随口笑道:「不知兄台贵姓?」
  青衣男子看著舒流衣喝下茶水,蓦地大笑,目光却冷冰冰的全无半点温度。「舒公子,你果然是来者不拒啊!」
  「你说什麽?」舒流衣再好修养,也不禁恼火,不愿再和这无礼之人多罗嗦,放下茶钱起身欲行。刚站起,一阵晕眩直冲头脑,他全身发麻,摔倒在地上。
  「客官,你怎麽了?」酒铺的小夥计吃惊地跑过来想扶起舒流衣,被青衣男子衣袖一甩,顿时跌到墙角,摔得鼻青眼肿,不敢再吭声。
  舒流衣暗自运气,却提不起半分内息,见青衣男子噙著冷笑蹲下身,来摸他的脸,他用力扭头避开那人的手掌,怒道:「你在我茶水里下毒,想干什麽?呃!」
  下颌猛地被青衣男子狠狠捏住,舒流衣痛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又急又气──看这架势,这青衣男子多半是淫邪之徒,想对他图谋不轨。
  青衣男子仿佛看穿了舒流衣的念头,笑得阴森诡异:「放心,我不会碰你,我还不想弄脏自己。」挥出一拳,将舒流衣打昏过去。
    第五章
  「哗!」一大桶冷水当头浇下,舒流衣终於苏醒,发现自己正躺在淌满水的地上,置身处,是间破旧阴暗的瓦房,屋顶破了几个大洞,墙角里蛛网密布,看来已废弃了很久。
  他试著活动四肢,仍是动弹不得,连根小指头也抬不起。
  青衣男子就好整以暇地坐在他对面,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俯视舒流衣。「舒公子,你不是最喜欢男人麽?我特意找了他们来伺候你。」
  舒流衣顺著他所指的方向,看清屋里高低不同的数个人影後,胃里猛缩。那几人衣衫褴褛,形容猥琐,身上还散发出难闻的汗臭酸馊味,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澡了,不是乞丐就是苦力混混。
  他一阵恶寒,头皮都发麻了,口气终是软了下来。「我和尊驾无冤无仇,尊驾为何如此?若是我舒家先人往日有得罪过尊驾的地方,我愿为舒家向尊驾赔罪谢过。」
  青衣男子只是冷笑,毫不理睬舒流衣,呵斥那几人:「你们还站著看什麽?我付你们银子,可不是叫你们来看戏的。」
  那几人面面相觑,终於有一黑瘦汉子鼓起勇气嗫嚅道:「他是不是舒家的少爷啊?舒家财大气粗,咱们哪敢跟舒家做对。银子还给你,这事咱们做不了。」
  他把一锭碎银扔到地上,另几人也都纷纷学他丢下了银子。
  「不敢和舒家做对?」青衣男子眉宇间邪气大盛,「那就不怕我取你们的狗命?哈哈……」伸指,对著那黑瘦汉子轻轻一弹。
  舒流衣只见到一缕极淡的灰烟飞快袭上那汉子面门。仅眨眼工夫,那黑瘦汉子一张脸变成了青绿色,砰地倒地,全身骨节都在抖动作响,四肢不断痉挛蜷曲,最後缩小成僵硬一团。
  余人吓得瑟瑟发抖,牙关拼命打架。
  见了这等杀人手段,舒流衣也是遍体生寒,蓦然脑海里灵光一闪,脱口道:「你是桓重霄?」
  武林之中,能将毒药运用得炉火纯青,杀人於无形的,当属毒王桓重霄,常年一袭青衣如秀士,出手却是夺魂修罗,性情喜怒无常。可据传这毒王多年前便已归隐,如今算来,该是四十出头的人了,所以舒流衣一开始,根本没把眼前这男子跟毒王想到一块去。
  「想不到我退出江湖十几年,竟还有人记得我。」青衣男子缓缓转过身,面对舒流衣,脸上的笑意令舒流衣不寒而栗,心彻底沈了下去。
  原本他还抱著丝幻想,希冀自己能说动青衣人改变主意,谁知竟是落入了喜怒难测的毒王手中。虽然他打破脑袋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什麽时候得罪过桓重霄,但舒流衣自知,他这次,肯定在劫难逃。
  听见桓重霄逼著那几人朝他走近,舒流衣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几双粗糙的手掌颤抖著相继摸上他领口、衣带,又滑进他衣裳里肆意抚摸玩弄起他的身体,舒流衣一阵恶心,浓重的汗臭味更熏得他差点闭过气去。
  「你们还磨蹭什麽!快点做!」桓重霄不满地皱起眉。
  那几人不敢违抗,赶紧哆嗦著脱衣服。
  感觉一人重重压了上来,开始扯他腰带的时候,舒流衣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再也忍耐不住,睁眼怒视桓重霄,叫道:「你要杀要剐,尽管动手,何必这样侮辱我!叫他们滚开,不然我就咬舌自尽!」
  他直觉这毒王似乎并不想取他性命,只想看他活受罪,因此抱著侥幸一试,果然见桓重霄神色一凛,忽地起身,抬脚将正伏在舒流衣身上的乞丐踢飞。
  「滚!」桓重霄阴沈著脸,朝大门一指。
  那几人莫名其妙,但听说能脱身,个个惊喜万分,争先恐後往屋外冲,转眼逃得不知所踪。
  桓重霄冷笑两声,遽然俯身,对舒流衣道:「你还挺聪明的,懂得威胁我。哈哈!也是,你要是自尽了,还有什麽意思。不过嘛,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他伸手,缓慢摸著舒流衣的脸,啧啧叹道:「舒公子,你这张脸生得确实不错,难怪能讨人喜欢。」
  「别碰我!」略显尖利的指甲在脸上游移,舒流衣寒毛直竖,更受不了桓重霄阴阳怪气的言语,厌恶地闭目,却觉桓重霄缩回了手。
  「你还怕别人碰?」男人嗤笑:「好啊!我送点好东西给你,包管今後都不会再有人来碰你!」
  舒流衣还没来得及张开眼睛,就觉面庞一凉,几滴液体洒将上来,随即又被桓重霄点了哑穴。耳听脚步声走远,「哢嗒」一响,屋门被人从外面上了锁,仅留下桓重霄一声长笑:「你慢慢享受吧!」
  
  这魔头,就这样走了?舒流衣用力想爬起来,挣扎半天,全身依旧瘫软无力,只得在心底放弃地叹了口气。
  看来只能等药性自行消散了。他瞪著屋顶破洞里漏进来的几缕阳光发呆──脸上并无异样感觉,他却忐忑不安。那桓重霄临走前洒在他脸上的,总不会是口水吧?还有,这个毒王到底跟他有什麽过节,要如此折辱他?若非他以死要挟,堂堂舒家大公子就要被那几个又脏又臭的乞丐宵小给得逞了,那简直生不如死。
  想到後怕处,舒流衣心有余悸,激灵灵打个寒战,不敢再往下想,静待那药力消退。
  光线逐渐偏西,黯淡,告诉他日头正在西沈。几骑马蹄声迅疾起落,由远及近向瓦屋而来。
  「大公子一早到了郊外踏青的,怎麽只有坐骑自己跑回府里,人却不见了,真是奇怪。」
  「是啊!我们城外都找过了,也不见人影。怎麽办?就这样空手回去,肯定会被二公子责骂。」
  「再去别处找找吧,等天黑了,再回去交差。依我看,会不会是大公子又碰到哪家美人,追著人家去了?」这人最後说得暧昧,引得另外数人也大笑起来。「还真有这可能呢!」
  轰笑声中,马蹄声经过瓦屋门前。
  舒流衣已听出这几人都是府里的护院,想叫住他们,可哑穴被封,发不出半点声音。那几人也没对这座上了锁的废旧瓦屋多留意,纵马走远。
  除了无声苦笑,舒流衣无计可施,只能眼看著天色越来越黑,最终屋内变得一片漆黑。
  腹中饥肠辘辘,身边死尸相伴。舒流衣还是首次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无奈地阖上眼帘,强迫自己入睡。
  这一觉,睡得很长。中途醒来,发觉屋顶照落的日光耀眼,已是第二日中午,舒流衣却饿过了头,竟不觉饥饿,只是异常渴睡,又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到了後半夜,他觉得脸上有点发痒,下意识伸手去搔,手臂已经恢复了点力气,居然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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