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正春风/几时休

  “皇上说了，请左相大人务必在城外候着！”黑衣人面无表情，传了话后，转身便走。
  陆风知那人是云逍身边的侍卫。他心里叹道：云逍竟然知晓他会带兵前往。如今云逍的话便是圣旨，他只得领着众人退出如国边城，在城外候着。
  如国边城与洳疆相距不远，中间隔了一个大草原。此时草原上，大多草色已黄。陆风举目而望，月光之下，尚且能感受草原开阔。他静静地站着，面色沉静，儒雅不再，心中担忧云逍能否将她顺利接回。
  天色渐明，云逍早早的起了床，将盖在墨儿身上的披风掀开。墨儿竟然已经醒了，还睁着那双大眼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一时之间，大眼瞪小眼。云逍的表情虽不严肃，但也并无太多柔和。似乎，他温柔的一面只习惯在孟思清面前展现。
  墨儿看着看着，便又是张嘴笑，嘴里咿呀咿呀地说过不停。
  云逍皱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墨儿嘴巴一撇，将头转向一边。双手却一齐伸出来。云逍不曾带过小孩，见墨儿如此，并不知何意。
  此时，孟思清也已转醒。她揉了揉酸疼的身子，勉强坐起身来，噗嗤一笑，道：“他是让你抱他呢。”
  云逍闻言，回头看她。她点了点头。墨儿听到孟思清的声音便将头转过来，似乎瞪了一眼云逍，看到孟思清后又是一笑。云逍见他甚是可爱，将他抱起，道：“墨儿还真是聪明。”
  墨儿似乎知道他是在夸自己，身子欢快的动来动去。云逍抱着墨儿，走到孟思清面前，道：“怎么不多睡会儿？”
  “醒了便不想睡了。”她又看向墨儿，笑道：“墨儿还未出生之时，每次向他提起你，他便是忍不住雀跃。”
  “看来墨儿是崇拜他这个爹爹。”云逍笑道。
  墨儿一听，又是将头转向一边，似不想理面前正自我欣赏之人。孟思清及云逍一见，不禁大笑。
  “不过他骨子里还有些傲气，真不愧是我的儿子。”云逍看着墨儿，已是满脸柔和。 他又想起她经过三天三夜才将墨儿生下来，而那时他却不在她身边，心中便是万般歉疚。他看着她，柔声说道：“清儿生他时，我不在身边。清儿怪我吗？”
  孟思清想起那时肚子疼得厉害。当时她一直迷迷糊糊地听到有人唤她“清儿”，便一直认为那人便是她二哥。想着二哥在她身边，她便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只是，后来才知道在她身边的人是南荣昊。
  想起那人，他似乎并未对自己做过什么，除了才到如国时，他的强吻。后来，他也最多过来抱着她，再未做过其他。他说要将她纳入后宫，而她知晓他为了他的大业并不会那么做。
  那一段尘封了许久的记忆又突如其来。前世的情还未完，她便转世到了这个时空。今生遇到他，会是缘吗？她想起前世的她说过：如果来世，如果注定不能在一起，希望彼此不再相遇；如果相遇，希望不再爱上你……
  这到底是何因果，她已说不清。思及此，她轻叹了口气。抬眸看着云逍，他的恣意潇洒，他的孤高冷傲，他的磊落坦荡，每一个表情的他，她都是那么喜欢。若还有轮回，她只愿还能遇到二哥。
  云逍见她若有所思，嘴里发出一丝轻叹，便是眉头一皱，道：“我们用完早膳便回去。”
  孟思清回过神来，见他皱着眉头。是了，他皱眉的时候也那么好看，只是她不愿看到皱眉的他。她笑道：“好，我们回家。只是，我怎么会怪二哥？是我一直想到二哥才有力气将墨儿生下来。若是没有二哥，恐怕我已经……”
  她还未说完，云逍便隔着墨儿，俯身吻上她的唇，末了才道：“别瞎想。”
  用过早膳，孟思清只拿了那件未缝完的衣服，其余的再未带走。一家三口刚出了房门，南荣昊便踏进了静馨苑。他看了一眼孟思清，面上表情似有些无奈。他又神情严肃地看向云逍，道：“这么快便要走？”
  “承蒙武帝救了清儿一命。清儿既然已痊愈，便再不敢叨扰武帝。”云逍一手抱着墨儿，一手牵着孟思清。
  南荣昊看着二人相牵的手，然后又看着孟思清，笑道：“不知思清可否与我单独谈谈？”
  孟思清看了云逍一眼，云逍面无表情，却并未反驳。她转过头，对南荣昊道：“武帝有何事？若是国事，自当与二哥商议。若是家事，林皇后尚在。我认为没必要再谈什么。”
  南荣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已不再自称“朕”，她却口口声声唤他“武帝”。原本严肃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又对云逍道：“给我一刻钟时间。我保证以后两国都和平相处。”
  “二哥，在这里等我。”孟思清一听南荣昊说以后会和平相处，便欣然答应。云逍只沉默着点了点头。
  南荣昊走到静馨苑一处大树下。朝阳已经渐渐升起，几缕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身上有些温暖。今日的南荣昊一身紫衣，并未戴冠，长发随意束起。这身打扮令他少了几分君王气势，却多了几分风流潇洒。他背对着她，久久不语。
  孟思清一直等着南荣昊开口。等了许久，他仍是一言未发。她禁不住出声道：“武帝既然无话可说，我便告辞了。”说罢，转身便走。
  “思清！”
  她刚转身，南荣昊便回过身来叫住她。她顿住脚步，然后转身，等待他的下文。
  见她似有些不耐烦，他心中苦笑。她要走了，他只想多看她一眼，与她多呆一时而已。她却迫不及待地要他说话，然后与那个人一同离开。若不是他说以后和平相处，她是连最后道别的机会亦不会给吧。
  “武帝既然说了以后和平相处，希望武帝遵守承诺。”孟思清见他仍是看着自己不语，便率先说道。
  “我自会遵守。”南荣昊心中喟叹一声，缓缓说出口。他并非只因她才做出这个决定，而是他知晓如国从前屡战屡败的原因，以及现下如国并不能与大离抗衡，特别是有云逍的大离。
  “那便好！那么，就此别过！”
  “等等！”他仔细地看着她，良久，才又认真地问道：“思清，可否许我来生？”
  朝阳又是升高了几许，旁边的白云已被染成了云霞。几片落叶轻轻旋舞，最终落在了他们身上。
  孟思清未加思索，便答道：“不能。”
  “即使只能相遇也好。”他似乎早知她的答案。然而，他仍是问出了口。得到答案后，他微微一笑，似又恢复了以往那般温文尔雅。那微笑，暖若春风。只是，他知晓她心里只云逍一人。然而，他总认为他们之间有前世的因果循环。那么，若说今生相遇是缘，又或者说他的情深缘浅，那么，他只愿来世能修得缘深一些。
  孟思清转身背对着他，只道：“没有来世。”她心里想的是，她与他没有来世。说罢，她已迈开步子朝云逍走去。
  南荣昊看着她坚定的步伐，看到云逍笑着牵起她的手，然后，一家三口慢慢地消失在眼前。他敛起唇角的笑意，看那静馨苑中的石桌上，曾经他们一同在那里用膳。再想起她手上除了那件他扔掉后，她又捡回来的她亲自缝的衣服，她竟然什么都未带走。
  眨眼间，几度春秋去，生生世世，轮回无常，有几人记得有秋叶缓缓飘荡？只道：浮生若梦，淡看人生处，花月正春风。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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