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最美的风景

第24章


    他当时正咬着笔端、望着窗外想事情,被她忽然这么一问,反应就漏了一拍。只好摆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说:“就是你啊……”
    她当场就笑出来了,在距离他只有十公分的地方,笑得像花儿一样,笑他的演技太拙劣。
    其实,怎么会没有人这样说过自己呢?在她来这里之前就有人说过了啊,比如坐在不远处那一排的樱子。只是,别人说的不重要,他只想相信她说的,结果却被她完完全全当成笑话了啊。
    自习课上,她打着哈气说:“我好睏啊……”
    他就说:“那睡吧。”
    “可是没有枕头。”
    “呃……”他转头看她。
    “胳膊借我用一用呗?”
    “拿什么交换?”
    “大不了我帮你记备忘录啊~”
    她就这样枕着他的手臂睡着了,在她醒来之前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后来,整条手臂麻了一个晚上。唉,早知道还不如自己记备忘录……不过那些漂亮整齐的字,看着还是比自己写的可要舒服多了。
    “你干吗总要枕着我的胳膊睡觉?”终于忍不住问。
    她吸吸鼻子,形成一道道可爱的褶皱,说:“因为你的衣服上有好闻的洗衣粉味道,是柠檬味儿的那种~”
    这回轮到他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抬起自己的衣袖闻个不停,回去一定要问问妈妈,这是什么牌子的洗衣粉才行。
[5]
梅雨季节,总是湿湿粘粘的体感,让心情也跟着变得很烦躁,却还是必须要忍耐半个多月才能过去。
    他撑着伞从小巷子里弯出来,老远就看见一个貌似熟悉的点躲在杂货铺的屋檐下东张西望。他也就快走两步,打算赶上去,就连调侃朋友的词儿都想好了,诸如:嗨,你老兄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啊。
    可是视野里的楚涵突然冲进了大雨里,紧接着钻进一把彩虹色的伞下。于是,他所有的、就要脱口而出的话在一个眨眼的瞬间里全都被噎在喉咙里,卡得难受,只好干咳,半弯着腰看着他们越走越远。雨水打在他的眼镜片上,由点成线,渐渐模糊了他仅剩的一点视线。
    走进教室的时候,她正坐在位置上整理着雨伞,纤细的指尖沿着伞骨一下一下地梳理着,表情甚是认真、娴静,只有那淋湿了的左肩格外扎眼。
    他坐过去,盯着看了一会儿,笑:“怎么,早上的雨太大么?”
    “嗯?”她随口应着。
    “伞都被雨打坏了啊……”
    “呃……”她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侧过脸来看他,又看看手里的伞,“哪里坏了啊……”
    “那你理得那么认真干什么?”似笑非笑的表情。
    她突然间觉得哭笑不得,挑起手来朝他挥了一下,指尖上的水就全甩到了他的眼镜上,“你也学会调侃起我来了啊~”
    “啊!我刚擦干净的!”
    “活该!”
    两个人笑成一团。刚才还乱七八糟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愉快了不少。
    晚上莫名地梦见她在哭泣,他正要伸手去安慰,梦就醒了。
    没成想几天之后,梦境居然就成为了现实。
    班主任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别说是对一个学生,就是自家女儿也没这种骂法的。
    她立刻就红了眼眶,里面满满的全是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们滑落下来,右手紧紧地攥成一团,越捏越紧,气愤让她浑身颤抖。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只好将左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地展开,在触摸到她的掌心时,一行泪终于沿着她的脸颊落下来,一滴一滴地仿佛砸在他的心尖上。
    等他急急忙忙地拿着一个芒果布丁赶到图书馆时,里面传出的说话声告诉他:他又晚了一步……但是至少她破涕为笑了不是么?既然如此,是不是由他来安慰的,就已经不重要了。
    楼梯的台阶向下不断地延伸,仿佛怎么走也走不完。身后传来脚步声,又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下来。
    “阿沁?”他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楚涵。
    他赶紧将手里的东西揣进口袋,转头:“有事么?”
    “你怎么……在这里?”这个时间他应该不会在这里出没才对。
    “嗯……那个我来找一些资料,可是忘记带笔了,正要回去拿。”
    “……哦……”楚涵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总是忐忑不安着。桌肚里是那个没有送出去的芒果布丁,因为舍不得扔掉就选择藏在这里,可是每次拿取或放回书本的时候都要很小心,生怕它会掉出来,不是怕她看见,而是怕楚涵看见……
[6]
楚涵、沈婷、清嘉、还有他自己,他们似乎已经陷入了一种比三角函数还要复杂的关系里,只是还没有人愿意来点破这一层窗户纸。
    周末的游乐场,一切都如此琳琅。他借口要去洗手间,从排在海盗船跟前的长队里脱离出来,急迫地四处搜寻着“落单”的她。
    一个转身的距离,她站在不远处专注地盯着旋转木马看,那个历史悠久的、充满梦幻色彩的、豪华绚丽的大玩具正马不停蹄地一圈又一圈地转动着,上面的人走了一拨又来一拨。那是她眼里的风景,却不知道她已成为别人眼里的风景。
    嗨,原来你在这里……
    在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想坐么?我陪你坐啊……
    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搜索着合适的台词。
    “大哥哥!”有个声音从身后响起,清脆如银铃般。
    他条件反射地回过头,身后站着一个小女孩,穿着细致的白色亚麻裙子,梳着两根小辫儿。小女孩抓着他的衣角,用另一只手上的棉花糖指着旁边的小丑说:“你能帮我从小丑先生那里拿一个气球么,我怎么也够不到啊~”
    他伸手摸着小女孩的头发,牵着她的手走到小丑的跟前,果然很容易就拿到了一个最大的、红色的气球。递到女孩手里的时候,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张望。
    她从楚涵的手里接过绒毛玩具,满眼的笑意。当小女孩抓着气球兴高采烈地跑向自己的妈妈的那一刻,一种难言的失落迅速占据了他的心。该隐瞒的总是清醒,千言万语只能无语,难道说爱真的是天时地利的迷信么?
    关在摩天轮的匣子里,他静静地低头看着渐渐变小的游乐场和人群,如果一直这样转下去会如何,可不可以不要停下来?
    晚上的游乐场,与白天不同。截然不同的那种。晚上是梦境的拓印,迷幻而光怪陆离。白天是童话书里的插图,平和又幸福的。
    他终于说服了游乐场的工作人员,把那套大熊的服装借给他穿一会儿。笨拙地、一步一步好不容易才走到她的身后,烟火的光映衬着她惊喜万分的脸。
    这看似滑稽的一幕,让他不禁想起小时候跳过的集体舞,名字叫: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哦!天啊——”露露和沈婷争相跑来与他合影,然后对着她喊:“清嘉,你也来啊~”
    应声的她非常熟练地勾过他的胳膊,开心地笑。隔着厚实的绒布衣能感觉到她的身体的温度,再透过皮肤和血液,融进每个细胞。那个MashiMaro被别人抢去了又有什么关系,你还有我啊。
    神啊,救救我吧,真的好热啊……
    当他重新跑回她的面前时,头发湿湿地紧贴头皮。简直可以清晰地看见包围着他的热气不断在空气中蒸发。她看着他那副满头大汗的样子,拿出纸巾来说:“你去哪里了啊?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掉进水里了吗?”
    他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让她擦,心里美死了吧,这一刻几乎像梦一样遥远啊。绚烂的灯光不断地投射在他和她的脸上,光影之间氤氲出一种名叫“暧昧”的东西。
    请你一定要保留着那张照片,可以吗?
[7]
剧本、道具、灯光、音乐……还有没完没了的排练。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演舞台剧,没想到居然这么麻烦。
    那时她把写好的剧本拿给大家看,他曾无比希望自己可以扮演男一号的,结果所有的念想被一句“男主角当然非楚涵莫属”给彻底浇灭,看来自己是完完全全地自作多情了。正在失魂落魄时,她走近他说:“男二号交给你演,可以吧?”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所有人一致鼓掌通过了……
    早上九时,大礼堂。在灯光的照射下,台上台下形成渭经分明的两种色彩,台下依然浸泡在暗淡的光线里,台上随暖黄的灯光蒸发。陈旧的墙面被灰白涂料刷得马虎,时不时在某处鼓起一个大包,或在哪里留下班驳的裂痕。既亲近,又粗糙。
    事实上,这些并不应该是第一眼所能看见的。
    第一眼应该看见的是,楚涵和她正耷拉着腿坐在一边的角落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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