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继死去的人

第47章


  “这里也有医生吗?”
  “怎么会没有呢。当然不是所有的时间。但是需要的时候就有。随便什么科都有,而且是最好的。”
  显然,米隆——阿斯兰想,在这里治疗的都是些大人物和大老板,只要他们不在,那么医护人员也就走了。瓦西里说,科室齐全,医术精湛。大概,邀请什么科的医生取决于大人物生什么病。也有相应的报酬。
  他不知道为什么感到不痛快。奇怪,一个姑娘家,中学生,而且身患重病,怎么跑到这样一个机构里来。在这里对她干什么?一个小姑娘,却有整整一个支队武装到牙齿的警卫。
  现在是深夜,他已经躺到了自己临时新住所的床上,米隆第二次想到自己陷进了一桩不光彩的事件中。为什么那个姑娘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难道把她弄到这里来不是为了给她治病?又为什么不能对她说她是在喀尔巴阡山?从她同瓦西里的对话判断,她是被强制带来的,一句话,是被绑架的。但是,其实猜测有什么用,可以去问她自己,对,就这么办。就在明天早晨上课时。
  塔什科夫同尤拉·科罗特科夫一道到医疗放射学应用研究所去。他们决定不提前同瓦列里·瓦西里耶维奇·沃洛霍夫约定。他们认为,反正薇拉肯定会事先通知他。沃洛霍夫的诊室锁着门,在诊室的主人没有到来时,他们只好在门外的走廊里坐上整整一个小时。第一眼看见瓦列里·瓦西里耶维奇那张讨人喜欢又不加掩饰的脸,科罗特科夫就明白,出人意外的事情还在后面。在米沙·多岑科灵活的指挥下画就的肖像,非常非常接近原型。在意外成功的后面,总是紧接着失败,而且成功越辉煌越重大,失败也就越惨痛越显著,这一点,科罗特科夫根据自己的侦探生涯体会得十分深刻。
  沃洛霍大从他们的身边走过,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两位刑事侦查员。他打开诊室的门就消失在门后。亚历山大和尤拉又交换了一下眼色,等了几秒钟,跟着走了进去。
  “您好,瓦列里·瓦西里耶维奇。”他们礼貌地打招呼。
  沃洛霍夫向他们抬起了眼睛,又困惑莫解地眯缝起眼睛。
  “你们好,有事请讲。”
  两位侦查员作了自我介绍,并简要地讲明来意。沃洛霍夫绝对平静地听着。
  “很遗憾,我未必能为你们效劳。我从来没有见过薇拉·尼古拉耶芙娜的丈夫,实际上对他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他是我的病人的丈夫。”
  “您要明白,在更大的程度上让我们感兴趣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姑娘。他曾经安排她来找您,”科罗特科夫灵机一动撒了个谎,“我们一定要查明这个姑娘是谁,她可能同他的死有牵连,或者知道重要情况。”
  “但是我可更不知道你们说的是谁了,”沃洛霍夫耸耸肩膀,“薇拉·尼古拉耶芙娜听她丈夫说这是他的一个同事的姐妹。说实在的,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也许,您能回忆起一些细节?”科罗特科夫央求道,“您明白,死者的同事很多,其中一半人都有姐妹,她患的什么病?”
  “我哪能知道?”沃洛霍夫摊开手,“这个病人我也没有见过。据我的理解,问题恰恰正是要诊断她患了什么病。”
  “薇拉·尼古拉耶芙娜说,开始约定的是他们星期五来访,后来又推到另一天,因为你另有要紧事,是这样吗?”
  “是的,是这样。”
  “您把这个情况提前通知薇拉·尼古拉耶芙娜的丈夫了,是吗?”
  “当然,我提前通知了。在首次预约日期的前一天。”
  “您是以什么方式通知的?通过薇拉·尼古拉耶芙娜?”
  “不是,我亲自给他打了电话。”
  “什么时间?”
  “早晨,我刚上班。难道这有什么意义吗?”
  “您要明白,查清奥列格牺牲前几天的行踪对我们很重要,因此关于他几点钟具体在什么地方的所有情报对我们都有价值。您是给他的家里打的电话吗?”
  “当然。我没有别的任何电话号码。”
  “在几点钟?”
  “嗯,大约……早晨8点左右。在8点到9点1刻之间,这更准确些。”
  “你们谈了很久吗?”
  “根本不久。我向他解释了情况,并且请他把咨询时间从星期五推到下星期一。他同意了。这就是全部谈话。”
  “请您说说,您早就同薇拉·尼古拉耶芙娜相识吗?”在此之前一直暗中观察沃洛霍夫的塔什科夫抓住了主动权。
  “从我给她看病开始,”沃格霍夫回答,“我们的相识是医生同病人的相识。”
  “再具体一些?”
  “一年左右。”
  “这够久的,”塔什科夫说,“薇拉·尼古拉耶芙娜从来没有向您透露过家庭问题吗?她没有说起过她的丈夫有对头吗?”
  “亲爱的,您别混淆不同的事情,”瓦列里·瓦西里耶维奇宽厚地笑了,“她丈夫的对头,这绝对不是家庭问题,而是他的个人问题和公务问题。至于家庭事务,当然,我倒是经常向薇拉·尼古拉耶芙娜问起,因为现代医学确证,绝大多数疾病,特别是妇女疾病的发生和加重,都是对家庭不和的回应。比如,可以连续几年给某位女患者治疗湿疹,邪门,为什么最好的药也不管用?事实上,她的家里鬼知道闹些什么,她整个人一天到晚神经紧张。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不管怎么治,湿疹也不可能消失。”
  “就是说,关于她的丈夫,您不能告诉我们任何有意思的情况?”
  “唉!”沃洛霍夫叹了口气,“我很遗憾,你们在我身上白费时间。”
  “好吧,打搅了,请原谅。”两位侦查员站起来,“祝你好运。”
  他们默默地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到楼梯口,顺梯而下,没有再交谈一个字。在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拐角,放着一只高脚烟灰缸,上面有一行字很醒目:“不得抽烟。”其实,烟灰缸里满是烟头。科罗特科夫停下来,掏出了香烟。
  “有什么要说?”塔什科夫问。
  “没什么。你不喜欢这位大夫什么?”
  “整个人。我不喜欢这位大夫,是因为他极像我们怀疑制造四起谋杀案和绑架孩子的那个人。”
  “你得了吧,”萨沙瞪起了眼睛看着他,“当真?”
  “绝对。根据已经掌握的情报,我们的角色也是一位医生。”
  “那为什么你……”
  “照你看来,我应该怎么办?给他戴上手铐,带到彼得罗夫卡去?我没有捕人勋章,按第一百二十二条的方式拘留他无论如何也够不上。难道我在犯罪现场抓到他了?抓住他的手了?莫斯科的医生何其多也!每十个人中必定就有一个像我们掌握的口头描述那样。现在这个沃洛霍夫无处可藏,有了名字,地址就能查到。我们悄悄地工作,查明谋杀案发生的时候,他在不在现场。”
  楼下传来脚步声,有人走上了楼梯。于是尤拉不做声了。不再做声还因为研究所的同事们会听见,他怎样大声对尊敬的科学博士制定计划。脚步声临近了,在转弯处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头,接着是穿淡黄色真丝坎肩的后背。女人转过身,开始迎面走上来。这时,塔什科夫急忙把没抽完的烟头扔进烟灰缸,他的脸分明露出了十分惊讶的神情。
  “天哪!卓娅,是你?”
  女人僵住了,接着她咧开嘴唇羞怯而惊异地微笑了。
  “萨沙!塔什科夫!没想到在这儿看见你。”
  “我也没想到。你在这里工作?”
  “你说什么,我哪行。我来治疗。”
  “要紧吗?”塔什科夫不安地问。
  “不要紧,是预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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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还在上中学的时候,他就爱上了卓娅·斯米尔尼亚金娜。她比他大三岁,根本没有发现可笑的五年级学生萨沙,因为她已经上八年级,是大家公认的美女。尽管她学习相当不错,从来没有违反过纪律,但是老师们都恨卓娅,而且恨得很强烈。这一点全校都知道。与女学生斯米尔尼亚金娜的优点相并列的还有一条很大的缺点:天生的文理通顺。如果这条缺点只是表现在完美无缺的拼写中,尚且可以忍受,但是卓娅竟然放肆地跟老师们争论,向他们指出他们自己的文法错误。唉,这些错误出现的频率比礼节更高。最早这种意外事件发生在她上六年级时。卓娅拿到经过批改的俄语书面作业,其中“写”这个单词中的一个字母被老师画上了红道,在上面用红笔挑剔地写着一个字母。姑娘莫衷一是,又是查教科书,又是查字典,但就是查不到老师写的那个奇怪的单词。她带着孩子的天真,直接在课堂上当着全班的面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女教师自然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傲慢地建议卓娅更好地背诵规则。卓娅知道规则,而且除此之外,她能够单凭视力“找出”不正确的书写,甚至如果对这一点教科书里怎么写记得不准,如果印出来的卑词扎眼,就意味着它印得不准,这种感觉从来没有骗过她。就是处于谵妄或催眠状态,卓娅·斯米尔尼亚金娜也不会犯拼写错误,或者在不需要的地方打上标点符号。
  因此女教师的反击没有让她下不来台,也没有把她弄糊涂。她拿上自已被画出了“错误”的练习本、教科书和字典立即径直到了教员室,把学校所有的教师叫到现场主持公道。一位老物理教师哈哈大笑,承认当然是卓娅对,但是其他教师的反应就不尽一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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