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密令

明秀骑着骏马，不消一日便来到了空桑。空桑是一座独立于世的悬浮之岛，有座针形的山与天相连，将空桑吊在空中。空桑有一条河，他的水便是星光城母亲河的源头。
    明秀仰头看着这座神圣之岛，它仿佛正在发着冷色的光。他从马上飞了下来，径直飞了过去。
    当他的脚踩在空桑的地界上时，一股寒流袭遍了全身。他发现隐雾遮蔽了来时的路，前面只是厚厚的积雪。
    “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呢？难道这个所谓的冰族都是冰雪筑就，不食人间烟火吗？”明秀往边上看了看，他看见了一棵巨大的开枝散叶的银色大树。
    明秀快步走向那棵树，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银光打得侧翻在地。他挣扎着起来，一把冰做的刀横在了他的颈上。
    “你是什么人，竟擅闯冰族圣域？”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我无意冒犯圣域，只是有事相求！”明秀着急地说。
    “又是一个妄执的人！我不想和你谈，你走吧！”声音已经失去了耐性。
    “可是！”明秀还未说完，冰刀便切入了他的咽喉。温热的液体让刀咝咝地冒着热气，混合着血水滴在了地上。
    “冰族圣洁，不会沾染这样的东西，我希望你知道走出去！”刀碎在地上，发出红白相间的光。
    明秀站了起来，长发拂过清秀的脸庞。“原以为冰族不会固守自封的清高，原来似神的你们也有着和神一样的冷漠１我已经尽力了，但天下苍生毁于血魔之手，我还是难辞其疚！”明秀转过了身去，雪地上留下了他的足迹。
    “等等，你说．．．血魔？”声音似乎有些动摇。明秀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向前走。
    前方刮起了狂风，卷起的雪无情地拍打在他的身上。他一身白色的行装，也沾上了雪的印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了他。他感到自己飞快地向后退去，直至脊骨处传来锥心的疼痛。
    “把你刚才说的再重复一遍！”声音就在他的耳朵边。他还可以感觉到他的鼻息，他的呼吸，甚至他的脉搏，他的心跳，他的血液流动的声音。他往边上看了看，确定这一切都是他的幻听。
    “你不说是吗？”树突然长出了许多银色的蔓藤，它们将明秀的全身都跟银树死死地缠在了一起。他的手指冷得无法并拢，他的嘴唇因为失血而变成了淡淡的红色。
    “你还不愿意说吗？年轻人，有脾气虽好，但不能太掘了！告诉我，是不是血魔出现了？”
    “是，而且．．．不止一次！”明秀挤出了几个字。
    “是谁将它放出来的？”声音有些动怒。
    “嶷风，暗雪王国的王！”明秀冷得都快要失去知觉了。
    “嶷风？”声音思考了很久，好象恍然大悟。“原来他还活着！那个乞愿果然成真了！”
    明秀感觉这个声音好象对嶷风有善意，但他还来不及多想，就被寒流击得昏了过去。
    他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于是挣扎着醒了过来。他看见这里是一间冰筑的房子，里面的摆设简单质朴。他正要起来，门开了，进来一个人。
    她有着一头银色的长发，身上的肌肤像凝脂。她穿着一件紧身的战服，修长的大腿下穿着一双白色的靴子。她的额际坠着一颗半月型的饰物。他的眉毛是黑色的，眼中闪着冷冷的蓝光。鼻子高挺，嘴角荡漾着一种冷漠与超然。她看见明秀醒了，便走了过来。
    “这是哪？”明秀坐了起来。
    “你不知道吗？”她的蓝色的眼睛放出夺目的光。
    明秀这才注意起她来。冷傲的面容犹如千年不变的月光，白色的战服带着一种超然凡世的果敢，还有那一头不显累赘反而超尘的银色长发．．．冰族？
    “你在看什么？”她打断了明秀的思路。
    “你是冰族的人吗？那么，你一定知道你们的王在哪里是吗？”明秀回过了神。
    “你找他干什么？”她的话中突然充满了强烈的敌意。
    “十万火急的事！”明秀皱起了眉头。
    “你一个市井上的凡夫俗子有什么权利朝见冰族的王？能让你踏进空桑已经是你的福分了！”
    “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找！”明秀说着便往门外走。
    “站住！”他闪到了他的面前，手里是一把冰做的刀。“你要再敢往前走一步，我就让你看见自己的心！”
    “那还可以证明我有心！而你呢？无心无肺，无情无义！你知道你每阻止我一步，有多少人因你而死吗？”明秀的样子第一次变得冷酷。
    “我没有杀过人，你侮辱我！”百年不变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嗔怒。
    “你阻止我便是纵容了邪恶！”
    “你们这些人总是为自己的错找千万条理由！”她说着，手中的刀便飞了过来。明秀侧身一闪，接着便用脚一踢，刀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手里。她飞了起来，脚带着千斤重力飞了过来。明秀的手抓住了她的脚，却被她强大的力量震得不断后退。他的脚在冰面上划出一路的火花，地上留下两条冰轴轧过的线。
    明秀一用力，她的攻势仿若定格般停止。两个人目目相对，谁也不肯让谁。
    明秀松了她的脚，在她的脚上一记重拳，她便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明秀扑出了门，在门外顺势一滚，单膝跪地。
    女子很快便从屋里出来了，她的脸上看不见任何的表情。她的双手摆出奇怪的造型，两手之间开始出现灵力的光。明秀的手暗中集结着能量，另一只手握成了拳头。
    她张开双臂悬浮到了半空。接着，她弯下了腰，一只脚抬向空中，两只手却交叉摆着莲花图案垂向了地面。她向天的脸泛着白光，张开的眼睛处可以看见微微颤动的睫毛。她的嘴唇开始动，有一些听不懂的语言符号从她的口中说出。
    才不过一瞬间天就变色了，滚滚的墨色的云像从一个烟囱里飘出来的。天越变越矮，似乎已经压到了明秀的身上。有一些古老的咒语在黑暗中复活，雷鸣和闪电相继出现。
    那名女子保持着那样的姿势，远远地看过去就像一只倒挂着的白色蝙蝠。她的银色的长发随风飞舞，望这一切显得惊艳。
    明秀产生了种种的幻觉，他似乎忘了所有的一切。他看着这座美丽的空桑，突然之间闭上了眼睛。
    第十五话天使之音与被隐秘的真相
    女子冷笑了一声，手在空中变换着图案。一把一把的冰刀合成了一座带刺的冰川，笔直地刺向明秀。
    近在咫尺，刀的力量全都消失了。断裂的冰快，就像绝望的蝴蝶。女子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的光。
    “我还以为你掉进我的世界里不想出来了！”
    “那里的颜色太单调了，不适合我！”明秀笑了一下，就像美丽的天使。
    明秀抿了一下唇，将他的双手合在了一起。接着，像在划什么东西，他的双手顺势向两边拉开。他的指间发出绿光。绿光从光源处射出，与那边的绿光结合在了一起。一切开始出现幻像，一切又在幻象中渐渐清楚。当绿光达到极致并逐渐暗淡时，一把精致的竖琴出现在雪地上。仿佛要与竖琴配合得天衣无缝，明秀也改变了自己的装束。
    明秀扶着琴，双膝跪在了地上。裸露的双脚接触着地面，他却并没有感到冷。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划过琴弦。天籁一样的琴声开始响起。
    那是一种超越地灵与天苑的琴音。飞鸟伫足，风云改态，连时光都可以凝固。琴音中射出的光刺破了滚滚的浓云，直达天界的上层，光影在云的间隙中越变越粗，最后完全取代了它的位置。
    女子站了起来，忘情地听着，收回了自己的灵力。琴音幻化出无数的蝴蝶，萦绕在她的周围。她伸出手，看蝴蝶停在她的手上。她突然笑了，露出好看的酒窝。突然，蝴蝶全都掉在了地上，在地上慢慢地化成了水。他蹲了下来，心疼地抚弄着地面。
    天上下起来一哦场粉红色的花瓣雨，漫天飞舞。她忘情地站了起来，张开双臂，闭着眼睛闻着那沁人的香味。她能感觉花瓣坠在脸上的感觉，痒痒的，湿湿的，没有一丝冰冷，完全不是雪花。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消失了。放眼全都是单调的白色。那些美丽不见了，琴音也停止了。
    “那就是你所认为的美吗？”明秀又恢复了原来的装饰。
    “那些东西呢？为什么没有了？”她有些忧伤，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白色以外的其他颜色。
    “那些只是我制造的幻境。你掉进了我的梦境里，我破了你的咒，因此你输了！”明秀冷冷地说。
    “那是外面的世界吗？真的好美！”她根本就没有在听明秀讲话，她还沉浸在那华美的幻灭中。
    “可是你所看到的那一切如今正在遭到毁灭！就如你刚才所看到的一样，全都消失了！”明秀大声说。
    她怔了一下，如梦初醒。她看着明秀。“我带你去见我们的王，请跟我来！”她走得很快，吃惊的明秀都快跟不上她了。
    来到了一处偏殿，她示意明秀在这等着。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快便消失了。明秀看了看四周，发现这里戒备森严，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他试着搓了搓手，却发现他根本就不冷。
    过了一会儿，一名女子走了出来。王请您进去！他于是便跟着那名女子走了进去。他试着问刚才的女子哪儿去了，但使女并没有回答他。
    侍女示意明秀自己进去，她自己退了出来。
    明秀看着这座皇城，发现它毫不逊色于星光城。他走了进来，发现有一个人正背对着他。
    “明秀想请您借寒烟刀一用！”明秀尽量将声音压低。
    “放肆！冰族至宝，怎么能借与外人！”他大吼一声。
    “难道您就愿意看星光城沦陷，生灵涂炭吗？”明秀忿忿不平地说。
    “我们从未往来，那与我何干！”
    “从前我也这样认为，但当我来到这里后我不那样认为了！星光城母亲河海影的源头便在这里，这里也就是她的根！星光城有必要保护海影的源头永不堵塞，那么冰族也必须保护星光城不受劫难！”‘
    “海影有危险，对源头有什么威胁？”
    “自从星光王朝坐落海影河后便从未冒犯过冰族。也就是有星光城，才阻止了冰族的劲敌火族的进攻。如果星光城沦陷，那么谁能保证下一个王朝不会与火族为伍，灭了冰族呢？”
    “你很聪明嘛！”他回过了头，这回是明秀目瞪口呆。
    “怎么．．．怎么会是你？！”明秀用力掐了自己一下。
    “我就是冰族的王夜寒！”
    “你是女王？”明秀吃惊地说。
    “因为他没有回来，所以我代替了他！”
    “他？你们冰族的王子？”明秀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那个人，你也认识！”
    “我？怎么可能？”明秀笑了一下。
    “嶷风！”她回头看着他。
    “什么？！”明秀仿佛遭到了雷击，他的心重重地痛了一下。
    “你怎么了？”她走到了他的面前。
    “没什么！我能问嶷风怎么会是冰族的王吗？据我所知，他依靠的力量并不是冰！”
    “这件事如果真的要说的话，那就得追述到现任王的父亲擎雷。擎雷在与幽冥王的战争中获胜，占据了海影河。为表诚意，他来到了空桑，与我父王修好，两人在秘密中结成了兄弟国，但对外则什么也没有说。”
    “父王与母后结合后，生下了一个王子。但在他三岁那年不知为何灵力俱丧化成了一滩水。从此，母后郁郁寡欢，在生下我之后便化雪而亡。”
    “父王于是与擎雷会面了。相谈之下得知擎雷膝下有五子。父王见过五位王子之后十分看中二王子嶷风。擎雷也十分慷慨，表示在嶷风十三岁时便送入空桑冰族为王。”
    “可是时过不久，嶷风被传死于战乱，而擎雷也终日忧郁。他在银树前许愿。如果嶷风未死，协约还可继续。”
    “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年了，银树未带来任何消息。于是，为避免内乱，我代替他成了冰族的王！”
    “可是嶷风曾回过星光城，那时先王还在，你们怎么到现在都不知道呢？”明秀很惊讶。
    “难道，是赤雪隐瞒了这一切？他不想嶷风进入空桑？”夜寒死死地盯着明秀。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明秀自言自语了一句。
    “权力，会让血缘也变得残忍！”夜寒好象是在回应他。
    来到了夜寒为他安排的住处后，明秀心烦意乱地坐了下来。天空又开始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覆盖了他之前留在这里的一切印记。他是十指幻化出琴，闭着眼睛弹了起来。
    “我在树边说的话夜寒知不知道呢？而那个声音——对，不是她的，而是那棵银树——会不会将一切都告诉她了呢？嶷风是他们承认的冰族之王，那么寒烟刀必定会是嶷风的，夜寒怎么会给我呢？没有寒烟刀，战风，我该怎么去面对星见城？”明秀的手指按在了琴弦上，那曼妙的琴声戛然而止。
    正在听琴的夜寒还沉浸在幻象中，琴音却残忍地断了。她站了起来，在宫殿里踱着步。
    “王，我从未见您心潮如此起伏过！”身边侍从很是不解。
    “有了这琴音，人又怎么会平静呢？”她悠悠地说。
    “那属下叫他不要再弹了！”
    “不！依战，你不觉得这琴音制造了一个神所居住的永久住所吗？他让我幻化出了天国之城善见城的样子，还有那主管仙乐的乾达婆！”
    “可属下所知他是来借寒烟的！”
    “能弹出天曲的人，他的心必然也是善良的！我会带他去见寒烟刀，能不能借走那就看他自己的了！”女王坐了下来，手指间夹着一枚粉红色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