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杀

第19章


他不知道自己家的井眼极浅,结果想挖沟渠挖喷了一柱汪泉,差点把他的书房给淹了。
  或者是厨房给水设计不良,结果水排不出去,女儿坐在木桶里在厨房划船划得很乐。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但只要淡菊露出笑容,他就觉得很值得。他们的女儿也跟别人不太相同…但温良谦和,很会替人着想,那点小小的不同也没什麽大不了。
  他很满足。
  他曾经被剥夺过一切,什麽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和痛苦压在背上,几乎被压垮。他曾经以为,除了苦苦求来的淡菊和他的剑,什麽都不会有。
  但上苍还是有情的,不但把淡菊赏给他,还把他们的女儿,恩赐下来。
  有了孩子,一个家就完整了。他和淡菊的家,他们的「百花杀」。
  对的,他在园子的西侧,竖起亭柱,上面是他亲自题字的反诗。这个菊圃替他惹来些麻烦…幸好他早就揣摩透了疑心病甚重的皇上,再造亭之前就先跟皇上聊过迷途小筑的故事…和那个很杀的名字。
  但百花杀是一定要建的。
  即使在彼时,是那样混乱和惊痛,几乎被摧毁殆尽。但也是在这样肃杀的名字底下,他重建自己,和淡菊相依为命,试着站起来。
  回忆起来,或许痛楚,心底留着极深蜿蜒的疤痕。但现在,现在。却觉得无比骄傲,能够横渡那样黑暗疯狂的惨烈。
  正因为可以傲视痛苦的过去,他才足以成为一个替妻儿挡风遮雨的男子汉、大丈夫。
  即使淡菊会笑他成了妻奴又成儿奴。
  「早说了,」在金风送爽的秋天里,他抿了抿淡菊松散的发,「我这辈子愿与你为奴为仆。我可是说话算话的人。」满园菊傲秋霜,花金翠披离。淡菊回头看他,眼神很温柔,横过鼻梁的胎记淡红,像是火凰伸展的羽翼。
  不管在哪里,都会朝他飞来。
  「我会一直陪着你。」淡菊说。
  这样普通平淡的话,却让慕青红了眼眶。他们心意,如此相通。
  向来淡漠没什麽表情的女儿,站在菊圃中,眉眼舒展,难得的露出欢意。她引吭高歌,嗓音这样的清亮,乾净得宛如没有任何杂质的风。
  相依着,静静的听。
  这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天籁,无疑的。
  慕青对这点深信不疑。
  (百花杀完)哈哈哈哈。还有外篇。心得等。
  百花杀的一点杂感 @夜蝴蝶馆  作者:蝴蝶seba(2010-06-22 13:04:26)百花杀的首篇写於2/8,之二十一是2/13写的。写在「望江南」之後,「蛮姑儿」之前,最近才把结尾写完。
  所以许多读者的揣测,例如我是不是太累,导致文笔退步太多老梗之类,都是错误的。
  事实上,这是我开药方疗养自己的第二帖。
  对於我自己的自我辩护,就说到这里为止,此後不再言及。就是一点杂感而已,没什麽。
  会写「百花杀」,实在是我想挑战所谓「病态」关系有没有解。基本上我对「病态」、「异常」,许多晦暗幽微,都有一点体认。这世界很有趣,我们喜欢用「正常」来覆盖一切,假装一切都顺利运行。
  其实「假装」,永远都不是「事实」。拿恋爱关系来举例好了,往往要等到出了问题,才会有许多事後诸葛,设法从中找出「病态」、「异常」,说服自己也说服别人,就是因为有这些存在,所以才会导致失败…但却不能说明许多「正常」的恋爱关系却也同样状况百出,屡屡故障。
  那是因为,完全的「正常人」,其实不存在的。每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阴暗和歪斜,导致无法契合,於是就失败了。
  以前我在一本书里看到,女主角感叹,其实都是「心」的问题。心在对方身上,什麽缺点都无限缩小,心不在对方身上,优点都成了缺点。
  很通俗的论点,却如此中肯。
  但我想得又更深一点。如果两个人都有心,那麽病态会不会就是最适合彼此的状况呢?如果彼此都能喜爱,都能够觉得泰然,那病态有什麽关系呢?
  我可以举很多例子,像是S与M。但我觉得还是罢了,省得误导,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
  只是许多时候剥开心脏,血淋淋的注视自己的阴暗和慾望时,冷眼察觉里头病态和异常的脉动,直到现在可以坦然面对,也花了很长一段时间。
  人的许多心性都掩盖在合理之下。本质中有其血腥残暴的部份,只是被文明驯养。但当文明或信赖崩解时,偶尔露出来的「本性」,常常令自己大吃一惊,无论如何都不敢承认。
  再说下去就太严肃、骇人听闻,就此打住吧。真要写清写明,真的得花三五本书的篇幅,并且邀请几个心理学家来共笔了。
  咱只是说书人,不想搞到那麽大的动静。
  当然,不管是四儿还是百花杀,自娱的成份比较多,毕竟是药方。我闭门隐居已久,早已清楚自己於情爱无望。最主要的不是别人不好,是我不愿意迁就任何人了。人际关系对我来说也太沈重,无力负荷,目前这样挺好的。
  但我还满喜欢自己的,也很清楚我能让人喜爱。我家不肖子可以证明,我想写作的暴君也可以证明。
  这样就足够了。
  百花杀番外 无心兰 之一 @夜蝴蝶馆  作者:蝴蝶seba(2010-06-22 13:06:24)那一天,在下雨。
  淅淅沥沥、潇潇洒洒,江南绵密的雨丝,润地无声。
  他刚睡醒,正介於疼痛未苏,迷离尚近的时刻,看到他飘然而入。
  明明进来的人很多,但却一眼只看到他。五官端正、细瘦,少年书生样。穿着浅灰的袍,像是春雨时的天空色。相貌打扮,无一出色。
  但瞧见他的人,心底只会出现两个字:乾净。
  乾净得像是要把世间所有污浊都逼开,逸脱於俗世之外。只是往那儿一站,自成一区挺拔静默,无人可近的洁净清风。
  「在下刘兰秉,特请朱公子脉。」淡定得几乎没有情感的声音,像是深秋初冻的溪流。
  大夫?少微微微挑眉。难道已经到了乱投医的地步吗?这少年恐怕才十五六,比他还小呢。
  「少爷,」老仆低声说,「这位刘公子正在修业旅行途中…」少微一凛,抬头看兰秉。「敢问刘公子,师承白门?」兰秉淡漠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只有薄薄的唇冰冷的吐出几句话,「非也。吾师承於李门。吾母师从师祖李芍臣五年,之後又传於我。」李芍臣的门人?!
  天下医门,唯有两支门派有修业旅行的传统,弟子十六即出师门,串铃游方,二十方归,并将沿途医案整理归来,提出归总策论方可毕业。很巧的是,这两个医门开山立派的都是女人。
  当中最兴旺的是白盟主夫人王琳开创的白门女医学,但学生几乎都是女子,妙手回春,使女医崇高到空前绝後的地位,连君王都勒令遇官不拜,逢堂不跪。曾有「可怜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的讥讽。
  但比白夫人医术更为高深、惊世绝艳的神医李芍臣,却子弟凋零,极其罕见。
  虽然只是个修业学生,难怪绝望的父母会将他找来。
  「如此,便麻烦刘公子了。」他伸出手臂。
  兰秉点了点头,伸手搭上少微的脉。
  凉。这是第一个感觉。不像是人的手,像是只刚从深湖底捞起的白玉,冷凉沁肤。
  指腹柔软,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只是有些细小伤痕,浅白的在形状优美的手背上。
  兰秉诊得很仔细,约一顿饭时,又请侍者宽去少微的衣服。这个时候,他才出现表情。像是用玉雕琢而出的面具,突然活了过来。
  「朱公子,得罪了。」依旧清冷的声音渗入了丝微暖意,「刘某需触诊,冒犯之处,尚祈见谅。」他闭上眼睛,从小就病到大,他早已经习惯旁人的碰触。「刘公子请放心施为。」触及他如鼓的腹部,少微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又讶异的张开眼睛。兰秉的手很稳,很轻,冷凉的手小心触探,像是在对待婴儿。和他表情和声音的冰冷不同,反而显得温柔抚慰,没有丝毫动摇的眼睛,关注着少微的神情,只是一点拧眉,他都会放得更轻些。
  「男子怀胎,是很特别,对吧?」少微自嘲的笑笑。
  「男子不会怀胎。」兰秉淡淡的回,洗手擦乾,一展袍裾,默然的看着少微。良久方道,「是胎不错,却是您无缘的同胞兄弟。」珠帘後的朱夫人尖叫起来,「你说什麽?!」兰秉的表情连变都没有变,「朱公子的肚子里头,不是痈肿,是应该跟他一起生下来,却没能生下来的双胞兄弟。」朱老爷抖了会儿嘴唇,「…怎麽可能呢?」兰秉垂下眼帘,依旧是淡然的神情,「可能的。虽然隐约,但我触诊到脊椎…」之前可能是被包覆如球,内有体液。虽随岁月增长而压迫内脏,但不至於致命。
  但不知道哪个庸医胡乱下针行药,使得体液外泄,才会危急到这样。
  看起来,只能手术取出,清洗内脏。里头可能已经发了炎症,闻病人气味极恶,恐怕已经化脓在内。
  他的眉皱紧,他原本冷淡的神情因此起了丝变化,像是寒湖起了涟漪。宛如风过静竹,龙吟细细。他原本淡漠乾净到隔绝世俗的氛围,有了温和的暖风。
  「朱公子身体太弱…挨不住刀。」他淡淡的说,「刘某恐怕只有两分把握。」他细细说明如何动手术医治,讲解给朱公子听,旁人听得心惊肉跳,矫舌不下,朱夫人在帘後已经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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