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妖出墙来/风妖

第42章


  什么时候?她抓着头,似乎是那个老和尚死的时候,盘腿打座的姿势,向寺里的和尚们说完一些她吃不懂的话,然后就没了鼻息,因为他是坐着的,所以她一直以为他还活着,直到寺里的和尚将他火化,她才有那股奇怪的感觉涌上来,分明很饿却吃不下东西。
  师父说因为她难受,所以吃不下东西,可是她不觉得难受啊,花妖姐姐被他丈夫打的时候她会觉得难受,她知道难受是什么感觉啊,那不是难受。
  只是饿了。
  “丫头,发什么愣?”墨幽推她一下。
  陈小妖被他一推,回过神,看着墨幽忽然道:“我得回去一次。”
  “什么回去一次?”
  “回寺里,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说着就往方才出来的那座寺庙方向跑。
  墨幽手中的红线一紧,想拉住她,却没有,一纵身人已到了陈小妖面前:“死了的人,你还回去做什么?”
  “我……”陈小妖眼神闪着,看到墨幽向她逼紧了一步,她朝后退了退,只觉得心里越来越奇怪,似有什么东西扯着,让她非回去不可,她从没有这样过,又说不清是为什么,抱着怀中的葫芦忽然哭出来,“我也不知道,可是我一定要回去,不然心里好难受。”
  墨幽眼神一拧,手指抵在她额头,并没有被下了法术,到底是什么她非回去不可?他不信是因为风畔,她说过,讨厌他的,何况他已经死了。
  “我随你回去。”他到要看看她回去是为了什么?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闭上眼,沉入梦里,那些被遗忘的记忆便会被开启,一幕幕的出现在他眼前。
  所以他一直睁着眼。
  头顶是地狱里混沌的天,远没有人间的天空那么赏心悦目,他看着眼睛有些痛,然后心里便想,那只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有没有照她的话去做?
  有?没有?生?死?
  全凭天。
  陈小妖跑回庙里,并没有去看风畔的尸体是否已经被抬走?她直接拉了一个和尚问:“你们的方丈呢?”
  问完才知道,她为什么要回来,因为风畔说要将那张符拍在那方丈的胸口,所以她回来了。
  和尚指了方向,她就往那个方向去,是佛堂的主殿。
  墨幽没法靠近,站在主殿外,忽然后悔,为什么要让那只妖回来?葫芦还在她手中,如果她进了里面再不出来,自己不是白忙一场。
  他看着手中的红线,羁云刀已在手中,若是必要,毁了这佛堂又如何?
  方丈。
  他没有得到那只葫芦,却看到那个客人死在禅房中。
  当时,他微微的失望又有些庆幸,失望是因为他与梦茵只能在梦中相见,庆幸是他不用再为了夺那只葫芦而犯戒。
  然而现在,又觉得自己虚伪的可以,犯戒?心里不洁便已犯戒,自己又在庆幸什么?白日里的高洁清世,晚上的暧昧不清,自己早已不是什么高僧,而是已入了魔道了吧?
  “佛祖,弟子明知错,却看不开,又该如何呢?”他跪在佛着,低声道。
  “方丈。”陈小妖冲进佛殿。
  他一惊,转头,正好看到陈小妖怀中的葫芦,原本空洞的眼带着一丝很难说清的情绪,人站起来。
  “葫芦?”他朝着陈小妖。
  而陈小妖同时从怀中摸出那张符。
  当他的手伸向葫芦时,她手中的符也准确无误的拍在他的胸口。
  四周一道白色的光。
  风畔看着手指,生前被他咬破,与那只妖一起画符的那道伤口,愈合了,说明,妖已经照他的话做了。
  “不是说讨厌我吗?为什么?”他自言自语,手遮住眼,然后又松开,“好吧,既然天,指了方向。”说着他闭上眼。
  眼前一道白色的光。
  方丈。
  看到了一个女子和两个孩子。
  “梦茵。”他冲着那女子叫了一声,奇怪,他分明在佛堂,没有入梦,为何能见到梦茵?
  梦茵却似什么也听不到,然后有一个男子走过来,轻轻搂住梦茵和那两个孩子。
  他大吃一惊,那个男子竟是自己,只是穿着俗世人的衣服,留了发。
  “若你偷到了那只葫芦,那就是你所憧憬过的生活。”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是谁?”他转头寻找。
  四周白茫茫什么也看不到。
  “其实一切不过是欲望,你只是好奇而已。”那声音又说。
  “什么?什么意思?”
  “还记得你十五岁的时候吗?”
  眼前有关梦茵的场景一转,是一条热闹的街,他认得,是寺外镇上的大街。
  “那是你第一次出寺,也是你第一次看到俗世人的生活。”
  那声音刚落,他果然看到一个小和尚在一家茶铺前坐下,讨了一杯水坐着慢慢的喝,茶铺的老板娘正背对着他在做事情,老板则在旁边让自己的妻子不要做了休息一下。
  这一切没什么古怪,然后当那老板娘转头时他愣住了,那老板娘竟是梦茵。
  “为何?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吃一惊。
  那声音却并不回答他,而是道:“你当时看着那对夫妇,你就在想,若不做和尚,像这样过日子不知又是什么滋味?是不是?”
  他抓着头,眼睛仍是看着那个老板娘:“我不记得了,真的不记得了。”
  “那佛经震的并不是什么蛇妖,而是你内心欲望的反射,你记得那个老板娘的样子,希望有这样的妻子,所以梦中就有了与老板娘长得一模一样的梦茵,你希望过俗世人的生活,所以你有了两个孩子。”
  “不,不是这样子的。”他拼命摇着头否认。
  “灵珠,你的欲望已经把主意打到我的葫芦上了,你还不醒吗?”那声音暴喝一声。
  他一惊:“你是风畔,那个死了的人。”
  “不错,我的符咒可以让我在你的梦境里活一个时辰,这点时间,足够让你看清自己的欲望。”
  场景一转,又回来初时的场景。
  “若得到葫芦,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我且让你看全了这一生。”
  彼岸花(三)
  “静海?好古怪的名字?你姓静吗?”那只妖奇怪的重复着这个名字。
  “那是贫僧的法号,法号是没有姓的。”他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是天的意思吗?这只妖就在他面前,在他未收集完一千只妖之前就早早的出现在他眼前。
  到底是为什么?
  他放下手中的佛珠,指指桌上的糕点:“这些都给你了。”
  “真的?”妖睁大了眼,大块朵颐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看她吃着,他轻声问。
  “陈小妖。”她口齿不清。
  “陈小妖?”他嘴角扬了扬,好直接的名字,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轻轻的写,“是这样写的吗?”
  妖看也不看:“我不识字。”
  他笑了:“我教你如何?”
  她摆摆手:“学这些做什么,没意思。”
  “你每学会一个字我就给你一块桂花糕。”
  “真的?”
  “真的。”
  ……
  妖缩在石头后面,蜷着身子。
  他废了好大的劲才找到她,也不急着把她从石头后面拉出来,人坐在石头上拿了怀中的笛子轻轻的吹,一曲吹完又吹另一曲,直到月亮偏西。
  “静海,我饿了。”她终于不甘心的从石头后面出来,抚着肚子。
  “知道出来了?”他放下笛子看着她,“为何不理我?还躲起来。”
  妖别扭的绞着腰间的布条,好半晌才道:“因为你收了兔妖姐姐的花包。”
  三月三,妖界的女子选情郎,送花包就是表情意,如果对方收了便是代表接受。
  原来是这样,他轻笑了笑,笛子在掌中拍了拍:“那么你的花包呢?送给谁了?”
  “才没有送谁?”她马上否认,看到他洞悉一切的眼,心里慌了慌,“我送谁跟你有关吗?”
  他仍是笑,人站起来,手里忽然多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在我房中的书案上发现的,也不知是什么,是谁放在上面的。”
  “什么不知什么?那是花包啊。”她急急的说明,又马上惊觉自己上当,低着头不说话。
  他笑的温柔,伸手抚她的头:“走吧,吃东西去。”
  她别扭的不肯走,他也不拉他,一个人走在前面,走了几步,转身对着她道:“我并不知道你们妖界送花包是什么意思,方才来找你之前才刚刚明白,所以已经还给那兔妖了。”
  她一怔,抬起头:“真的?”
  “真的。”
  “那,那我的呢?”她指指他手的怪东西。
  “原来是你的啊?”他如梦初醒般,看着手中的东西,有些为难道:“怎么办?要不也还给你,再说实在丑得要命。”
  “你敢,收了怎么还,不行,不行。”她着急的摇手。
  他看着她,没说话,那怪东西仍在拿在手中,果然,那妖对他有情,抬头看着西沉的月,在转头看她时忽然正色。
  “小妖,我只是个和尚,而这个东西却是送情郎的,我以后莫要跟我开这种玩笑,”伸手过去把花包递给她,“拿回去吧。”
  “不拿。”陈小妖恨恨一声,转身,跑了。
  ……
  他无心念佛,佛珠停在手中,抬头看眼前的佛。
  佛永远是那种表情,淡定的,沉默的,似乎什么都在他眼中,又似乎目空一切。
  那妖整整三个月没有出现在庙中,不来找他,他也不再找她,像两个从未遇见过的人,他在寺内,她的寺外,决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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