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尘断世

第39章



金鎏影的心咯噔一声沉下,是啊,手把蟠龙也只是驾驭虚名,如何比得上一宗之主掌握实权。方才九华殿上,他与苍,仍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蟠龙珠,这令自己满怀感触甘愿赴死的,也不过是宗主笼络人心团结气氛的手段罢了,可笑,可悲啊!
当下此时,全然清醒。
「追逐虚妄,便如作茧自缚。好友,你总是对的。」
没有看向身旁的紫荆衣,金鎏影只是自嘲地大笑起来。笑过,人负手静立,眼光因清醒而凌厉。
「呵,你总算开窍了!」紫荆衣眉眼微动,他所期盼的正是走出玄宗与苍的阴影,魄力十足的金鎏影。一转扇柄,化出两本书册,上面那本古旧厚重,书页透着微弱绿芒,封面文字弯弯曲曲煞为诡异。
「这是……」
紫荆衣眨眼一笑:「让你振作起来的好玩意。」
接过译本,书名曰《诡奇录》,金鎏影随手翻看,呼吸愈发急促,书中内容令人叹为观止,不仅详录过去,更通达未来。其中泪阳血月,天地异变,不死渊源,不老神泉……或使人震惊,或引人神往。
「如何?」紫荆衣得意洋洋的道,「是不是觉得自己以前就像一只井底之蛙,现在有种新生的感觉。」
金鎏影深深吸了口气,问道:「可信吗?」
「此乃莎罗曼报答吾救命之恩所赠,她犯不着用假的来唬弄我,顶多是较原著有所删减。」
「果然是她。」金鎏影哈了一声,向来雍正的俊容泛起了玩味的哂笑。
莎罗曼,美貌绝伦的异邦占星师,拥有人人歆慕的青春不老之身,背后的身份乃是一个神秘组织的魔法使。
机缘之下,紫荆衣救了流亡中原的莎罗曼。莎罗曼诡异莫测,非属善类,但她依然是个女人。偶然的相遇、随性的相助,已是一见钟情,至死不渝,可惜紫荆衣对她似乎只有厌恶。
看了眼紫荆衣,金鎏影似笑似劝道:「好友你也太不知怜香惜玉了,莎罗曼好歹也……」
「哼!」紫荆衣羽扇摇得沙沙作响,「少在我跟前提起她!并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她,以及……她那些多余的举动。」
「哈!此事不提便是。」
「你、真不明白我吗?紫荆衣一生,有金鎏影足矣。」
紫荆衣的目光深深切切,金鎏影脸上越来越热,很想偏过头,但他没有移动。
必须承认,自己需要紫荆衣,他的才能、机智、甚至那股率性魄力,皆令人欣赏。今世,也许再也寻不到比之更默契会心的合作伙伴。然而,这份了解,这份独情,亦叫金鎏影顾忌。今日的助力,往往便是明日的累赘,他怎能不另外留心。
斟酌一番后,金鎏影问道:「好友可曾听过千秋一笔•;卧龙行之名?」
紫荆衣偏头想了想,道:「略有所闻,苦境隐世高人,见识非凡,可称旷世奇才。」
「正是如此,吾游历苦境时有缘与之结识,交情过命。若有其相助,加上《诡奇录》的指引,八荒六合,三界六道,终有一日将尽操你吾之手。」
金鎏影语带豪情,雍然傲睨,眼中光芒闪烁,自有神采熠熠之状,自有昭昭穆穆之境。
紫荆衣静静看着他,心下不知是惊喜还是震撼。半响儿,摇扇大笑:「走当然要走,但必须待无极脱险之后。如果可以,最好咱三人一同离开打天下。」
金鎏影点头,眼光重新审视着他:「原来紫荆衣也是情义中人。」
紫荆衣一撇嘴,露出一个「那要看是对谁」的表情,然后催促道:「快去布阵吧,事关无极你可不能不拼命。」
两人化作一对太极光影,同往阵前去了。
第十五章
火焰魔城脚下,矛戈耀目,旗帜如海。
魔族之主阎魔旱魃手把神荒斜立,信心慨然,对于崇拜强者的魔族战士而言,再没有什么比浑然天成的霸气更能激励士气。每一次出征,众人都相信这是最后一战。
大军开拔以后,城堡内顿时显得三分冷清。
螣邪郎脚步匆匆,他一向命好的不用打头阵做炮灰,唯独这次例外。
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的是赦生童子,这个与他言不过三句的小弟竟然在为自己抢了他的出征任务闹脾气。
「哼,谁希罕代替你!」螣邪郎受不住背后吊魂似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魔殿之内,有心人都看得明白,连续的杀戮过后,赦生童子正处于功成破封前最脆弱的阶段。
这句话似乎很奏效,赦生停了下来,侧面的石柱挡住光亮,使得褐色头发同色戎装的他从头到脚一片阴暗。
螣邪郎余光瞥见,心里更是不高兴,自己又没欺负他?小鬼为啥就这么自闭,他螣邪郎小时候对自家小鬼有那么恶劣吗?闭起眼努力回想,除了时不时讥笑刻薄他,命令鬼族的小孩都不要和他玩,以及闯完祸嫁祸到他头上,害他差点被父王逐出鬼族,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当时,不是还有吞佛那个胆大包天的邪族怪胎理会小鬼吗?
「小弟啊……」遥远的称呼脱口而出,螣邪郎自己也吓了一跳,望着赦生清秀面容上被咒布掩去大半的美丽血印,他突然发觉,这一半的血缘,自己竟是在意的。
「叫一声兄长,有这么难吗?」
阴影中的魔,身形明显一震,却没有出声。
螣邪郎嘴边又现出讥讽的笑,这次,却是对他自己。
「别以为没有尖耳,就忘了根本!」
恢复了一贯的恶劣口气,却掩不去胸中涌起的惆怅。螣邪郎转身,正好错过赦生脸上的无措,螣邪郎压根儿忘记了,封印中的魔是无法言语的。
不过依照这位太子爷的性子,会主动示好已是奇迹,发觉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气恼之余更感到没面子,冷哼一声扬长而去。冥见在后面喊了他好几声,螣邪郎才不耐烦地停下来:「有什么进展就快说,别浪费本大爷的时间?」
「这……」冥见嗫喏道,「擒回的秃驴没有一个知道封印这回事,而那小道虽然一副文弱模样,却有几分骨气。」
「哼,诸多借口,折磨人不是你们鬼座的专长吗!」螣邪郎毫不买账,冥见自知办事不利,低着头哪敢回嘴,这时却听螣邪郎冷脸嘲道:「算你们走运,魔君已经出战,好好把握这多出来的时间吧。」
冥见立即请教,方知玄宗对魔界的最后通牒不予理会,反摆出倾力死战的架势,阎魔旱魃的耐性燃烧殆尽,于是御驾亲征,欲毕全功于一役。
冥见思付着道:「女后回鬼族领地筹措补给尚未归殿,如今城内守备空虚,若对方趁隙派高手偷袭,恐怕……」
「亮他们也没这个胆!」螣邪郎不以为然地打断他,「火城十里内有魔焰保护,再说不是还有赦生以及那个人在吗?」
「靠一个外来的半魔吗?」
他话音未落,螣邪郎邪冷的目光已然射来:「你是瞧不起还是不信任,别说这只半魔是女后的座上之宾,单凭着小鬼与吞佛师父的身份,就足够你修正自己的口气了,冥见!」
「是、是。」冥见连声应和,心下却是另一番想法。
任务在身的螣邪郎也不与他多言,回头望了眼长廊尽头褐色身影消失后所留下的黑暗空间,微叹,化光赶往校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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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扣十里长廊的千仞锁云,高五千仞,鸟兽莫居,乃高山峻岭与逆折狭道构成的天然屏障,也是戍卫封云山的最后一道防线。
异度魔界前日无功而返,此次卷土重来,声势更浩。
翠山行顶上裳无极的位置,率领五弦以及前来协助的迦叶殿武僧,依关布阵。
转眼已是数个时辰的攻防战,魔军的猛攻一波强于一波,兵力丝毫没有消减的态势。
云关上战得激烈,在后方十里狭道布防的金鎏影与紫荆衣亦不轻松。千仞锁云虽有飞鸟难渡之险,但在吞佛童子、元祸天荒、黄泉吊命等重量级魔将面前,最多是一座难爬一点的土坡。尤吞佛童子对道门阵法胸有成竹,玄宗别说擒拿,能保住阵地已然不错。
没过多久,金鎏影便被迫直接面对闯阵而入的吞佛童子。单论武功,两人实在伯仲之间,但魔将刀独魁猝不及防地杀到,金鎏影情急变招,暗暗催动蟠龙诀,五股龙气自掌中宝珠奔腾而出,暂阻敌方夹攻。机会一现,金鎏影掌风立取功力稍弱的刀独魁。
就在必杀时刻,突来一道绛青光芒,一眨眼间刀独魁竟然不见。
惊讶当场的不止是金鎏影,吞佛童子亦剑眉冷折,快速朝光影飞走的方向发出赦心炎。一股衣帛的烧焦味飘回,但仍给那掠人者脱身逃去。
刀独魁,虽非魔君直属大将,却是鬼知的心腹。吞佛童子额纹更深,嘴边一抹冷笑,余光扫向对面的道者道:「汝分心了?」手腕一抖,烈火之剑直往来不及回神的金鎏影胸前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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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道之上,一身绛青儒袍的带发僧人拖着刀独魁,手忙脚乱、满头大汗地扑打着缠身的魔炎,即使形貌狼狈,足下却没有半点停滞,口中则是念道不停。
「大师啊大师,这回真被你害死了。山僧原本在泥镜台喝酒睡觉,好不逍遥,却被你拽来封什么鬼印,明明讲好只用催阵,又骗我来打拼抢人!唉,日后见到你还是掉头落跑为妙。」
话音方落,一袭清圣的微风吹来,熄灭了他衣袍上流窜的火星。人在逃命时果然潜能无限,不觉之间竟然已经翻过了三山,回到了封印之地——封隐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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