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俱乐部

第47章


他啐了一口,一个白圆点落在地毯上。曼宁禁不住瞄了一眼;好像是印在一个纸片上的两个湿漉漉的字母。
  曼宁冲到墙角,那儿的墙壁上装饰性地挂着一枝打猎用的步枪。他蹿到椅子上去拿枪,很快又结结巴巴地说:“不。不。”
  但·蒂尔从曼宁颤抖的手中夺过枪,毫不费力地掉转枪托敲了敲他的脸。然后他站在那儿观看着,观看着,眼前的这个冷酷到骨子里的叛徒,手臂胡乱摆动着,倒在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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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丁俱乐部》第十七章(1)     
  霍姆斯医生爬完一段长长的楼梯,来到作者接待室。
  “雷警官回来了吗?”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洛威尔眉头紧锁,非常沮丧。
  霍姆斯开口说,“你们重新去调查大学讲堂档案室一事怎么样啦?”
  “恐怕我们去不了了。”菲尔兹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为什么?”霍姆斯问。
  “蒂尔先生今天晚上没有露面,”朗费罗解释说,“大概他病了。”
  “不可能,”菲尔兹垂头丧气地说,“记录簿上写着,蒂尔这四个月里从未缺过一次勤。霍姆斯,我给这个伙计惹来了麻烦,在他一次又一次无偿地表现他的忠诚后。”
  “傻话……”霍姆斯说。
  “我不应该把他牵扯进来的!曼宁可能发现了蒂尔帮助我们闯进档案室,把他给逮起来了。要不就是塞缪尔·蒂克纳那个浑蛋因蒂尔制止他跟埃默里小姐玩可耻的游戏而报复他。此外,我还跟公司里所有参加过战争的职员都谈过话,没有人承认去过士兵援助所,也没有人说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洛威尔说:“菲尔兹,给我蒂尔的地址,我自己去找找他。霍姆斯,跟我一块儿去吗?”
  洛威尔和霍姆斯来到马厩里,发现菲尔兹的那匹母马倒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怎么挣扎也站不起来,两人不由得吓得直哆嗦。母马的同伴在一旁悲哀地看着,一接近它就扬蹄踢人。从母马的症状来看,它显然是无法跑路了,两位诗人只好以步当车。
  蒂尔的住宅位于波士顿市南区,是一幢不大不小的房子。他的工作证上写着门牌号码,看得出这几个号码他写得很是仔细,尽管字迹还是歪歪扭扭的。
  “蒂尔夫人?”一位忧心忡忡的妇女站在门口,洛威尔彬彬有礼地抬了抬帽子,“我叫洛威尔。这位是霍姆斯医生。”
  “高尔文夫人。”她说,然后抬起一只手按在胸口。
  洛威尔对着写有号码的纸查看门牌号码,“是不是有一个叫蒂尔的人在这儿寄宿?”
  她抬起忧伤的眼睛看着他们。“我叫哈里特·高尔文。”她像在朗诵似的缓慢地重复着,好像她眼前的两位访客还是孩子或者是傻子,“我跟我丈夫住在这儿,家里也没有什么人寄宿。先生,您说的那个蒂尔先生,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么说来,您是近来才搬到这儿来住的了?”霍姆斯医生问道。
  “至今有五个年头了。”
  “夫人,”霍姆斯说,“您能不能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待一会儿,好让我们对这里有更清楚的认识?”
  她同意了。一进房子,洛威尔立即就注意到了挂在墙壁上的一帧锡版相片。
  “啊哈,我可以麻烦您给杯水喝吗,亲爱的夫人?”洛威尔问。
  她走去拿水,他迅即冲到那帧加了外框的照片下,端详着相片上那个穿着特大号军装的精神饱满的军人。“天哪!是他,洛威尔!千真万确,是但·蒂尔!”
  真是他。“他当过兵?”霍姆斯问。
  “他不在奥斯古德开列的名单上!”
  “原因在这儿!‘本杰明·高尔文少尉’,”霍姆斯读着印在照片下面的名字,“蒂尔是一个假名。趁她不在,抓紧点。”霍姆斯偷偷溜进隔壁狭窄的房间里,只见里面摆满了战时装备,一件件细心摆放着、陈列着,其中的一件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把马刀,挂在墙壁上。一股寒意直往他的骨头里钻,他轻声唤着洛威尔的名字。诗人应声走了进来,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颤抖起来。
  霍姆斯挥手赶开一只从正后方袭来的小飞虫。
  “别管那虫子!”洛威尔说着,一巴掌把虫子拍得稀巴烂。
  霍姆斯不慌不忙地取下墙壁上的马刀。“正是那种类型的刀……我们的军官们佩挂的饰物,这个世界的文明战争的遗留物。说不定就是这把刀切碎了菲尼斯·詹尼森。”
  “不可能。它上面一点污迹都没有。”洛威尔说,他小心翼翼地靠近这个闪闪发亮的物件。
  霍姆斯用手指拭了拭刀身,“肉眼是看不出来的。就算是用所有的海水来清洗,杀人后留下的血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洗掉的。”然后,他的目光停留在墙壁上的一点血渍上,那是刚才那只被拍死的虫子遗留下来的。
  高尔文夫人端着两杯水回来了,一看到霍姆斯医生在触摸那把刀,她立即命令他住手。霍姆斯没有理睬她,冲出房门奔到了大门外。她怒气冲冲地叫喊着,说他们进她的房子是想偷她的东西,还威胁说要去叫警察。
  洛威尔走到他们之间,停了下来。霍姆斯对高尔文夫人的抗议充耳不闻,他在门前的人行道上站住,把沉重的马刀举在眼前。一只很小的飞虫停落在刀身上,就像铁片被磁铁吸住了似的。紧接着,眨眼间,又来了一只,两只,然后,三只小飞虫没头没脑地挤在一块儿。过了几秒钟,飞来了一大群小飞虫,围着渗在刀身缝隙中的血嗡嗡叫。
  洛威尔刚刚开口说话,可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又把剩下的一半吞了回去。
  “赶快叫其他人过来!”霍姆斯喊叫道。
  他们发疯似的要见她丈夫。她给吓呆了,愣乎乎看着霍姆斯和洛威尔两人轮流口说手划,直到响起了敲门声,他们才算停下来。菲尔兹出现在他们眼前,可哈里特并没有去注意身材圆胖、满脸焦虑的菲尔兹,而是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身后那个身材颀长、留着蓬松的长胡子的人。在银白色天空的映衬下,他无比镇定自若,没有什么比这个形象更加清新纯净的了。她颤抖着举起一只手,好像要去抚摸他的胡须,真的,当这位诗人跟着菲尔兹走进来的时候,她的手指拂到了他的一缕头发。他后退了一步。她恳求他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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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丁俱乐部》第十七章(2)     
  洛威尔和霍姆斯对视了一眼。“多半她还没有认出我们俩。”霍姆斯低声说。洛威尔表示同意。
  她极力说她是如何的惊异:每晚睡前她都要读朗费罗的诗歌;她丈夫打完仗后卧床不起,她给他高声朗诵《伊凡杰林》;那轻柔跳动着的节律,那讲述忠贞却没有结果的爱情传奇故事,甚至在他入睡后也抚慰着他——即便是现在也是这样,她悲伤地说。可是,她在解释的时候,总是重复一个问题,“为什么,朗费罗先生……”她一再问这个问题,直到忍不住抽泣起来。
  朗费罗柔声道:“高尔文夫人,我们急需帮助,只有您才能帮得上我们。我们必须找到您丈夫。”
  “这两个人似乎想要伤害他。”她说,她指的是洛威尔和霍姆斯,“我不明白。为什么您……为什么,朗费罗先生,您怎么会认识本杰明呢?”
  “恐怕我们来不及给您一个满意的解释了。”朗费罗说。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把目光从诗人身上移开去。“可是,我不晓得他在哪儿,真惭愧。他几乎很少回家,就算回来了,也总是一声不吭。有时他一出去就是几天。”
  “您最近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菲尔兹问。
  “今天他回来待了一小会儿,就在你们来的几个钟头前走了。”
  菲尔兹拉出怀表看了看,“他去哪儿了?”
  又传来了敲门声。她掏出手帕来擦眼睛,又弄了弄衣服。“肯定又是一个债主来烦我了。”
  她去了大厅,诗人们聚在一块,头碰着头兴奋地窃窃私语。
  洛威尔听到前厅里有响动,他立即转移了注意力。
  朗费罗不解地打量着他,说:“洛威尔?”
  “洛威尔,你在听吗?”菲尔兹问。
  从前门飘过来一连串的话音。
  “那个声音,”洛威尔大为震惊,“那个声音!听!”
  “蒂尔?”菲尔兹急切地问,“可能她正在提醒他逃跑,洛威尔!我们以后就甭想再找到他了!”
  洛威尔迅速行动起来。他穿过大厅冲到门口,一个满脸倦色、眼睛布满血丝的男人站在那儿怒目而视。诗人扑向前去,喊着“我逮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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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丁俱乐部》第十八章(1)     
  洛威尔用力抓住那人的胳膊,把他拖进了屋子。“我逮着他了!”洛威尔大声叫喊,“我逮住他了!”
  “你干什么呢?”彼得罗·巴基尖声叫道。
  “巴基!你来这儿干什么?”朗费罗说。
  “你怎么晓得我在这儿?叫你的狗腿子放开我,朗费罗先生,要不我倒要看看他是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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