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生活

第111章


开了一年多了,除了老天爷给洗了几次之外,她没再洗过车。车身上的漆掉得东一块西一块的,那上面的锈,像人身上长的流脓淌血的疮,玻璃上还有鸽子、燕子或鸟什么的拉的几摊屎做点缀,谁见了都想往远了躲。
    这台车使我出入小区时,很是风光。保安人员每见到它,麻木、暗淡、无光的脸上都像开出一朵花来,离着老远,大门就为它打开,并抬起手来,向它致敬——这是我在开好车时从未受到过的礼遇。
    别看这台车不咋地,却有人怕过它。在大门口坡起时,突然熄火,它的后面尾随了一个“大奔”。我们谁也不想看到一台破车因溜车而撞到大奔的惨景——它撞了也就撞了,把大奔撞坏了哪儿,可不是一百二百能打发得了的。出于对大奔的爱护,保安人员、大奔司机,几乎是同时奔向了破车的后面,一鼓作气,把它推到了安全地带。
    开着这台车,比骑着一台“猛里蹬”自行车还现眼!
    “伊水,你把它卖了吧,我们跟着它都丢人!”
    不但妈妈劝她,我们也劝她。
    伊水却一往情深地说:“俺家的钱都是它给挣的,我对它还挺有感情的呢!再说了,用它接个孩子了,买个菜了,也挺方便的。”
    我问伊江:“这台车,如果被警察抓着,最严重的处理结果是啥?”
    “吊扣驾驶证,罚款两千。”
    驾驶证不能给警察,好几千块钱来的呢;行使证也不能给,越给,罗乱越多。我们经过了思考,统一了认识:谁开这个车,万一哪天幸遇了警察,这俩证都不能往外掏,其他的人以找别的车为理由,先撤出去,司机再以找证件为由,溜之大吉。车,我们也不要了,归警察吧。
    “警察不得寻思这台车是咱们偷的呀?”我说。
    伊江说:“那也比损失几千块钱强啊!”
    我又去劝伊水:“你卖了它吧!开着车,提心吊胆的,弄不好,你连一千块钱也得不着。”
    伊水还是没有卖了它——一个中产阶级的破车!
    尤湖的胆子是最大的,他敢开着他们的这台车上三环,上二环,上长安街,上它不应该去的地方。
    我说妹夫:“你开着它,连那些地方也敢去?你不怕给录象啊?”
    “录就录呗!这车的手续都不全了,扣分罚钱,也找不着咱。”
    伊江开着它,灭火率是最低的。他带着我们,在北京的边缘地带四处转悠,寻找闲置的库房。我们已找了三天,看了几处,定下来了:八十多平米,新房,环境好,干净。
    瑾儿说:“库房的房租一年一万,我们住的房子,每年六千,家附近的几个库一年八千多,生活费一年两万,伊望的入托费一年五千,别的还没算呢,一年得多少钱?不挣钱哪行啊!”
    我说:“人都快成了钱的奴隶了。”
    瑾儿:“人就是钱的奴隶!挣完钱花钱,花完钱再挣钱。不知道谁为谁挣呢!像蜜蜂。”
    丁一坤单干了,他逮了一个大份儿,净挣一万两千块钱。他也像涨了几个台阶,高人一等了,“换手机!挣了钱就换手机!”
    瑾儿说:“又够他得瑟几天的了!挣了一万就那样,挣了十万得啥样?”
    淘气儿上学又是令我发愁的事,初中毕业,他有几个走向。一个是可以和北京的孩子享受同等待遇,考中专。我不想让他上中专,想让他上大学。因为中专的费用很高,念完了,还得上大学,还不如直接上高中,再上大学。他上高中,如果回老家念,可以省下很多的钱,但是在老家也没人管他,我又不放心。在北京念高中,我们是外地的,费用比北京的孩子高很多,我们住的附近的高中一开口要三万,三年的,一次性交齐,吃、住还没算。我上哪儿去弄这钱?虽然弟弟说过要资助我,但我自己家的问题还是想自己解决。上完高中,还有一笔费用,就是上大学,我问了一个大学生,他说费用大约十万左右,有比这便宜的,也有比这贵的。
    又是钱!
    没有钱,淘气儿初中毕了业,就得走向社会。
    市场经济,用钱说话!
    有一对老夫妻看见了我们的书,要给他们的孩子买些古典名著。
    妻子说老伴:“你给他们买,他们也不看!年轻人这个忙啊,抓不着个影,也不知道他们都忙的啥?”
    我说:“都忙活钱去了!”
正文 一九三
    老两口就乐,说我说的对。
    钱,从什么时候起,成了人生活的中心和目标?钱,又从什么时候起,支配起人来了?
    我在家里拣到了一个团徽,问淘气儿:“这是谁的?”
    “我的。”
    “你哪来的团徽?”
    “我入团了。”
    “啊?你啥时候入的?”
    “早就入了。”
    “这么大的事,你咋不告诉我一声?”
    “那有啥说的!”
    “你咋入的团?”
    “我们老师说有几个团员的名额,问我们谁入?”
    “有要入的吗?”
    “谁入那个呀!我们班没有一个要入的。最后老师点到谁,谁就得入。一共四个,有我一个。”
    “你写入团申请书了吗?”
    “写了。”
    “你咋写的?”
    “在网上下载一份就得了呗!”更快捷、更省事了!
    “下载完了你就交上去了?”
    “啊。”
    “来,我问问你:你为什么入团?”
    “我们老师说,入了团,在中考和高考录取时占优势。同样两个人,分数一样,一个是团员,一个不是团员,肯定录取团员。”
    我问他:“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入团的?”
    “就是为了这个呀!不为这个,老师让我们入,我们才不入呢!”
    这就是他入团的动机!如果非团员比团员的分数高出一分,他和老师所说的团员的优势就没了。
    人变得功利和现实了,包括孩子。
    我问他:“团的知识你学了吗?”
    “没学。”
    “连个手册也没发给你们吗?”
    “没有。忙着中考呢,交了申请书,就入了,接着就考试了。”
    信仰危机,不只是在团员中,在党员中也很严重。
    我记得有一个对党员的不记名的问卷调查中,问:你相信共产主义能够在人间实现吗?
    提出来了,就已经是个问题了。正因为相信的人少了,才有了这个疑问。
    有一个党员在卷子上打了个对号——就是相信能实现,后面还附上了一句:那是佛的世界。
    党员队伍中,真正信仰共产主义的有多少?表面上信,而实际上不信的有多少?假如把党员一个一个地用测谎仪测,会得出一个什么样的数字?应该是惊人的。把入党作为积攒政治资本、捞取个人实惠的人不是没有。在领导干部的提拔中,党员占有相当大的优势的。
    很多党员出于一种自保的本能,而不说实话——党的多次运动把人锻炼出了这种本能。当一种政治运动来的时候,只要基调定下来你是错的,你就百口莫辩,没有人去为你辩护,或者说没有人敢为你辩护,也或者说即使是有人为你辩护了,他也会成为受迫害的一员了。文革就是个例子。谁敢保证文革以后会没有类似的政治运动、政治迫害的发生?谁能打这个包票?
    人的信仰不是强迫你去信,而是发自人内心的自愿地信,从心里面敬仰它,膜拜它,这才是真正的信仰。不只是写在纸上、挂在墙上。人的思想不是靠行政的那一套,去严格管制才能管好。管出来的是人的表面行为,放松的时候,人信的还是自己的那一套。
    党的管理存在着问题,而且问题很大,我能做的,就是把它们说出来。
    实现共产主义,那个目标离我们的生活太遥远了!
    我的人生同样缺少指导,缺少规划,我像迷路一样,不知道该信什么,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迷茫。
    回想这十二年来,情感生活占据了很大的一块,尤其是性,它是很难过的关,我不能回避这个问题。
    与几个人发生的性的关系,是我人生中的污点,不管是以什么样的理由和方式发生的,都是不应该的。在我了解到了有关爱滋病的知识后,更为自己的行为而后怕:我在冒险和侥幸!他们几个人中,如果有一个得了这种病,传染到我,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不但名声毁了,生命也毁了。今天这个,明天那个,不是什么好事。如果是现在,我是不会那么去做的。人要珍爱自己,珍惜自己。自重,别人才能尊重你。你首先就把自己放在那个位置上了,别人更不会尊重你了。
    我的生活圈子很有限,认识的人更有限,别说是丧偶的,就是离婚的,都很少,即使是有离的,与我的年龄及各方面相当的也是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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