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宋

第50章


不笑的时候脸上的每一道皱纹仿佛都埋葬着一个政治对手的怨气。的确,历经三朝,当初王安石变法中的得力干将,久经政途而不倒,能在风风雨雨中走到今日,不得不说他在政治的老练与强横。而且,据江耘所知,在拥立皇帝的选择上,曾布的眼光明显比那个章惇好得多,正是他与皇太后的支持,赵佶才得以登上大位,拥立之功更是非比寻常。从而,也由此奠定了他的如今朝堂之中无可取代的作用。
    曾布落座之后,江耘连忙起身说道:“小子今日正好出了门,害得曾大人空跑了一趟。”
    “无妨,正好领略一下慧贤雅叙的风情,只可惜现在冷清了些。”
    “呵呵,以后有空了,还请曾大人多来走走,”江耘恭声说道,“对了,不知道曾大人找江耘有什么事吗?”
    曾布笑道:“原本也没什么事,听同僚们说起,那园子人文风景都是极好,便想来看看,顺便可以与江学士聊一聊,哈哈。”
    “如此说来,让是江耘可惜了,不曾有机会听得曾大人的教诲。”
    “江学士客气了,何来教诲之说。”说完,话风一转,试探着说道:“江学士当初那篇殿试时的文章,老夫到如今仍然记忆深刻啊。籍此后来者居上,位列二甲,打破我大宋先例,说起来,倒真教人佩服。”
    江耘不敢怠慢,谦虚道:“小子纸上谈兵而已,曾大人乃是我朝枢密使,总管天下兵马,洞知边事深矣,些许小策,让大人见笑了。”
    曾布倒是很受用,笑道:“呵呵,江学士谦虚了。那篇文章绝对不是腐儒之辞,说是真知灼见也不为过,圣上对你颇为赏识。”
    江耘知道自己的事情肯定瞒不过眼前这位,干脆坦白地说道:“说来也是小子有缘,我于圣上无意之中以书画相交,颇为投缘。难得圣上眷顾,将江耘点为二甲。”
    曾布闻言大悦,笑道:“哈哈,没想到江学士如此坦诚,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虽然是因皇上的赏识,后来居上,老夫却以为你江学士是有真才识学之人,且不说殿试文章一鸣惊人,便是那间慧贤雅叙,更是哄动京城,凡人只当是风雅之地,老夫却认为它不仅仅是一个园子这么简单,士林清流之议,不可轻忽。”说到后来,曾布的双目已经是神采飞扬,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气势。
    江耘听得暗自心惊,嘴上却不敢打断他的话。
    “只可惜,”曾布看了一眼江耘,接着说道:“只可惜老夫现在只能称呼你为江学士。且翰林书院一字之差,有云泥之别。”
    江耘不知曾布深意,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小子生平比较敬佩王相公,据说王相也是从翰林学士做起的,虽然此翰林非彼翰林,但都是学士嘛。”
    “好!年轻人宠辱不惊,难得难得,”曾布赞叹道,旋即话风一转,说道:“说起来翰林书院也算是一个人历练和积累资本的好地方,可以韬光养晦,但如果一辈子呆在那里的话……”
    江耘心中暗笑:“呵呵,终于说到正题了。”
    “的确,如果一直呆在那里的话,以我江耘的心性,怕是要疯掉。”江耘认真地回答。
    曾布奇怪道:“难道江学士不清楚朝中形势?”
    江耘心中盘算着,说道:“江耘对自身所处的环境和朝堂之中的风向很清楚,只可惜力不能及,欲速则不达,故只能在慧贤雅叙之中聊以自娱。”
    曾布松了一口气,笑道:“江学士果然是洞若观火,是老夫多虑了。朝中一些人素来与老夫不和,虽然都是熙宁旧臣,均承先王之志,但政治纷争,残酷异常,唉……”话未说完,已然长叹,相必老辣如曾布者,都已有厌倦之意。
    “曾大人久经风雨,始终立于朝堂,独撑大局。所谓变法改制,终其根本为强国力,富民生,相比之下,这政见纷争倒非出自人之本性吧。”
    “政治面前,从来都不会有仁慈。现如今的政局,已非先王当年,新旧之分已成水火。老夫虽然支持新法,但却不支持政治打击和报复。前有章相种种所为,让人于心不忍,同是为国效力者,岂可因此而倍受迫害……”曾布忧心忡忡地说道。
    “曾大人是担心有人会利用新法在政治上党同伐异吗?”凭着对历史的敏感,江耘问道。据他所知,上台以后的蔡京正是利用新法开始大肆的打击报复,清除那些和他意见相左的大臣。历史上有名的“奸党碑”便是出自蔡京之手,将政敌的名字刻字立碑,谓之奸党,不可谓不毒辣,开了历史上政治迫害的先河。
    “正是,这正是老夫所担心的,从最近的官员调任来看,老夫隐隐地感到一丝担忧。怕有些人迷惑皇上,在朝堂之上一言而决。真要是这样,绝非我朝之福。”
    “曾大人所言极是,不知道江耘能做些什么?”江耘小心地问道。
    “江学士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又创办了慧贤雅叙,所以老夫要和江学士通通气。如今朝中的格局变化太快,我们这些老臣们不得不有所应对,以防万一啊。”曾布呵呵笑道。
    江耘此时终于明白曾布之意,原来是迫于压力,开始寻找最广泛的统一战线。虽然松散,隐隐然却是一个反蔡联盟。对于这样一个组织,江耘当然是欢迎的。
    卷壹 惊蛰 第059章 元宵佳节
     正月十五,京城元宵夜。秀源街街口的一个小摊前。
    “姑娘,你到底要买什么东西?”小摊主很不耐烦地说道。
    丘蓉红了脸,悻悻地走了开去。随即在旁边的另一个小摊上看起小物件来。漫无目的地拿着手中的物事,心中却胡思乱想着:“再等片刻,若还不来,便走了。”虽作如此想,却哪知道自己已经等了不知道多少个片刻了。
    诗词有云“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只不过元宵时分,柳树离发芽尚早,而现在也早已华灯初上的时分了。
    这一边的赵佶也是心急火燎地往外赶,刚给皇太后请了安之后又陪皇后在宫中游了一番,虽然皇城之内也是张灯结彩,遍挂彩灯,美则美矣,却终归少了一份喧闹。赵佶初尝市井风味,又想着今晚约了佳人,应付了差事之后就急着往外赶,让身后跟着的张择端暗笑不已。
    两人出了皇城,来到秀源街口之后,张择端识相的说道:“皇上,择端一个人去逛逛灯市,一个时辰之后还在此处会合吧。嗯,最多不要超过两个时辰吧,太晚了不好。”
    赵佶挥手说道:“知道了,你去吧。”说罢,四下找了起来。元宵之夜。街上游人如织,又兼商铺、小摊比比皆是,来往行人都穿着锦衣绣袍,一时之间,如何找得到丘蓉。正犹疑间,却听到背后有人轻声说道:“你这个人,如何现在才来,让人等得急死了。”
    赵佶回头一看,正是丘蓉,只见她身着月白色的花布上衣,肩角处绣着一朵红花,下身则是一袭水绿色的棉裙,在夜色中很是醒目。脸上不施脂粉,轻抹淡匀,两颊微红,肤色自然。赵佶大喜,拉着丘蓉的手说道:“是我不对。陪母……母亲说了一会话,才来得晚了。好了,不生气了,你看,这是什么?”
    赵佶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盏小巧的花灯来,只有小碗大小,却异常精致漂亮,整个花灯俱是用琉璃制成,上面镶嵌着十数枚圆润的珍珠。花灯中间的小烛也是特制的,比一般的灯烛都要小上几分,丘蓉欢喜的接过,点燃了灯烛,灯火跳跃之下,将琉璃和珍珠的色泽映衬得愈加漂亮。周围的行人哪见过如此精致不凡的花灯,一见之下,都惊叹不已。丘蓉听了,心中更是高兴,问道:“哪里得来这稀奇之物?”
    赵佶一脸得色,难得佳人欢喜,笑着说道:“此灯来自东瀛,独一无二,一般人都不曾见过呢。”
    “原来不是中原之物,怪不得这么稀罕。”丘蓉提着花灯,原地转了一圈。灯火流转,身影迷离之间,丘蓉虽然身着布衣棉裙,眉宇身段之间却有着一摸自然、清逸之气。赵佶身处深宫,见惯了那些个珠光宝气,神采逼人的女子,何曾见过眼前这位出尘小荷般的民间少女,更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走,我们往热闹的地方去。”赵佶拉起丘蓉的手,往着闹市中心走去。
    隐在暗处的张择端苦笑一声,叹道:“你倒是快活了,却留我独自一人,也罢,去慧贤雅叙吧,想来那边定是热闹的紧。”
    的确如他所料,自初五重新开园以来,慧贤雅叙之中的游人一日多过一日,生意异常火爆,到了今日,更是人声鼎沸,气氛热烈。这京城之中的灯市虽是胜景,但却比不得这园中的新奇与别致。在江耘的安排之下,今晚的节目非常丰富,猜灯迷,接对子这些传统的游戏自不必说,另外新增的那些游戏却都是这京城之中的风雅之士不曾见过的。有一两银子一张的“彩票”,即买即开,运气好的能兑去一套价值数十两银子的文房四宝,再不济的也有一盏提在手上的小红灯笼;还有一两银子30个的小竹圈,买了拿在手里尽管往场地中间扔,中心之处的那一尊金光闪闪的小金佛真让人发了狂,套中了便可拿回家去,再斯文的绅士,都会相信自己手中那些竹圈儿马上便要套中小金佛,是以场子早已被围的水泄不通。
    琴楼的二楼栏杆之处,正站着陆伯勤,看着园内川流的人群,高兴的对着身边的齐玉沅说道:“玉沅,今晚来的人可真是不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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