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宋

第79章


    “天下最大胆,莫过于此人。当初琼林夜宴,知道人的身份后,全不象寻常人战战兢兢,反倒和我开起玩笑来。”赵佶又是欣赏又是苦笑。
    “艺高人胆大,想来也是如此。衷家瞧着,却是个滑头相公。初到京城一年多,已然被他做出许多事来。然而……”向太后欲言又止。
    长郡主赵怡接口道:“然而所行之事,皆让人匪夷所思,全无章法。”心中却还有半句不曾说了出来:“我却偏偏都喜欢!”
    是的,我就喜欢。
    深夜的慧贤雅叙博闻小筑之中,一场紧急会议正在召开。江耘小集团的头脑们全部到场。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贺暄率先说道。
    “吕嘉问所参之罪,也怕是难以善罢干休,当日我也在场,虽然是同居者隐,但这大不恭之罪,怕是不在其列。”
    “小子不分场合,口出狂言。当初在青楼也就罢了,如今却是在太后的辰宴之上,唉。”贺暄恨声道。
    陆伯勤苦笑道:“没想到子颜尽说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辞来。”
    “为今之计,也只能从最坏处打算了。”贺暄叹道。
    江端友道:“据老夫所知,我们发行的报纸,宫里的长郡主是每期必买,或许可以托人说说情,而且当日她也在场,江耘所作之词,乃是私下交流,并未流传,皇家颜面并未受损。”
    众人点头赞同道:“这办法不错,可以写封书信托前来买报纸的宫女带进宫去。”
    邵籍说道:“蔡相上书立党刻碑,欲置司马相公于不复之地,我汴京戏院正可为司马相公伸冤。”
    贺暄盯着邵籍,说道:“邵先生,老夫刚才之所以不想请你来,实在是不想让你也来淌这一趟混水。”
    邵籍哈哈大笑,说道:“身为读书之人,岂能目睹此恶毒之事,政治纷争,皆是为国为民,岂可以政见之分毁人于如此境地。当初,章惇欲掘人坟墓,尚有先例可寻,刻石为碑,欲遗祸万年,闻所未闻也。邵籍久居江南之地,新法与国虽好,与民却利弊未知,行则行矣,却以此强行,名托变法图强,实则排除异已,祸国殃民。”
    “关于《司马相公》一戏,我等已经商议妥当,近日就将上映,希望能扳回一点声势来。”陆伯勤道。
    “我兄弟俩也会写一篇纪念司马相公的文章。”江端礼也说道。
    “贤伯仲还请三思,皇上尚在犹豫,莫为了此事触了龙颜。”杨明镜道。
    江氏兄弟对视一眼,静静地说道:“此事不关任何人和事,只是为了……新闻自由。”
    此刻,闯了祸的江耘却在千里之外的河南县某个乡村中享受着一场丰盛的丰收喜宴。今年河南县夏收大熟,试行的新制的几个村庄联合举办了一场小型的丰收会,请了乡里的老者和士绅以及县里的官员齐聚一堂。
    游酢正举着酒杯向在座的各位敬酒:“各位乡亲父老,定夫身负皇恩,治理河南已过半载,靠着老天帮忙,夏收大熟,才能有机会坐在这里,与众位欢庆丰收。”
    “游大人谦虚了。大人爱民如子,顶着压力,试行新制,才能有今日之局面。”底下一位乡长说道。
    “游某厚颜,治理河南略有小成,非是一人之力。上托皇上新制之恩,翟通判精诚合作,下靠河南父老鼎力支持,游某只不过站在前任张大人的肩膀之上,靠着运气摘取丰收的果实罢了。”游酢不无感慨。
    “是啊,去年要不是老天不帮忙,也是一个丰年,张大人的确背负了许多不该有的罪名。”一位乡绅中肯地说道。
    在座之人,都唏嘘不已,尤其是秦师爷,更是老泪纵横,道:“能得各位父老这一句话,张大人无憾也,秦某在这里代张大人感谢各位了。”
    座下一位老者说道:“游大人,老朽代乡里百姓请命,请游大人也在我乡里推行新制。”
    翟汝文道:“老伯放心,非是我等厚此薄彼,实乃初行新制,不知效果如何,且许多地方仍处于摸索阶段,故未在全县范围内施行。”
    游酢接口道:“未行新制的乡村,皆是去年受灾较重,我与通判大人考虑到灾后生产恢复与人心初定的缘故,未敢轻动。今新制效果颇佳,治下村落自治得力,所返的一成赋税也具都应用得法,反映很好。经过商议,余下的11个乡村下半年也将纳入新制,所收三成赋税中的一成半将返还给各乡以改善民生,且各乡之用度,须用村务公开之例予以公布,受百姓监督。待这次会后,便在余下的11个乡村中进行乡代表的选举。”
    这时,座中的一位士绅置疑道:“知县大人的选举之法是不是可以改进一下,一户一人的话,对于大户人家来说,显然是吃亏的。”
    卷壹 惊蛰 第094章 淤田拍卖
    江耘看着这个小地主模样的士绅,冷哼一声,反驳道:“之所以一户一代表,便是综合考虑了实际情况。平常农户,5-7人,皆是一家之人,一人便可代表其全家意见。而地主大户,家中仆人奴婢无数,若按人数比例来代表,只怕会有10数个代表,10数个代表若能有自身主见也就罢了。但实际情况是,那些人往往会是傀儡,看着主人家的脸色投票表决。长此以往,最后吃亏的还是弱势群体,也就是寻常百姓。”
    选举的上层建筑是建立在普通的选民基础之上,这个道理对于江耘来说很简单,经过他的一番解说和举例,在场的众人都颇为信服,唯有不开心的就是那几位有财有势的士绅了。
    游酢清了清嗓子,又说道:“去年决堤之后,河岸边淤出了近二百来亩地,属于官府所有,上半年租于无地的农人耘种,以帖补县中常平仓。我和通判大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将这二百亩地售出,所得银子用于修整河堤。”
    游酢话一说完,下面议论纷纷,新淤出的良田原本正好填补常平仓的亏空以防灾年不测,这知县却胆子不小,竟然要卖。那河岸边的田地虽是新田,但只要河堤牢固,还是值钱的。
    翟汝文清咳一声,补充道:“以前售卖官田,皆是划片出卖。此番却不同,乃是细划为一亩为单位,在河堤现场售卖,价高者得!”
    话一说完,举座哗然,真个是炸开了锅,但明显叫好者多于不满者。江耘三人相视而笑,对于众人的反映很是满意。对于一些人的疑惑,游酢平静的说道:
    “麻烦是麻烦了些,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们想把田卖给真正有需要的人。”
    河南县的丰收大会过后,整个河南县都热闹起来,村务公开的忙着公开,选举代表的忙着选举。乡里的街头上时常可以看着一群百姓围着一张公示的清单在观看。
    “那条路早该修修了,这不,才花了几十贯钱就修好了。”
    “那是,我们乡里还有个百多贯钱,我看应该建个学堂才好。有了学堂,家里的伢儿也好念念书,将来考个官做做,考不了也弄个乡长当当。”
    “这乡长,净顾着自个了,修个水渠也是靠近他们自己家里的田,以后不选他了,王二,你说是不是?”
    而乡里的代表选举则更加别开生面,在江耘的提议之下,在过去村民推荐的基础上,又增加了自我推荐,自荐者可上台演讲,就一年任期内的所要为乡里做得事进行宣讲。在最初几个略显谦虚而木讷的演讲过后,后来者很快进入了角色,而且效果相当不错,其中一位口才极佳的代表最终当选为乡长,这让那些顾着面子,抱着谦虚谨慎态度的竞争者后悔不迭。
    江耘跟着游酢等人在三天之内走便了11个乡村,参加了所有的乡代表选举,并审查了所有报上来的村务公示的帐目明细。劳累之余,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工作,而是用最直接、直白的方式记录下他的所见所闻。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他这份《巡查使手记》除了递到赵佶的桌案上之外,还能出现在《大宋天下》的版面上。
    齐越自到了河南,就一直不曾闲着,他没有和江耘在一起,而是顺着河道跑便了几乎整个河南县。他欣喜的发现,这里的河堤修得并不象他想象中这般差,“原来江公子说得没错,张大人的确是被冤枉了。”在如此情况之下,他的信心再次提升起来。
    “两位大人,江公子,据我的勘察,境内上游的河堤还算坚固,我们只要在李家村、王家塘、坝桥村三处修筑简易的决水堤就行了。只要今年的秋汛不是大涨就可确保万无一失,而且据我多年的经验,黄河水已经连着两年丰水,今年必是枯水小年。秋汛来临之时,只须挖渠引水至三处决水堤便可决水分洪。此三处我已实地细细查看过,皆是荒滩多于良田,层舍较少,疏散起来较为容易。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便是水势,若大则难以控制,若小则河水携带的泥沙不够,决水积淤,良田变薄田,荒滩则不能耕种。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多修几个决水堤的原因,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根据秋汛来临时的实际情况,把握水势,以求利用最大化。”
    听着齐越侃侃而谈,江耘和翟汝文、游酢都相当满意。
    游酢感激地说道:“齐先生自到河南之后,人不卸甲,马不停蹄,一日不体,奔波劳累,游某在这里替河南百姓道谢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