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宋

第84章


    见江耘相邀,耶律淳爽快地答应了。耶律淳和身边的护卫交待了几句,随着江耘来到雅座。
    坐定之后,江耘笑着说道:“园中也有戏可看,贵使怎么来此?”
    “某爱去人多的地方,此处三教九流汇集,正可领略京城繁华。”
    江耘一边看着戏,一边说道:“贵使可知我朝司马相公事迹?”
    耶律淳明白江耘话中深意,赞道:“江学士使得好手段,《司马相公》一戏,本是醉翁之意。”
    江耘盯着耶律淳,知道他虽是辽国使者,却颇有见地,便想听听他做为一个旁观者的意见,试探着问道:“喔,贵使说说看?”
    “蔡相上书,立碑示威以助新法之势。朝中新旧之臣争诘不休,江学士莫要站错了队啊。”耶律淳一脸肃穆,盯着江耘。
    江耘不置可否,轻松地笑道:“怎么,贵使认为江耘站错了队么?”
    耶律淳见江耘自若的模样,叹了口气,真诚道:“站在国家的立场上,我希望贵国一切维持现状。蔡京深得人望,变法之势直比当年,虽说现时成败未定,但对于我辽国来说,终是不安。而且,从个人来说,我更不希望看到江学士因此而被人打压。”
    江耘略显奇怪,说道:“为何?”
    “因为我读过江学士那篇策试,对于两国边事之看法见微知著,眼光长远。宋辽两年和平百多年,却仍有人盯着旧国故地不放。贵国对西夏连年用兵,加上经济封锁,西夏已疲弱不堪,让我国徒生唇亡齿寒之感。按江学士的说法,今日之辽国、西夏之熟蛮,乃我大宋边地之盔甲以御生蛮之良器,实可引为援而不可有觊觎之心也!”
    江耘心中暗笑,这个大胡子,倒背得顺溜。
    “此乃江耘书生之见,如何能得贵使看重。既便是真知灼见,以我一人之力,又有何用?”
    “江学士谦虚了。江学士深受皇上器重,且名动京城,相信用不了数年,必然高居庙堂。以后和江学士打起交道了,与公与私都方便。”耶律淳徐徐说道。
    江耘轻笑道:“原来如此,难得贵使看重江某人。但如今局势,已容不得江耘韬光养晦。若此元祐奸党之碑真的树立,对新法推行固然是好,然朝堂风气,政治氛围则将败坏贻尽,士大夫奔走权门,投机之辈钻营取巧,国家大事一言而决。”江耘的心中,满是北宋后期的政治败局。
    “不过依我看来,江学士的反击却没有多大效果,你看着底下这些人,只不过是花几十文钱来看场戏而已,他们对于政治并不关心,或者说根本没有资格关心。”
    “是的,你说的没错。”江耘无奈地说道。
    “江学士心中想必也知道,你还有一件利器不曾使出来。”耶律淳试探道。
    江耘心中惕然,问道:“贵使是指大宋天下么?”
    “不错。此物虽小,其势却胜此许多。江学士这么聪慧之人,应该不用来提醒的。”耶律淳说中江耘心事。
    其实江耘心中也明白两者间的份量,只不过心中难以取舍罢了,作为他旗下的最优质的政治资本,以此为据点发起反攻,或许能一改目前的颓势,但最终的后果却难以预料,毕竟君王之心,任谁都难以把握,万一弄巧成拙,震怒之下,导致书报社夭折,那么他的努力就全部白费。虽然创办报纸的初衷就有为了反对蔡京的一言堂,但现在的形势是摸不透赵佶的心思,就象是一场赌博,连庄家的面都没见着,筹码的多少又有什么意义?
    江耘心中思虑万千,眼前的戏再也看不下去,起身抱拳道:“不管怎么样,多谢耶律大人提点。贵使托某的事情,江耘会尽力去办。且请慢慢看,尚有要事,先走一步。”
    耶律淳含笑还礼,目送江耘离去,瞧着他的背影,脸上挂着玩味的笑,自言自语:“有意思。”
    卷壹 惊蛰 第101章 绝地反击
     江耘一路沉思着回到慧贤雅叙,仍然没想出个头绪来,考虑再三,决定坐下来和众人商量一番以做定夺。不多时,园中的众人已齐聚一堂。陆伯勤,杨明镜,王烨,贺暄,江氏兄弟,还有邵籍俱都来了。
    江耘早已知道邵籍也加入了他们这个政治小团体,见他兴冲冲地前来,便问道:“邵先生最近辛苦了吧?大宋天下的销量又有上升啊。”
    “现在的报纸可以说是走上正轨了,稳中有升,自从上次定下了无人认领的稿费归入滴水基金会这个办法,刊登于报上之后,更是赢得了不少叫好之声。销量上升不说,许多身家宽裕的作者还捐了不少稿费出来。这基金会也日渐有了规模,现在我们正想在城中找一块地方,把学堂办起来呢。”邵籍见江耘问起,便兴奋地说道。
    江耘听了,心中愈发感到沉重,也意识到,这书报社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书报社,而是属于在座的所有人。
    江耘见众人坐定之后,便开口说道:“今日我在汴京戏院碰到了那个辽国使者,闲聊之下,发现他对于京城发生的政治纷争了解的很。他还建议,要善用手中的那一把利器,也就是我们的报纸。”
    贺暄冷笑一声,说道:“此人看似粗豪,其实不然。此计欲置书报社于绝地,其心可诛!”
    “不错。书报社有如今之局面,着实不易。若为此触怒圣上,得不偿失。”杨明镜也赞同贺暄的看法。
    “我兄弟二人却不这么看。”一直没说话的江端友出言说道,“若论得失,虽然凶险,然君子行于大道,当不畏艰难。我兄弟二人身为社长,当主持言论之公义,司马君实,苏子瞻皆人臣楷模,岂是奸党,纵有过失,也是从政为国,不能一概而论。且政之得失,自在人心,现京师人言汹汹,大宋天下立此潮头,岂能退缩苟安而求事外,如此,怕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啊。”
    这一番话说得义正严辞,气节斐然。老成如贺暄者,也不敢避其锋:“说得好,倒是我老贺前怕狼后怕虎了。但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大宋天下是我们手中唯一的大筹码。”
    邵籍整理着手中的稿件,沉吟着说道:“确如贤伯仲所说,最近几日的稿件均是为此而来,反对声占了大多数。若是避退,于大宋天下今后的发展来说,明显是不利的,但根基尚在。挺身而上,则锋芒太露,以目前形势来看,怕是难以善后。”
    江耘忧声道:“那辽人的主意如何瞒得过我,诚如贤伯仲所言,若因此而退避,便失了大宋天下的精髓。然报社初创,以此未精之师求一胜负,祸福未知,的确是让人难以取舍。”
    “某愿担此责任。”江端友肃声道,“士人之气节,乃是我书报社之脊梁,亦是我大宋之脊梁。”
    这一番话,激起了江耘心中的血性,动容道:“大家共进退,如何说独担之辞。既如此,便和他一战!明日便遴选稿件,出一专题,反对树立党碑之事。”
    “曾大人,江耘决定反击了。”江耘见到了曾布之后,没有太多客套话,开门见山道。
    “喔,江学士打算如何做?”曾布这几日也是斗的精疲力竭,神情疲惫。在朝堂之上,他与蔡京已然水火不容,两人之间,必有一败。作为淫浸官场数十年的老臣,他清楚地知道,败的人从此将淡出政治中枢。
    “想必大人也知道,京城最近在演《司马相公》这一出戏,百姓士人雅俗共赏。”
    “江学士所为,老夫心中明白。只不过以此为战,不足以改变双方形势。”曾布略感失望。
    “正因为份量不够,所以江耘还有后招。”江耘进一步道。
    “喔,后招?”曾布双眉一挑。
    “不错,曾相以为,《大宋天下》的份量如何?”江耘笑道。
    “份量再重又怎样?圣上竟是铁了心,要上述父兄之志,在新法上的坚持出乎意料。《大宋天下》乃江公子的心血,依老夫之见,还是不必要徒作无劳了吧。”曾布好心劝道。
    “江耘承蒙曾大人赏识,多有提携,且在河南新制一事上善加援手,值此危难之际,怎可自惜身份,袖手旁观?”江耘诚肯道。
    曾布颇为感动,温言道:“学士热肠,曾某佩服。蔡京此人,最擅观风取向,在政治上的投机敏锐性远甚于常人。当日拜相,我知朝廷必然多事,今日果不其然。此次树党立碑,名托新法,实为政治清洗,欲为一言堂。且蔡元长长袖善舞,与西军的大种小种相公颇有旧谊,西北军经营边地数十年,军家不分,一荣俱荣,双方一拍即合。新法素重军功,党项困顿,今时西北之局远胜当年王吉甫。内外相合,其势诚不可夺。然朝堂之争,已然不可调和,非此即彼。此番江学士既然不愿置身事外,曾某又何必惜身,当联络众多得老臣,全力与其一战!”旋即又想到一事,提醒道:“《大宋天下》那两位主编,深负皇恩,方正之人,江学士可曾……”
    “曾大人敬请放心,两位主编说过,《大宋天下》就事论事,追求的是公义与人心,却不管他风向如何?”江耘解释道。
    “喔,江氏两位伯仲倒是颇有气节,教人佩服。”曾布点头赞道,“如此,事有可为。”
    “若圣上一意坚持,事不可为,江耘的底线是保住新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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