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宋

第107章


瘦竹乐呵呵道。
    江耘颇感讶异,没想到爱画如痴的他,如今却是如此大方。
    江耘笑道:“谢谢,老先生不送,小子也要讨的。”
    这句话说到老先生的心坎里,惹得他开怀大笑。
    “小子托大,有一句话回赠。”
    瘦竹双眉一挑,问道:“喔?”
    “分享远比占有来得快活。”
    老先生自知江耘话中之意,两幅画儿一对比,其意自明,只觉胸中畅意非常,双手一拍,叹道:“老朽惭愧了。台上台下两幅画,从前从后两个我。画里画外,看尽春秋。老朽,有所得。”
    卷贰 清明 第125章 清清三问
    “老哥,恭喜了。”身旁的徐南山衷心恭贺道。看向江耘的目光也充满的赞赏。
    台上的祥伯也笑着对姜清清说道:“徒儿,为师在琴道上有所悟之时,也象那画虫儿一般快活。从今之后,这杭州城里,瘦竹先生的画儿可要涨价了。”
    姜清清掩嘴笑道:“爹爹,不如我们趁今日将杭州城里老先生的画都买下来吧。”
    薛大家亦是欣喜:“看这老小孩的样子,倒真是悟出了门道。祥伯,这年轻人是何人物,短短数语,便解开了老小儿的心结?”
    姜清清和祥伯用疑惑的眼光看向薛大家,怪了,不是你请来的客人吗?
    薛大家解释道:“我只请了史涛一人。史先生常年行商,想来应该是他外地来的朋友,待我问问。”
    那边,陆匡见两人一唱一和,不将众人放在眼里,心里涌起被人轻视的失落感,正欲出言相讥,却听得薛大家在上面问:“这位公子,敢问尊讳?”
    “在下丹阳江耘,赴任途中路过杭州。随史先生来此见见世面。”江耘答道。
    “赴任?江公子官居何职?” 薛大家略有动容。
    “浏阳知县。”
    薛大家“喔”了一声,不置可否。陆匡在心中冷笑,一个地方末职而已,给我做都不要。
    在场的众人似乎都不曾听过这个名字,更不曾将他与那个名动京城的慧贤雅叙园主,大宋书报社的社长江耘联系起在一起。
    “这名字好象很耳熟。”姜清清低着头若的所思。
    薛大家沉吟了一会,开口说道:“江公子好文才。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非有大气概不能作之。如今,老夫有花有酒,高朋满座,又有膝下之欢,夫复何求?”说完,顿了一顿,又道:“江公子的诗与陆公子的词,谁更胜一筹,教老夫好生为难,诸位的意思如何?”
    此时,台下一位宾客道:“江公子之诗极好,却是不合规格,诗中有梅有雪。”
    江耘脸上波澜不惊,淡淡一笑,心中细细回味,果然如他所说。本是为了出那一口气,画不画的,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徐南山也惋惜道:“啊呀,果真如此。可惜可惜了。如此一来,陆公子之词再无敌手。”
    “且慢。”
    又来?这次是谁?
    令江耘意外的是,这次却是陆匡。
    “江公子的诗,在下亦觉得豪气非常,有雪也罢有梅也罢,若是因此便判负,只怕江公子会说南人量小。便请薛大家将你我二人所作之诗词定平手,足下以为如何?”
    江耘淡淡道:“平手又如何?”
    “你我两人再比试一番。”陆匡高声道。
    “呵呵,见我出风头,想必不爽了。”江耘心中暗笑。
    薛大家望向江耘,问道:“江公子意下如何?”
    江耘犹豫了,本来大不了不要那画,风风光光的走人。现在可好,那陆匡气势汹汹,势在必夺,自己的斤两自己又很清楚。命题作文也就罢了,临场发挥起来怕是要露馅啊。
    瘦竹先生见江耘默然不语,打气道:“小兄弟,还记得刚才你赠我的那句话吗?”
    江耘乐了,这老头,太可爱了。好。舍命陪君子,便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
    场中顿时又热闹起来。在他们大多数人看来。此番比试,事关杭州士人的声誉,绝不可输给这个来路不明的外乡人。
    “陆某有一个提议,请姜姑娘出题,三局两胜,可好?”陆匡说道。
    “无所谓。不过诗词之类,我却是倦了。”江耘淡淡道。
    这番话,若是换其他人来说,未免显得托大,偏偏江耘刚才已作了二三首,这话经他出口,却俨然是大家风范。
    “陆某并无异议。”陆匡也不含糊,傲然道。
    姜清清见重担落在自己身上,不禁犹豫起来,在薛大家与祥伯的鼓励下,终于答应下来。
    姜清清翩翩起身,肃立台前,看着场中二人,清声说道:“小女子却不恭,便托大一回,做回主考官,考教两位才子一番。今日之所,若是使些拳脚,怕是于景不合,便以才学比之,三题两胜。”
    一番话娓娓道来,生动风趣,连江耘都笑了。
    姜清清略略沉吟一番。说道:“这第一题便是,前人作《易》经,天有阴阳,地有柔刚,人有仁义,《易》卦之六位乃成,用于察之往来,窥测天机。小女子却有疑,若事事以卦论之,人之所为岂非徒劳?”
    江耘心中暗暗惊奇:“果然看不出来,以她的身份,居然能问出如此深奥又富有哲理的问题来。”
    正当江耘思索之际,陆匡已先他一步说道:“姜小姐问得妙极。在下以为,《易》经之论,实乃精奇之谈。天有阳,地有刚,而人之义生,故圣人治于四方,天下之大道由此而来。趋势之所向,潮流之所往,故此斗转星移,朝代更迭,终是前进之方向。然战乱纷争。民众苦难,分分合合之际,亦无可避免,此天之阴也。大地万物,过则而易折,故大河绕之,湖泊润之,此地之柔也。虽有圣人之义,亦难掩天下万母妇人之仁。由此可知,阴阳乃调和,刚柔遂并济。而仁义得以两全。卦者之说,乃是天阳地刚,只是人生之大方向,事物之趋势,而非指示。人之所为,却是大道之求索。事物之变化万千,岂能以一卦而坐享其成或固步自封?若是如此,人生之意义何在?”
    即使是站在对立者的立场,江耘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太好了,好到让他再没有别的说辞。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姜清清也频频点头,这陆公子的确是学识渊博,涉猎极广,口才极好,连自己都不曾思考到如此深的层面,被他一番话剖析得清清楚楚。此刻,不由得抬头看那位江公子,不知他又是如何说法。
    众人盯着江耘,等待着他的应答。与上次不同,这次的聚光灯却让江耘好不为难。在现今形势下,踌躇无异于示弱。
    江耘硬着头皮,一挥衣袖,说道:“我和他一样。”
    众人愕然,连姜清清都疑惑道:“江公子何意?”
    “我的见解和他一样,只不过被他先说了。”江耘索性厚了脸皮,双手一摊,微笑着说道。
    陆匡闻言,仰头大笑,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之意,声音之大,让身旁的姜清清都不禁皱了皱眉头。
    众人也都是嗤笑连连,连薛大家也是哭笑不得,坐在边上的祥伯也笑着说道:“从来没见过耍赖耍得象他这般……潇洒自如。”
    瘦竹老先生却有不同看法:“宠辱不惊,人已在画中。”
    姜清清盯着江耘一阵好瞧,淡然道:“江公子,若是这般。却是你输了。”
    陆匡好不得意,折扇摇得愈发紧了。江耘心里那个苦啊。
    “想必江公子好发惊人之语,只是这会却无准备。既然和我一样,那便算做平手吧,免得以后江公子对外人说我等欺负客人。”陆匡言中之意,显然暗指江耘刚才所作的诗句是有所准备而非临场发挥。
    江耘淡淡一笑,闭口不言,有苦自知。
    姜清清怕江耘尴尬,继续道:“第二题,便作个对子如何?清清出一上联,两位公子可分别对出下联。且听好,案上落梅香染句。”
    陆匡洒然一笑,胸有成竹,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说道:“此番,请江公子先来。”
    江耘那个愁哇,又来命题作文,有没有电话求助?现场嘉宾也行啊。
    看着陆匡脸上的笑意,江耘心一横,说道:“我对不上来,陆公子请。”
    “雪下抚琴曲含霜。”陆匡干净利落的对完。
    此下联无论是格律、韵句、意境都是上佳。场中众人心中大定,这次的比试,看来陆才子是赢定了。
    姜清清看向江耘的眼光愈发疑惑,心中嘀咕道:“即使对不上来,也不用说得这么快啊,这人什么意思,看他初时才气横溢的样子,怎么象故意对不上似的。这三场比试已过了两场,一平一负,形势危急了。”
    姜清清秀眉微蹙,说道:“这一局陆公子胜。江公子,你若不能在最后一局获胜,便是输了。唔,最后一局,该比什么好呢?”
    姜清清凝神沉思的时候,却是别有一番风味,场中众人不由得看得一呆。哪怕身处劣势之中,江耘也有欣赏的心情。唔,古典知性美。
    “嗯,有了。”姜清清展颜一笑,说道:“江公子是赴任的官员,陆公子亦有为官的经历,小女子便请两位断上一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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