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初夜

第1章


                         
   
   
 新婚初夜 
  被多少男人惦记了好一阵子的何水水,终于名花有主,嫁给了一个在马来西亚经商的如意郎君,简直把一条后所街的邻居们羡慕、嫉妒得一塌糊涂。没想到做了新娘这天晚上,预期中的幸福甜蜜却被意外的恐怖所取代……
  婚车到达水东街的朱家小楼时,何水水顶着一头五彩缤纷的纸屑,从车上款款下来,那纤弱婀娜的样子,把男女老少的眼睛都看花了。他们目送着何水水被一大团白云似的婚纱托举着,款款地飘进朱家的黑漆大门,这时,斜剌里突然窜出来一只大黑猫将她绊倒,连人带婚纱摔了一地。喧闹的来宾们都被这意外场面惊呆,顿时鸦雀无声,可是却半天也没反应过来,自然没有人及时扶她起来。尴尬的何水水在牵牵扯扯、拖泥带水的婚妙里兀自挣扎着……
  好在古董店老板娘阿珍适时地发出了一声尖叫,提醒了自顾兴冲冲往屋里奔去的新郎朱超民。他回过头来时的惊讶表情,就像娶回家的不是漂亮可人的何水水,而是一头大猩猩。当天晚上,她正洗澡的时候,浴室的门又不知被谁偷偷地打开了!
  赤裸裸的何水水慌忙抓过一条毛巾胡乱遮掩了一下,吃惊地望着黑洞洞的门口。
  回想起刚才自己一直闭着眼睛享受热水淋浴时的陶醉,立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压抑着声音喝问了一声:“谁?!”
  大厅里静悄悄,没有人应声。何水水知道,以朱超民的年纪和性格,显然不会玩这种小儿女的调情把戏。侧耳朝楼上漆黑的走廊那头听了听,婆婆阿清的睡房里已经没有任何声息。不知怎么,何水水对自己这婆婆心存畏惧。她总觉得老太太温和而缺少表情的黑脸后面,藏着些不可知的内容。何水水的老母亲早就对她说过:
  穷街陋巷出来的女仔,到了水东街这样繁华的地方,少不了要看人家的白眼。虽然并没遭到白眼,可满怀幸福憧憬的何水水一进朱家的门,心情还是莫名其妙地有些沉重。不仅没有体会到嫁给心仪男人的喜悦,相反,倒有一种前途未卜的恐慌。婆婆是忠实的佛教徒,一年在钟元寺花掉的“香火钱”够买一套高档婚纱的了,而何水水的婚礼却选在本市惟一一家教堂举行,老太太心里一定不痛快。她清楚,只要婆婆不喜欢,自己在丈夫面前就不好做人。朱超民是个有名的孝子,据说他的前妻就是因为跟老太太关系不好,朱超民虽然非常爱她,但最终却无条件地站在老妈一边。后来那女人死了,朱超民没有回来看她一眼,就让人不事声张地把她的骨灰送到灵园去了。联想到朱超民的前妻,何水水的头皮阵阵发紧,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知不觉长了出来。假如那女人在天有灵,今晚可能是她最不开心的一个夜晚吧?
  朱家的新娘进了门,除了新郎以外,其他人似乎都不高兴。首先是朱家老太太阿清,这些日子以来,她那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的黑脸更加阴沉晦暗,进进出出闷声不响,连眼皮也不抬,一整天听不到她一句话。也难怪,老太太年轻守寡,儿子就是她的全部,现在突然跑出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要把儿子分一半去、甚至全部拿走,那是什么滋味儿?细心人发现,在朱家的婚礼上,没有看到老太太的影子。
  新郎的解释是,天太热,老太太身体不舒服,在房里休息。
  另一个不高兴的人当数朱家小保姆阿桂。阿桂是老太太娘家的远亲,是这个家中和老太太距离最近、最贴心的人。也许是得了主人的特殊待遇,这个只有正常人身高二分之一的小女人,人小心大,很有些性格。据说她当初从乡下来朱家当保姆的时候,才十几岁,可是自从进了城便不再长个儿。一晃十多年过去,阿桂虽然外表还是当初来的时候的样子,只是性情改变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少了。
  谁也猜不透她的心思,谁也不会想到去猜她的心思,因为她长得实在是太不显眼了。自从朱超民第一回把何水水领回家,阿桂就不冷不热,懒得侍候,甚至充满敌意和戒备,好像这新娘是一个突然闯入的掠夺者。阿桂内心深处复杂的思想感情只有一个人清楚,那就是老太太阿清。
  可是老太太是心疼自己的,阿桂对这一点心中有数,也只有想到这一层的时候,阿桂的心才能稍稍平衡一些。还有一个人对朱超民娶妻这样的大喜事感到不安,他就是朱超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阿强。
  阿强的老婆阿珍也和朱家老太太沾亲带故,因而朱家小楼的一楼门市就半租半借地供这对夫妻开了间古董店。朱超民长年不在国内,家里的大小事情除了阿桂,就是阿强在照顾着,在朱家,他是一个和家庭成员一样享有自由进出权利的人。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非常注重家族的声誉,老太太像所有大户人家的主人一样,也对类似的事情非常敏感。一个没有男人的家庭,让外人出出进进,说出去总是不大好听的。所以阿强平时来去,都处在神不知鬼不觉的状态之下。当然,老太太绝没有料到,除了与阿桂的畸形关系,阿强在朱家还有一些其他的秘密。如果不为了这个,他阿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与阿清、阿桂这些老的老、小的小,没有一点儿味道的女人纠缠不清?可是现在有些麻烦了,何水水的介入,使朱家小楼再也不会像从前那么单纯而安静,阿强直觉今后自己与朱家的来往,会遇到很多麻烦。况且,像朱超民这样的人,一而再地娶进一个如此漂亮可人的老婆放在家里,而自己却远在异邦长年不归,实在是太摧残人性了,这也让阿强有些看不过去。
  而阿强的老婆阿珍,也是最害怕何水水进门的人之一。过去朱超民的前妻和阿强的关系曾是她生活中一个长久不散的噩梦,现在,一个死了,又来一个,今后的日子还会安宁么?想到这儿,她只能一声接一声地叹息。
  再说水东街上的居民,凡是白天在街上目睹了朱家婚礼场面的人,脸上都流露出一种隐隐的好奇和迷惑。他们散去的时候,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好像这桩婚事里面隐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又偶然被他们发现了蛛丝马迹似的……可以说,朱超民的新婚之夜,是一个让许多人无法安眠的夜晚。
  “阿桂!阿桂……”在浴室里被吓得浑身发抖的何水水,终于禁不住朝保姆的房间喊了几声。可是阿桂没有一点儿反应。新郎朱超民在楼上听到叫声,慌忙奔下来,拐过楼梯口就一眼见到开了浴室门正在发呆的新娘,止不住吃了一惊:“什么事啊?你这样子乱叫,会吵醒老妈的……”朱超民的眼睛在阴暗的大厅里一闪一闪,直瞪瞪地看着浴室里的她。何水水怎么也止不住地打起了哆嗦,她胡乱将浴巾捂在胸前,吱吱唔唔地说:“我……我……刚才有人……打开了我的门……”
  “有什么人?可能是阿桂在收拾东西。你太累了,快洗吧,早点休息!”朱超民似乎并不在意何水水的反常情绪,他松了一口气,一边漫不经心转身往回走,一边催促着她。何水水心神不定地关上了门,又从里面仔细锁好。“哎呀,在自己家里,还用得着锁门?”朱超民不理解地摇着头,上楼去了。
  这栋小楼还是民国初年的古老建筑,在水东街这条有着几百年历史的老街上,是保存比较完好的建筑之一。小楼二层,砖石结构,在粤东水乡,这种结构的房子可以防潮湿,台风季节也不怕洪水。一楼面积足有两百多平方,被一堵墙一分为二,北面这一半临街,开了一间古董店。南面正门的一半以及二楼整个一层,就是朱家日常生活起居的场所。楼下有一个四十多平方的大厅,还有一间厨房,另有厕所、浴室和一间保姆的卧房。最里面没有阳光也不通风的那一面,是一间储藏室,这就将白天前面商店里的噪声阻隔开了。当初,何水水认识了朱超民,第一次到他家里来,就被这个斑驳陆离的古老建筑吓了一跳:“你们家的老房子,有一百多年了吧?”
  “差不多。我家祖辈四代都生活在这所房子里。”听不出朱超民说这话时是骄傲,还是无奈。
  何水水感觉到朱超民并不喜欢这所老房子,可是她不好意思问他:将来他们结婚后还有没有别的住处。心想,以后再说吧,他不会忍心让她住在这种黑乎乎的破房子里吧?令何水水始料不及的是,当他们开始谈婚论嫁时,朱超民对房子的态度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他说:“老房子冬暖夏凉,比新楼舒服多了。”
  何水水心里觉得委屈,可是想了想,他讲的也不无道理,她见过不少内部装修一新的老房子,一进去就像进了崭新的花园洋房一样,根本感觉不到是跨越了几个世纪的老古董。后来她才知道,朱超民的决定完全是因为老太太阿清。她死活不愿意离开老房子,朱超民长年在国外做生意,对老妈不放心,又不想让何水水一个人独守一幢空房,所以才决定让她陪老太太一起住在水东街。
  何水水看中的是朱超民这人有能耐,懂体贴,家底殷实,而且在国外谋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跟上他到处走走―――到异域他邦去转转,见见世面,这是何水水多年的梦想。朱超民喜欢的则是何水水年轻漂亮,又懂财会。他不止一次对她说,将来在H 市开一间像样的公司,做点儿进出口生意,这事儿就交给何水水打理,日后他老了,回国后也有了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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