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雾

若自己有半分的在意，岂不是把自己摆在争宠的小老婆的地位了？且不说苏以真是个什么样的混蛋，无论如何，自己都是个男人，怎么能这么没品地跟个女人争风吃醋？可是，他又怎么能不在意呢？思来想去，竟不知如何放下。
  倏忽之间一天已经过完，梅宇回了家，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发呆，看着天色慢慢由明变暗，总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决定这回一定要跟苏以真讲个清楚明白，可是讲什么怎么讲，仍是没个头绪。苏以真一直没有回来，梅宇竟然就迷迷糊糊在沙发上睡着了。
  苏以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进门漆黑一片，顺手开了客厅灯，有些诧异梅宇整整齐齐穿着衣服缩在沙发上，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平常他一人在家总是该吃吃该睡睡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屋里突然光亮，梅宇自然就醒了，懵懵地脱口而出：“你回来拉？几点了？要不要吃饭？”
  苏以真只好走过去搂住他：“都快十二点了，我早吃过了。干嘛不上床去睡？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跟我说。”
  梅宇听他这话，猛然想起白天的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肩头一扭就要甩开他。
  苏以真很少见他这样别扭——其实白天他并没有看到梅宇——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梅宇不说话，就干脆伸手去脱他衣服直接抱人去睡得了，再大的别扭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梅宇的身体极其敏感，看到苏以真的手伸过来解开了衣服，反射性地就撇开脸闭上了双眼，这动作看在苏以真眼里那就是欲迎还拒了，有点好笑，可是这会儿不想做也得做下去了。
  苏以真把人搂到怀里坐着，抱小孩一样的抱法，扯开衣服慢慢亲吻。那亲吻软软地印上来，触感就像上好的丝绒，湿湿的舌尖在耳边蠕动，梅宇只觉得一阵酥麻从颈窝经过后背一直向下蔓延，把晴欲一丝一丝地勾了出来，鼻子里闻到苏以真身上的味道，跟平常一样的幽幽的淡香，干干净净没掺杂半点脂粉气，心里一软，什么委屈呀顾虑呀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苏以真看到他那张动情的脸，一股欲念瞬间直冲上脑，心里偷骂几声“勾引人的贱人”，手上不停，三下五除二把两个人都扒了个干净，把那光溜溜的细瘦身体拦腰一抱进了卧室往床上一扔压了上去。梅宇被他这么猛地一压，闷哼一声，反倒更是紧紧抱着他的脖子粘在他身上。于是这两个人就这么没头没脑地做到了一块儿。
  第二天醒来，梅宇混身酸涩，可心里倒是一片安宁，前一天的事情全都忘到了脑后。可惜很快地，他就再次在校园里看到苏以真跟个女孩子在一块儿，一路走一路卿卿我我，果然是之前没见过的。这个画面排山倒海一般袭来，使他想起自己的懦弱的做为，痛苦得无以复加，可一回了家见了苏以真，仍然是心里一软，该说的话说不出口，该下的决心下不了，跟苏以真糊里糊涂一番纠缠丢开这件事，直到下一次再见到不同的女孩子，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第 41 章
  梅宇竟然也养成了暗中观察女孩子的习惯，那些女孩子实在让人眼花缭乱，姑且用女生 A、女生 B 之类的代号来区分。看到女生 B 之后，他明白了裴舒的话，也开始发现了苏以真的趣味。比起圣诞晚会上的艳丽明亮的女生 A，校园小道上看到的女生 B 是另外一种类型。虽然不鲜艳不扎眼，但女生 B 的衣着很讲究式样和颜色的搭配，衣料精细，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虽然长相比起女生 A 只能称为平淡，可是身材匀称，一张脸蛋也甜美可爱；那笑容算不上落落大方，可是腼腼腆腆的小家碧玉作态也很能让男人动心。而之后的女生 C、女生 D、女生 E 等等多少都有点相似的味道。女生 B 从苏以真身边消失的时候，梅宇相当意外，那么好的女孩子，苏以真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不过梅宇慢慢发现苏以真喜欢的只是那种追逐的过程，很少有哪个女孩子能保留一个月以上。这实在令人费解，如果苏以真是真的喜欢她们，又如何能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分手？如果不喜欢，又何必一次又一次花心思去追求她们？而苏以真明明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她们又愿意被他捕获？苏以真把自己拴在了他身边，难道不知道这种事情会使自己有多么的痛苦？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B 城的春天来得很突然，也来得很热烈，往往一夜的风声过后，清晨推门而出，惊觉风的方向和力道全然改变了，连空气的味道都似乎不一样；只需要一场温和短暂的细雨，光秃秃的树干就迅速染遍了新绿。还来不及察觉其变化，漫长的冬日的单调就已经被热闹的生气所取代。周围的一切都是欣欣向荣，可梅宇却对自己的无病呻吟无可奈何，看着枝上的新叶渐渐长成，仿佛心中的痛也随之渐渐茁壮。为什么自己要这样没尊严地活着，并且活得这么痛苦呢？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毅然绝然地离开苏以真，单纯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呢？直到天气逐渐炎热，学期到了尾末，梅宇仍是没有任何行动，唯一知道的是，苏以真竟然还没有厌倦那间寡淡的屋子还有屋子里的他。
  明明已经是夏天了，系里却突然组织踏青，林原很友善地告诉了梅宇这件事，并且约他也一块儿去。目的地是城外的 Y 园，梅宇答应了下来。距离并不远，经济起见，一帮学生都是三三两两拉帮结伙地坐公车前去。梅宇跟林原同行，一起的还有林原的女朋友王露，一个同班的大方爽朗的女生，原本梅宇还有些别扭，好在三个人互相之间已经比较熟了，也就不在意了，一路上谈谈说说相当开心。
  到了 Y 园外的集合地点，梅宇才发现，这么个随随便便的郊游，竟然是跟 G 院的联谊活动，苏以真有学生会的职务，自然也在场。这下梅宇真的别扭了，既然苏以真早知道是这么回事，为什么不干脆提醒自己避开？可苏以真倒好，一点点心事都没有的样子，直接对梅宇视而不见，自己扮活跃模范生扮得不亦乐乎。
  第 42 章
  Y 园原本是个占地广阔的皇家园林，当年固然修葺华美，原先的建筑如今只余下角落里的一两处的残垣断壁而已，不过园内林木繁盛，湖泊浩瀚，即便没了过往的殿阁，仍是秀丽宜人，夏日前来游玩，满园青翠，凉风拂面，清爽舒畅。
  梅宇先入为主认为 Y 园定是一片凄凉，所以在 B 城生活了十多年也从没来过。哪知进了园，其实是雅致清静，实在不虚此行，也感叹怎么早先没来。说是集体活动，不过走不多远大家就慢慢散了，只需在约定的时间回去大门口集合就行，梅宇就跟林原王露一道儿散步着往园子最深处走。王露是个大方开朗的女孩子，虽然多出来一个梅宇同行，也是一路兴高采烈，只是女孩子的事多，仗着林原的疼惜和梅宇的温和，花样百出，园里不少在树荫里摆卖的小贩，她就一会儿要买雪糕，一会儿要吃炸肉串，一会儿要看小摊上的玩意，一会儿又要拍照。林原和梅宇两个随和男生，自然什么事都由着她，王露很能自得其乐，于是大多时候都是两个男生的 men’s talk。
  园内的景致原本大多与水有关，现今仍是能依稀看出其大致的架构，应该先是以开掘水道湖泊为主体，掘出的泥土堆叠成山峦之形，山上植花木，山水间再建亭台为点缀，残存至今仍是意趣昂然，其间还有后人植的荷塘，草丛里偶尔还钻出几只流浪猫，出人意料地养得膘肥体壮，想来是看园工作人员的功劳了。三个人都对古迹没什么兴趣，就专挑清凉水边的小道走。这园子大得惊人，一直走一直走也没有见到重复的景致，更不知何时才是尽头，不过三个人都不着急，走走停停，腿酸脚乏时就在树下长椅上歇歇。
  忽然走过一片沼地，别无花木，只得一片芦苇，水边还有一条老旧木栈桥，梅宇便说这地方就算一片荒芜也是颇有雅趣。
  林原听了这话，乐得不行，嗤笑道：“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雅士，刮目相看。”
  梅宇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一巴掌就拍他肩上。两个人就站在那栈桥上闲聊几句，冷不防就同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转过头来，王露一副神神叨叨地表情看着他们俩，压低了嗓子说：“你们猜，我刚才在那个小树丛里看到谁了？”
  林原不以为然，微哂：“切，管他是谁呢！总之不是咱们三个。”
  王露急得把食指竖在唇上，不让他大声，一边拉了两个人悄悄过去：“快跟我过去看。”林原和梅宇只能被她拖着走。转过小道边的树丛，缩在一棵大树后面探出头去，果然看到两个人。
  梅宇留神一看，就仿佛挨了个晴天霹雳，那其中一个正是苏以真。他搂着个女孩子按在树上正在亲吻。就算已经看过了苏以真身边的女生 A to Z，这也仍是梅宇头次亲眼看到他跟别人亲热，一时全身刺痛，一颗心仿佛瞬间被强酸强碱腐蚀殆尽了。
  那个女生名叫叶晴，是同级二班的班长，家境好，成绩好，只成日里戴着副粗黑边厚片眼镜，一副古板修女模样，男生个个火眼金睛，看出来她长相其实很漂亮，身材应该也不错，只可惜叶晴跟座冰山一样不给任何男生机会，大家只好望美兴叹。可现下冰山早融了，柔柔地依在苏以真怀里一片火热，那副吓人的黑眼镜早不知道哪去了，一双凤眼微睁，眼波盈盈，脸颊上淡淡的红晕，一张侧脸美得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