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赋

第7章


  “竹儿真笨!”逸菊拍了紫竹一下,然后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小姐的意思是:老爷特地让小姐见文公子,多半是相点鸳鸯谱了。”
  “还是菊儿脑子转得快!不枉费我这些年的调教!”
  紫竹一听可愁了。“小姐,那您是说我服侍的不好吗?”
  宗政无瑕横了她一眼,“你啊,也有你机灵的时候,就是心思不够细腻!”
  “哎呀,小姐,人家就是学不来菊儿那样子,走出去活脱脱一个小姐样。”紫竹皱起一张小脸,假装哀声叹气。
  逸菊被说得脸红。“竹儿,你就说话不多想想,老是冒冒失失!”
  宗政无瑕笑着,今日游湖尽兴,心情特别舒畅,也就任丫头们一路上打闹着,慢慢踱回自己住的咏菊园。
  方才沐浴更衣,梳洗完毕,宗政夫人便派人来到菊园,说是请小姐到前厅用膳。宗政无瑕让逸菊推说累了,想早点歇息。打发走了母亲派来的人,便让紫竹磨墨,自己则在书桌铺上宣纸。
  菊儿将案头的腊烛点燃后,便和紫竹二人垂手一旁,静静看着小姐作画。相府上下,都知道自小琴棋书画皆通的宗政二小姐,最爱便是作画,风景山水,花草树木皆是她作画的题材。不过,宗政无瑕从没画过人物。
  紫竹站了一刻钟,见宗政无瑕在白色的宣纸上,勾勒出一个人物的脸,不由得惊奇。“小姐,你画的是谁啊?”
  “竹儿别吵!”宗政无瑕提笔,立在案前,思索着如何把月影湖畔见到的那名男子的神态勾勒出来。
  逸菊拉着紫竹退到一旁,悄声说:“我们在这看一会,就知道小姐画的谁了啦!”紫竹闻言,便不再作声。
  宗政无瑕聚精会神会神,小心翼翼的勾勒,全凭着脑海中的印象去刻划。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当她勾勒完最后一笔,直起身往后退开两步观赏自己的画作时,两名小丫头的嘴巴已经张得可以放进一颗鸡蛋。她们只见一名神色傲然,嘴角噙着邪魅的俊雅男子跃然于纸上。紫竹瞠大了眼看向她说:“小姐,这,这不是今天早上我们在月影湖边看到的那位公子吗?”当时虽然没胆正眼看他,但紫竹还是印象深刻。
  逸菊也好奇的问:“小姐,你怎么把那位公子画了出来呀?”
  “画下来更加赏心悦目嘛!”宗政无瑕微微一笑,见墨汁有些干,又吩咐紫竹磨墨,让逸菊将画拿到一边晾干,自己又取来另一张宣纸,在案上铺开来。
  “小姐,都夜了,你还要画吗?”紫竹边磨墨边问。
  “嗯!”宗政无瑕点头,提笔沾了沾墨,却没有立时下笔。
  逸菊将画晾在矮书架上,又走回宗政无瑕身边。“小姐,这么夜了,不如早点睡,明日再画吧!”
  “你们困了就先去睡,别嚷嚷!”说罢,宗政无瑕又凭着模糊的印象在雪白的宣纸上,一笔一划细细勾勒出月前在凤凰山道上一面之缘的玄衣男子。
  “小姐又要画谁啊?”紫竹见她又要画人物,心中更是奇怪,和逸菊面面相觑:小姐不是从来不画人物的吗?
  “画完自有分晓,急什么?”摆摆手,宗政无瑕继续描绘,任丫头们在一旁唠叨。
  当她搁笔,吐了口气开始欣赏自己的画作时,房外已传来三更鼓响。“原来这么晚了!”她低语,抚唇,方才画着男子的眉目时,竟又回想起他在唇流连的感觉。真是羞死人了,她怎么会——甩了甩头,把男子的身影彻底从脑海甩出,回头见二名小丫头早趴在桌子上睡过去了,紫竹还小声打着鼾。她取来逸菊晾在矮架上的画,又将二幅画并排平放在书桌上,用纸镇固定好,再细细对比着看。越看越心里越觉得两人神似之极,却又不敢确定。
  又见睡得正酣的紫竹和逸菊,兴起了捉弄之心,她来到两人熟睡的桌边,用沾了墨水的毛笔在两人颊上各画了一朵花。
  “谁,谁动我!”紫竹第一个跳起来,张望四周。逸菊也捂着脸坐起来,揉着眼到处看。然后,两人同时发现拈着毛笔,笑着站在身后的宗政无瑕。
  “小姐!”两人异口同声,“人家都睡着了还捉弄人家!”
  “做主子的还没睡,哪能让你们睡得安稳?”宗政无瑕却笑得无辜,“再说,颊生芙蓉,面泛桃花不都是这么来的吗?”
  逸菊和紫竹忙不迭去洗脸,又鼓着腮帮子回到宗政无瑕身边,正想叨念几句,却被宗政无瑕拉了书桌前。“我叫你们起来,是让你们帮我看看,这画中的人,像不像同一个人?”
  “这不是白天见着的那又好看又很吓人的公子嘛!”紫竹打了个呵欠,直觉的说。逸菊却端详了一阵,才指着其中一张画惊讶的问:“小姐,这不是凤凰山上那名狂徒吗?”
  “你们再仔细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宗政无瑕目光烁烁的盯着两人。只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想知道答案。
  紫竹再看了一眼,说:“怎么看都是一个人嘛,换了身衣服,多了点胡子而已……”
  宗政无瑕又看向逸菊。“菊儿你说呢?”
  逸菊左看右看,看半天,喃喃道:“像是很像,可是只是神态嘛,那个不修边幅的市井之徒,再怎么变了不可能变成贵公子的!”
  宗政无瑕被她的形容逗笑了。“你啊,成语是用得越来越好了!”
  逸菊问:“小姐觉得他们会是一个人吗?”
  宗政无瑕再度比较了两幅画,最后舒了口气,说:“也许,竹儿是对的,他们只不过是表像不同罢了,内里不定就是一个人。”
  紫竹一听可乐了。“小姐赞我了!”
  逸菊对她吐了吐舌,说:“小姐还经常夸我呢!”
  宗政无瑕伸了伸懒腰,笑道:“好了,时间不早,该睡了。”
  刚被叫醒的两人,一听要睡便笑开了,连忙为主子宽衣。直至丫头们出房去,躺在床上的宗政无瑕却睁大着眼看着帐顶,不明自己因何还记着那狂徒。
  
第四节 遗簪(二)
  相府的生活无风无浪无涟漪,游湖归来又过二日,每天不是看书便是写字作画,这样的日子虽然单调,对宗政无瑕来说却已是十八年的习惯了。今日用完午膳,她领着丫环们将房中看完的十来本书搬回父亲的书房,回来经过后花园,棋兴来了,便让人送来棋盘和茶点,拉了紫竹和逸菊在后花园荷花池上的凉亭内一同品茗对弈。
  此时宁静的相府后花园一隅,只听得棋子落下棋盘的声音,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偶尔还伴有紫竹和逸菊的惊呼声。
  “小姐,再过十日,就是皇上钦点的二十四名宫妃进宫的日子了,听说柳昭仪被破例允许带二名贴身丫环进宫呢!”身为相府的高级丫环,逸菊对皇宫大内的小道消息可谓相当灵通。
  “嗯!”宗政无瑕目光落在棋盘,懒懒的应了声。
  “咱们金碧王朝不是明文秀女不得带侍女入宫吗?”逸菊不解的问着,一边看着棋盘,举棋不定!
  “柳小姐美名远扬,且又是皇后之妹,有一些特殊待遇也是正常!”宗政无瑕看着棋局,想起了月影湖畔一番话,心想:别人当成特殊待遇的好运,柳涵玉说不定还觉得是一种困扰呢!思及此,她轻柔一笑,对举棋不定的逸菊说:“倒是你们哦,说东道西,还想不想赢这盘棋?!”
  “哎呀,竹儿,你快看看怎么下才好啊!不然小姐又要赢了!”逸菊转头向一旁的“参谋”紫竹姑娘求援。
  紫竹瞪着棋盘,面有难色,比着棋盘上的棋子指点了半天。逸菊看得头大,“到底是这里还是那里?”
  紫竹皱着眉,把心一横朝棋盘上一指。“就这!”
  “这里?行不行哦!”逸菊左思又想,最后,还是照着紫竹指的地方放下棋子。宗政无瑕好整以暇地问:“当真要下这里?”
  迟疑一下,逸菊点了点头。
  “当真不改了?”宗政无瑕拈着手中的车,笑容可掬!
  逸菊再度点头说:“不改了!”
  “那就不要后悔了哦!”宗政无瑕遂将棋盘上的车往前一推,笑意更浓了,朱唇微启,吐出二字:“将军!”
  “哎呀,小姐又赢了!”逸菊一见立即懊恼不已地拍着头。紫竹也是一脸恨不得扼腕的表情!“怎么每次都是小姐赢!我们两个都下不过小姐一个人!”
  “你们下棋总左顾右盼,怎么能有长进?再说了,想赢本小姐,你们去多练三五年再来吧!”平素里,没有旁人在侧时,宗政无瑕总是如此和丫头们打闹,小姐架子并不大!吩咐丫头们收拾棋盘,自己则起身来到栏杆边,凭栏而望。
  “小姐,还下不下啊?”逸菊边收拾棋子边问。
  “快些把棋子摆好,我自个儿来下一盘。”小姐喜欢自己跟自己下棋,从小就是,逸菊和紫竹也见惯不怪了,三两下便将棋子摆好。
  “小姐,棋子摆好了!”哪料话音才落,但听得莲池边有人吟道:“乐事赏心谁家女,举棋轻拍落子声!”
  宗政无瑕正倚着栏杆,听到人语声诧异的往荷花池边望去,只见一青衣书生,正向这边亭子走来,目光痴然。发现亭内佳人看向自己,青衣书生快步向凉亭行来,作揖道:“打扰小姐了!小生文绍庭这厢有礼!”
  紫竹这时认出了他来。“咦!是文公子!”
  “文公子不必多礼!”宗政无瑕侧过身微微一福。
  文绍庭见逸菊和紫竹已经收拾好棋盘,遂道:“小生打扰小姐雅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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