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赋

  房门一关，隔绝了外界的吵杂，屋内又静了下来。她听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感觉一个高大的人影来到跟前，烛光形成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她的世界。
  轻轻的，她的红盖头被掀开，她抬头，翦水秋瞳对上一双如黑夜星辰般的眼眸。好迫人的非凡气势！眼前男子丰神俊朗、玉树临风，薄唇紧抿着，有着帝王般的尊贵，带着不可一世的傲视，那种浑然天成的气势曾经相识！
  是他！怎么会是他？！
  是她！怎么会是她？！
  就在四目交接的瞬间，新郎新娘同时愣住，一切似乎在这一瞬间静止了。
  经过了一天折腾，从原来的猜测到中间的忐忑再到进洞房后的逐渐泰然，宗政无瑕已趋平静的心，就像被骤然而来的巨浪袭击，波澜起伏不定。
  龙天澈表情也是瞬息万变，意外，惊喜，不敢置信，复杂，直至面无表情！
  仿佛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先回过神来的宗政无瑕垂下了眼睑，不敢再与他对视，却被他以一手支颚，强迫她再度与他视线交集。
  龙天澈空闲的另一只大手竟自轻抚上她温润雪白的颈项。美！今天的她，凤冠霞佩下的她，比凤凰山下，比月影湖畔都更美上十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太后为他“安排”的王妃究竟有多美！这就是与柳昭仪刘名的天下第一美人，是冠盖京华的才女，也是宗政元的女儿！
  “好一位肤若凝脂，冰肌玉骨的绝世美人！比起柳翰林之女来，竟然毫不逊色！”他缓缓靠近她的脸侧，薄唇微扬，轻声低语，却意味不明！“太后辛苦安排了这么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当英王妃，真是太厚待我龙天澈了！”
  从未和男子如此接近过，且又是如此的迫视，令宗政无瑕心头骤生起些许慌乱！很想拍开他犹在身上放肆游移的手，到底却只能强迫自己正襟而坐任他为所欲为。
  见此，龙天澈收起玩味的表情，同时收回在她颈间游移的大手，退开几步，来到床前的桌几旁坐了下了。然后，他悠闲的倒了一杯茶，轻啜一口，再次回头端详眼前的美人！“说真的，皇兄舍得把天仙一样的你送给本王倒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原来，他就是英亲王，是原本欲将君临天下的男子，如今是她丈夫的尊贵王爷！面对这些意味不明的话语，饶是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宗政无瑕此刻也有了手足无措之感！她，该如何是好？
  “我在想，宰辅大人，为什么舍得把你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女儿送到我手上？以他狐狸般的心思，难道想不到他女儿到了我手上会遇上什么事？或是，他认为以你的姿色足以教本王神魂颠倒，忘了自己姓氏名谁？又或者，在这盘棋里，连他也无能操纵棋子了？嗯？”他一边像在自言自语，声音听起来轻柔无比，仿佛怕吓着了她，然脸色却沉凝得窒人。
  “不过——”龙天澈一边端起桌上的交杯酒，再度踱到她跟前。
  宗政无瑕抿着唇，默默地接过他递来的酒杯，轻颤的在他带领下喝下了交杯酒。突然，龙天澈收起玩味，看着她，正色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英王之妃，再不是相府千金！”
  面对他的盯视，她强自定神，低低回了声：“是！”
  “既然嫁入王府，最好是明白自己的身份！”
  “是！”她再度应答，此时此刻她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了，也许，照着他的意思做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她心下苦笑！
  “很好！那么往后相府那里你就不用回去了！你要做的事，就是好生呆在王府，乖乖做好你的英王妃！”
  不让她回家？她惊讶的抬头看他，脱口而出：“为什么？”他的意思，是要软禁她吗？
  龙天澈挑起俊眉，觉得不可思议地看她。“还问我为什么？你父亲不是一直防着我谋朝篡位，恨不得立马将我斩首示众以绝后患吗？”
  宗政无瑕呆若木鸡，想笑却笑不出来！她直视着他，方才形于外的慌乱此时已经完全隐去，问道：“既然如此，王爷为何还答应这门亲事？以您在朝中的份量，拒绝这婚事轻而易举！”
  龙天澈再度扬起眉，笑看着她说：“太后御旨，皇上主婚，我为什么要冒着抗旨欺君之罪把天仙美人儿往外推？”
  一句话，问得她无话可说！是啊！他何必抗旨不遵呢？如此不可一世的他，难道还怕她一个小女子有什么叵测居心吗？只是端看此情此景，她宗政无瑕往后在这英王府中将要面临何种不堪的局面可想而知了！
  见她低垂着头又默不作声，楚楚可怜的纯真娇颜闪过无助，龙天澈自觉得对一个刚出阁、方才十八岁的女子说这些话也有些重了，摆了摆手道：“我也不为难你，只要做好本份，你就会是本王疼爱的王妃，本王不会亏待于你，以后王府中仍是当家主母！你的地位，不会变，明白吗？”
  “是！我会当好英王妃的！”事到如今，她才终于体会，什么叫人生无常，始料未及了！新婚之夜，宗政无瑕第一次主动想起那日天福寺了然大师送她的那句话！
  
  夜，深了！
  新房内烛影摇晃，宗政无瑕身披喜气洋洋的大红霞衣，凤冠已经被她自己除下，独坐在窗前，盯着烛泪发呆。与其说是发呆，不如说是陷入了沉思。
  大约半个多时辰前，龙天澈阴着脸拂袖而去，留她在陌生的新房中枯坐。洞房花烛夜，新娘子继被丈夫奚落一顿后又被丢在新房中独自面对漫漫长夜！她自嘲的一笑，心想，天底下大概没有比她更倒霉的新娘子了吧？不过回头一想，他的离开反而是好事，他要真留下来估计这夜会让她更难熬呢！
  无声的轻叹，事已至此，她就算哀怨，不甘，愤怒，种种反抗都好，也不会改变既定的事！既来之，则安之！再差，她也能处之泰然！
  “再差，也不过如此！”自言自语的看向窗外的夜色，用手揉了揉僵硬的脖子，不自觉的抬头看向屋顶。她的夫君——名义上的夫君，自离开新房后至今便呆在屋顶没有离开过。
  特别为英王大婚所制做的龙凤鎏金喜烛还燃烧得尽兴，端看天色，估计再过不久夜就要过去了，丫环仆妇们就要端水来给他们嗽洗了吧？本应温情脉脉的新婚之夜变成这样，让他们瞧见了不知又会在外面掀起怎样的风波？
  宗政无瑕终于还是起身，自己将身上的繁复嫁衣一层一层脱下，然后在衣柜内找了一身干净的寝衣换上。无论如何，日子还是要过，觉也总是要睡！
  实在是太累了，没想头一沾枕，她便陷入了黑甜乡。睡得正香甜，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戳她的背。头埋在被窝里硬是不肯睁开眼，软软的呢喃无意识的逸出唇畔：“竹儿不要闹，让我再睡会啦！”
  但很快，不一样的氛围让她突的一个激灵惊坐起来，掀开龙凤织锦百子被，强迫沉重的眼皮撑开，果然看见她那俊美非凡的夫君站在床前，阴晴不定地看着她！昨夜的一切在一瞬间全回来了，宗政无瑕立即自迷糊中清醒过来。
  发丝微乱平添柔媚，初醒的惺忪睡眼益显庸懒，薄薄的寝衣掩不去玲珑有致的身段，裸露在外婴儿似的肌肤让人忍不住对衣服下产生遐想。昨夜的她美得高贵、令人目眩神迷，此刻的她美得如诱人堕落的妖精。手心抚过她娇嫩颈项的感觉仍在，龙天澈盯着她良久，闷闷的想起自己一夜呆在屋顶吹冷风浸寒露。
  “你倒是睡得香！”见她虽醒着犹带睡意，他忽生捉弄之心。
  她也看着她，没说话，却丝毫未觉自己现在的样子是多么娇憨和诱人！心想：我睡得香也碍着你事了？余光瞥到窗外已露白，知道自己应该起身下床，今天还有许多事等着她去面对！身子才抵床沿，强烈的男性气息袭来，她还没明白过来就被龙天澈压倒在床上。
  她猛然回神，本能的双手抵触不让他近身。龙天澈却轻松的移开她推拒的手，低头吻上她的玉颈。当温热的气覆上来，她扭动被他紧握住的手腕，心里升上无限委屈，她从来没有奢望两情相悦的美满姻缘，从来没有想过此生会和男人有肌肤之亲，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由这样一个男子，在这样的境况下来侵占她的身子。更可悲的是她连拒绝这种屈辱的余地都没有，落在身上的吻是温热灼人的，所到之处，她的衣裳帛帛离开身体，暴露在空气下的肌肤寸寸冰凉！
  脆弱的抹胸带子被他轻轻一勾便自散开，她已经几近赤裸的身在他身下，她瑟缩了一下，却倔强的咬紧了唇不愿泄露心内的害怕！目光不期然和他撞上，不理他灼热难测的目光，她闭上眼，只觉得浑身僵冷。
  闺房之事，无论是教习嬷嬷还是母亲，都已经在她出嫁之前完完本本的告诉了她，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却无法将它与书上所描述的那种云雨巫山的快乐联想到一起。
  
第八节 初入王府（二）
  预期中的疼痛和随之而来的狂风暴雨许久都没有降临，她讶然的睁开眼，视线被近在咫尺的面孔上那双阎黑眼眸捕捉，就这样沉入那黑潭中心悸莫名！
  握住她手腕的大手箝得更紧几欲将她捏碎，仿佛它的主人正在隐忍着什么，她看到面前刚毅的脸上淌下了斗大的汗水。
  仿佛经过了天长地久，龙天澈硬生生的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刷地翻身下床。一得自由，宗政无瑕胡乱抓起散落床上的寝衣掩住胸前春光，浑身狼狈，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