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赋

第72章


  宗政无瑕根本没听进周围任何人的话,正确的说应该是在龙天澈中箭倒下的刹那,她的心就被掏空了,也失去了所有知觉,眼前的世界在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望着她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文绍庭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见此情形,宗政元长叹一声,留下一句话:“把她带回相府!”便转身头也不回的下牌楼去,唯恐自己无法继承受看到女儿悲恸空洞的眼神时的心痛!
  夜影黑色矫健的身影出现在雪铺满的广场上,在龙天澈中箭的那一瞬,身中数剑的他以横扫千军的愤怒剑势冲开纠缠着他的七八名大内高手后,毫不迟滞的飞跃来到倒在雪地上的龙天澈身前,抱起他便抢路奔掠向建成门外。身后的箭雨紧跟而来,前来救援的英王府亲兵冒着箭雨护送他们撤退。郭信见机不妙,也飞串出门。
  建成门外,刘洪驾着马车恰巧到达,夜影抱着龙天澈闪身入车内,郭信二话不说紧跟着上车,随着马鞭高扬,骏马撒蹄而出,拉着马车飞奔向崇文宫门。
  这一天,是隆康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大雪漫天从早上一直下到天黑也未见间断,皇城天京白茫茫一片死一般的沉寂,甚至是紫禁宫城的后宫,妃子们也躲在温暖的锦帘内谈风弄月足不出户——除了在场的人,几乎再没人知道乾元殿前发生了什么事!
  隆康二年,十一月二十四,是明和帝忌辰,这一日,朝廷颁旨召告天下:英王龙天澈谋反,于乾元殿发动政变,未遂,伏诛于建成门下。
  原本被编制到赵家军中的连战、秦文叔、卓不凡先生等人眼见英王饮恨于建成门下,带着麾下士兵离开军中,后下落不明。
  人们把这场变迁称为“乾元殿事变”,后世史书也作“乾元事变”!这场政变直接导致了后来的“江州兵变”和“岭南兵变”,也是再后来二十万大军兵谏天京以及隆康皇帝被逼退位的导火索!这是后话。
  且说乾元事变的起因和发生的经过,对于外界来说犹如雾里看花般扑朔迷离!就连当时在场的士兵,也有人不知道英王是如何谋反的,在他们的记忆深处,最深刻的只有那名绝色女子那声响彻云霄的哀恸叫喊,许多人到后来才知道这名女子便是宗政相爷的女儿——英王妃宗政氏!
  英王谋反的消息一经传出便震惊朝野!朝中支持龙天澈的大臣——其中甚至有人曾劝他起兵反朝廷而被拒绝——闻讯皆不敢置信。全国各洲府官员在闻知消息后也为之震动!
  岭南总兵孙特听闻消息后便当场破口大骂:“英王谋反?说这话的孙子纯粹是放狗屁!”江州刺史听到消息后也直摇头,对当时正在厅作客的友人道:“英王若果想谋反,还用等到今天吗?因何他麾下的三路皇军也未见动用?”
  
第四十四节 花落花开
龙天澈在建成门下中箭后被近身护卫夜影劫走之后,至今生死不明,连同夜影和王府总管刘洪一起消声匿迹。多数人都认为英王已经故去,但也有少数人猜测他可能在某处疗养,为他日卷土重来做准备。
  为了安抚民心,事变之后查抄王府的圣旨颁下之时,免去了王府女眷连诛之罪,所有丫环仆妇连同英王妃,侧妃和侍妾皆发还原籍。
  乾元事变之后,由于受过英王恩惠的人很多,种种善后之事烦多而艰巨,但最让龙天浩为之头疼的,是如何控制由虎符直接指挥的三路皇军。
  说到这里,有必要阐明虎符和三路皇军的关系。
  前面已经提过,虎符是金碧王朝兵权的最高指挥令符,拥有它就相当于拥有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帅印,但它却比帅印更加有权威——历代以来,帅印外放给即将出征的武将,但虎符向来执掌于最高当政者也即皇帝的手中,从不旁落。而隶属于皇帝的精锐部队——三路皇军——只认令不认人,大祖皇帝在三军军营前皆立有御笔丹书的石碑:三路大军见符而发,不见虎符圣旨犹可不听。
  明和皇帝时期,骁勇善战的太宗明和帝带着金碧王朝最精锐的三路大军南征北讨,开疆辟土,完成了统一大业。后来天下大定,四海升平,明和帝居安思危,重新征集年轻力强的士兵充实三路大军,并选出部将中忠心耿耿且威望高佳的三位将军分别领导并训练这批新兵。明和三十二年初,明和帝带着次子龙天澈参观了时经五年才训练完毕的三路大军新兵阅兵仪式,而后当着三军众将之面,将虎符交于他之手,此举等同于在召告天下——龙天澈将是未来的帝王,三军之帅!
  对于龙天澈接掌虎符一事,三军将领没有一人持反对意见,三军士兵皆举矛庆贺高呼英王千岁。
  当英王谋反伏诛于建成门下的消息传到兵营,三路大军集体默哀,三军主将对前来报信的皇宫内监汪泉更是不理不睬,对接着前来安抚军心的宰相宗政元也是恭敬而冷淡!三军的态度很明显——不见虎符,他们便各自为政,中央的调派他们将不予理睬。让人伤脑筋的是,虎符随着龙天澈的失踪,已然像在人间蒸发!
  好在,有明和帝时期的强大国力蔽荫,金碧王朝边关固守,短期内没有调用三路大军的必要,因而关于招安三军之事龙天浩还可以和近臣从长计议。
  午时时分,提早结束一天工作的宗政元从中书省乘轿回到相府,疲惫的走进毓兰厅,一眼却看见儿子宗政珏和管家范伯在厅内,看起来一脸忧心。
  “爹!”宗政珏连忙起身。
  范伯一见老爷回来,连忙迎上来:“老爷,您可回来了!”
  宗政元问:“发生什么事?”
  宗政玉和范伯相视一眼,由宗政珏开口道:“爹,母亲又犯病了,这次怎么劝也静不下来,也不肯让大夫把脉!”
  叹了口气,宗政元道:“随我去看看!”说罢连咳了几声。
  “爹,您近来咳得厉害,一会让大夫也给您开个方子调理调理吧!”母亲自从乾元事变后便犯了糊涂病,爹亲也比以前看起来苍老了不少,这让宗政珏忧心忡忡。
  “爹老了,毛病自然就多!”宗政元摆了摆手要儿子别担心,举步走出毓兰厅,往相府后院行去。
  距离卧房不远,就能听到房里传来侍婢青青的声音:“夫人,您别难过,青儿打听过了,小姐在宫里过得好好的呢!”
  接着,房内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宗政元推门而入,就见披头散发的妻子趴在桌上,泪流满面。“夫人!”
  王氏见他进来,猛的起身,抓住他衣袖。“老爷,我要见瑕儿!”
  “要见瑕儿,就要先养好身子,你现在这副样子,我怎么能让你进宫去看她?”宗政元扶住一脸急切的妻子,让她重新坐到桌前的椅子上。
  “不,我现在就要见瑕儿!”王氏正要坐下又猛的起身,再次抓紧丈夫的衣袖,“你不是权倾朝野吗?你快安排人把瑕儿带出宫来,我要天天看到她!”
  “夫人……”宗政元无力道,“我何尝不想把她接来?”只是,生平第一次,他无能为力了!
  “你没辙了是不?我就知道你已经没辙了!”王氏凄然地笑出声,“瑕儿,瑕儿,我可怜的瑕儿!娘真后悔把你生下来,让你生在这样的家庭,让你有个这样的父亲!枉为一朝宰相,却连自己的女儿也保不住!”
  “夫人,你胡说些什么!”
  “娘……”
  “哈哈!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王氏哭笑着,捂住嘴呜咽,目光炯炯的望着宗政元,“我说错了吗?你也掌握不了现今的局势不是吗?你是不是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不选英王了?如果当初选了英王登基,我们现在就不会失去女儿了!你以为英王桀骜不训远不如康王来得好操控,现在你知道了吧?后悔莫及了吧?!”
  “夫人你疯了!”宗政元被说得吹胡子瞪眼,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没疯!是你们疯了,皇上疯了,太后疯了,你也疯了!你们全都疯了!”宗政夫人忽然望着窗外,陷入了回忆,“去年这个时候,瑕儿还在我怀里撒娇,说要陪在娘的身边一辈子不嫁人,可是现在她一个人在深宫里无依无靠,孤零零的承受着丧夫之痛,没有一个人为她分忧!”
  “娘放心,妹妹在宫里有涵贵妃照顾着,又有爹在背后打点,不会无依无靠的!”宗政珏只能这样安慰着思女成疾的母亲。
  王氏甩开儿子要来扶她的手说:“你们根本不能体会到一个新婚不到一年的女人在一天之内看着自己家破人亡的心情!你们这些所谓朝廷命官,只知道一味的争权夺利,又何时考虑过妻女的感受了?”
  “夫人,为夫答应你尽最大的能力把瑕儿接出宫,你先别激动好吗?”宗政元扶住妻子瘦了一圈的双肩。那一场政变,不但让他天资聪慧的女儿因伤心过度成了失去灵魂的空壳子,连妻子也因为听闻女儿的事大病了一场,更由于女儿被舒太后借机扣留在宫内不得见面而变得成日疯疯颠颠胡言乱语。
  “真的?什么时候?现在吗?我可以见到可怜的瑕儿了吗?”王氏眼睛为之一亮,靠在丈夫怀里惊喜的问。
  宗政元为了安抚她,只好重重的点头,保证道。“真的!瑕儿很快就会回来了,而且是健健康康的回来!”其实,他根本没有把握做到——今日的他已经不是往日那举足轻重的三朝元老了!虽仍位列三公,名称宰相,但那个曾经温文尔雅的康王,如今已经成为一名真正的帝王,一位手握大权果决狠酷的帝王,而他再也无法操纵这样一位帝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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