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珠儿

第13章


    “所以你不得不改变自己,”米珠儿的声音放轻了许多,“所以你宁愿告诉她你其实喜欢做女人,宁愿自己痛苦也不告诉她真相?”
    南凤抬起头来,笑了,米珠儿看在眼里,心像被刀剜割了下,“其实,苏西还是幸福的,至少你在默默地爱着她。”说到后面,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她指着他骂道:“就是因为你的自以为是,苏西活在地狱里,她把自己献给了撒旦!”话才说完,她惊出了一身冷汗,苏华要我来找南凤,就是要我明白这些?
    南凤点点头,“我现在明白了,我原以为我是为她好,”他笑得很温柔,“我这就去陪她,用我的余生去陪她。”
    “不!”米珠儿尖叫起来,“不要!”
    南凤愣了下,马上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有这异常的反应,他摇摇头,“我不会自杀,我只是去陪她,陪她说说话,陪她看每个日出和日落。”
    米珠儿慢慢安静下来,“苏西是幸福的。”
    苏华要米珠儿来找南凤,本意是想通过南凤来打消她去西藏的念头,却没想到南凤因为米珠儿的话想透了所有的事,非但没反对,还主动地提供了西藏的地图,替米珠儿买了去西藏的火车票,“去吧去吧,没有经历过,又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米珠儿不免有些得意,越发坚定了去西藏的念头。
    火车开动的时候,米珠儿满心欢喜地冲南凤挥了挥手,十几年前苏西是去西藏放逐自己,而现在,她是去揭穿谜底。她心头一动,苏华叫我来找南凤,也许不是想阻止我,而是,想化解我心头的恨——恨?她呆住了,我有恨吗?恨那个抛下我不管的亲生父亲?还是一死了之、扔下我的妈妈?不,我不恨他们,那我为什么要去西藏?
楚一苇(1)
楚一苇出门的时候,心里很不快活,来这刑警支队也有好几个年头,大案没办过,倒是小偷小摸地抓了一罗筐,本来以为碰到个命案可以一展身手,可是这案子才有点眉目,那案中的关键人物又离奇死亡,然后看上去知情的小丫头又疯了,好不容易等她出了精神病院,最近有了点动静,这犯倔的刘大姥姥却死活不批自己去跟进。
    他抬眼看看日头,米珠儿这会怕是已经到了上海,再不跟去,她一入西藏,再想找到她怕就是大海捞针了。他正想着,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一苇啊,你妈的哮喘病又发作了,回家的时候记得去张医生那买点特效咳喘药。”他忙不迭答应了。
    有了,他忽然露出笑容,高兴地哼着歌去买药去了。
    刘大姥姥大名刘全,本市刑警支队队长,33岁,平常不大爱笑,之所以被叫成刘大姥姥第一是因为脾气温吞,你就是火烧眉毛了,他还是不急不忙地拿出根烟抽了,然后像完成了该做的大事,再下令做什么和什么;第二则是因为刘全和那《红楼梦》大观园的刘姥姥差不多,他认为不对的你就是搬出上千条可行的理由,他也会眉头都不皱下断然否定,最常用的口头禅就是“我是没见过大世面”,把你的嘴堵得死死的。
    楚一苇虽然对刘大姥姥的独霸独行很不满,但是也不得不佩服他对案情判断的高准确率。等着瞧,我这次跟着米珠儿百分之九十是正确的,想着刘大姥姥到时候满脸的难堪和尴尬,他不禁为自己果断地做出决定暗暗得意了。
    火车行进过平原时,车厢里响起了一片啧啧的惊叹声。楚一苇不屑地溜了他们一眼,一看就是没来过西北的人所以才会这么惊讶,他偷瞄眼离他两个卧铺位的那个窗户,米珠儿在那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了,她在想什么?不会想自杀吧?他暗呸了自己一口,还是想想怎么接近她并和她建立起类似朋友的关系吧。
    他又把郭品洋案发现场的情况过了一遍,死人他没少见,可是像郭品洋被割了那玩意还笑得那样满足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也就是他这种带着惊恐而又满足的笑容害他一头扎进案子里就不想出来。本来取了门上的指纹,再在案发现场收集足够的证据就可以定案,可是首先那个小丫头证明郭品洋死的时候苏西不在现场,然后就是那些烟头,只能证明苏西来过案发现场,并且是在郭品洋活着的时候在现场。这就活见鬼了,现场除了苏西和郭品洋的指纹再没有别人的,总不可能是郭品洋自己割了那玩意再自杀吧?那他手边至少该有把带血的刀,为什么这把刀会在厨房,而且是挂在墙上?谜啊,不解开这些谜,这辈子我怕是都不会甘心。
    他又瞄眼那边,米珠儿还坐在那,似乎在想什么。楚一苇有些心急地点燃一根烟,再过十个小时就要到拉萨了,一旦到了拉萨,游客那么多,而他又不能跟得太近,到时候追丢了,他这趟就白来了。想起刘大姥姥黑黑的脸,他暗咬下牙,不管那么多了,先去套近乎,套上了最好,套不上再说,他把烟一掐,正准备上前去搭讪,突然,车厢顶传来紧急的长鸣声,接着传来车轮车轨相摩擦而发出的难听的“兹兹”声。这班是开往拉萨的特快,一般不会出现紧急刹车,难道出事了?楚一苇摸摸腰间的枪,跳下床。
    卧铺上的乘客大都在问怎么回事,为什么停车?楚一苇瞄眼走廊那边,脸色立刻大变,就在那一错神间,米珠儿已经没有坐在窗口,她去哪了?是回铺位上还是?他的额顶冒出豆粒大的冷汗,再顾不得许多,小跑着去到她的铺位附近,假装随意望了下,没在?她应该没有跳下去,如果那样,其他乘客肯定会尖叫,她去哪了?他仅仅犹豫了一秒钟,转身向乘务室跑去,如果实在不行,只好拿出警官证,请乘务员以查铺位的方式帮着寻找了。
楚一苇(2)
冲过走廊,在车厢末端,他眼尖地发现米珠儿正在那和乘务员讲话,他心头一宽,放慢了脚步走过去。
    “噢,那什么时候开啊?”
    楚一苇灵机一动,接在米珠儿的话后问:“请问出什么事情了?为什么不开了?”米珠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像前面的路轨出了点问题。”
    乘务员看到楚一苇似乎有点吃惊,可是她立刻把惊讶掩藏起来,微笑着点点头,“是的,前面的路轨出了点问题,已经去抢修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修好,两位请回铺位等候好吗?谢谢合作。”这时车厢的喇叭响了,所播的内容和乘务员说的差不多,米珠儿耸耸肩,反正这次她只是去找一些过去的痕迹,早去晚去没什么区别。
    “什么时候能修好啊?要误了我去布达拉宫朝圣可怎么办啊?”楚一苇冲乘务员使个眼色,故意叹口气说。
    “你也去布达拉宫?”米珠儿已经转身准备走了,听到他的话又转过头来。
    耶,成功!楚一苇点点头,装出才发现的样子惊奇地说:“你也是A市人?”米珠儿笑笑,眼前说话的男人有点眼熟,可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你也去布达拉宫?”楚一苇可不想白白错过这搭讪的好机会,他决定抛砖引玉:“我妈哮喘病一直老犯,我想去布达拉宫为她老祈福,哎,这要耽误了可怎么办啊?”想起妈妈哮喘发作时难受的样子,他的眼里不觉有了泪花。
    “你这样有孝心,老天不会那么残忍的,你妈妈会好起来的。”楚一苇的话让米珠儿想起了还在病床上的卿玉舫,她心想我何不也去为卿姨做个祈福,也不枉她夫妇俩对我那么好。“我也去,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她的脸红了,“我不知道怎么去。”
    楚一苇心里乐开了花,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好啊好啊,这样有个伴,路上也有个说话的就不会闷了。”他说完搔搔头,为自己表现得太过激动有点不好意思。
    米珠儿忍不住笑起来,“就这么说定了,下车的时候可要等我。对了,我姓米,大米小米的米,珍珠的珠,儿女的儿,记住了。”说完她笑笑,转身朝她的铺位走去。
    她没有忘记苏西就是在火车上认识洛桑的,现在她认识楚一苇会不会也落得同样悲惨的下场?不,如果命运真有什么轨迹可寻,我绝不走同样的路!她暗想我只是和他结伴去布达拉宫,然后他走他的,我走我的,就不会有事了。
    这么短的时间就取得这么大的进展,楚一苇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起来,暗想要是老刘知道这些会不会惊讶?会不会夸我?他掏出手机,几乎在同时他冷静了下来,这才刚起步,他怎么冲动得像刚进支队的小青年?他自嘲地把手机塞回衣袋里,想起那个机警的乘务员,他的脸上露出笑容,“辛小冉同志,楚一苇来报道。”他举起右手,很帅气地敬了一个礼。
    辛小冉被他逗乐了,“楚一苇同志真辛苦啊,又来破案?”
    楚一苇的脸色微变了下,他警惕地看下左右,“嘘。”
    辛小冉一听就懂了,她的脸变成了酒红色,她有些难为情地吐吐舌,“对不起,我……”楚一苇意识到自己太严肃了,换上笑脸,“上次还没好好谢谢你呢。”辛小冉的脸更红了,“太客气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过道的广播忽然响起:“尊敬的旅客,前方路障已经排除,火车将继续行驶,由此带来的不便请您多多原谅,预祝你们旅途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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