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如何自我慰藉,他们心中仍然很烦躁,莫名其妙地烦躁。
半个小时后田延豹下了决心:“我真的要问问刘易斯,我和他有过一段交往。”费新吾没有反对。田延豹拨通刘易斯的电话,但没人接。他一遍又一遍地拨着。直到晚上11点,屏幕上才出现刘易斯黝黑的面孔和两排整齐的牙齿。他微笑地说:“我是刘易斯,请问……”
“刘易斯先生,你好。我是田延豹,你还记得我吗?2001年世界田径锦标赛百米决赛中那个倒霉的中国选手。”刘易斯笑道:“噢,我记得。我很佩服你当时的毅力。你现在在哪儿?”“我也在雅典。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想提一个无礼的问题,如果不便,你完全可以拒绝回答。”他简单追述了那个神秘的电话,“刘易斯先生,你真的向谢可征先生提供过体细胞和精液吗?”
刘易斯耐心地听完后说:“田先生,今天你已是第八个提问者了,我刚回答了七名新闻记者的同样问题。”田延豹和费新吾交换着目光,现在问题更明显了。那个打电话的人是想掀起一阵腥风恶浪把胜利者淹死。刘易斯接着说:“对,我记得这件事,我是向雷泽夫大学医学院提供的,那是个严肃的学术机构,他们希望得到一些著名运动员的体细胞和精液进行某种试验。刚才几名记者都问我,鲍菲的父亲是不是那个研究课题的负责人,我的回答是:可能是一名姓谢的华裔,不过这一点我记得不准确。”
略停之后,他笑道:“我知道那个多事的家伙是在暗示什么。坦率地讲,我非常乐意有这么一位杰出的儿子,可惜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在鲍菲。谢先生身上,你能看到一丝一毫刘易斯的影子吗?”他爽朗地大笑起来,这笑声也冲淡了田、费二人心中的阴影。刘易斯快言快语地说:“不要听他的鬼话!不管这个躲在阴暗中的家伙是白人还是黑人--我想大概不会是黄种人--他一定是个心地阴暗的小人,他想制造一些污秽泼在胜利者身上。不要理他!再见。”放下电话,两人都觉得心中轻松了些。
田延豹说:“不必给谢老打电话了吧。”“不必了,不要搅扰他的好心境。”他沉思地说:“你说,这个神秘人物究竟是什么动机?莫非他也是短跑名将中的圈内人?是失败者的嫉妒?就象逢蒙暗算了后羿。”田延豹勉强笑道:“那,我是最大的失败者。”费新吾知道自己失言了,这句无意的话又勾起田延豹已经冷却的痛苦。那年温哥华世锦赛他也在场,是他和中国田径队的领队到警察局领回烂醉如泥的田延豹。按中国田径队的严格纪律,本来要给他一个处分的,不过领队也是运动员出身,知道二十年奋斗而一朝失败是多么深重的痛苦。他和费新吾悄悄把这事压了下来。
豹(8、如胶似漆)
2005年07月07日17:47:03 网易文化 王晋康
这会儿,他不愿多做解释,便拍拍田延豹的肩膀,表示把这一页掀过去。田延豹已经上床休息了,费新吾仍在电脑前快速浏览着电子新闻。也许是本能,也许是潜意识的预感,他总觉得这个电话只是一个大阴谋的开场锣鼓。查阅时他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这次的百米和二百米决赛上,集中在谢豹飞身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蛛丝马迹。
新闻报道中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各国记者在报道这两次决赛时都用了最高级的形容词:世纪之战;体育史上的里程碑;百世难逢的奇才。美国新闻周刊的老牌记者马林说:“鲍菲・谢不仅成功地打破百米9.5秒大关的壁垒,也成功地打破人类的心理壁垒。从此之后,那些对人类生理极限抱悲观态度的人,那些以"科学态度"对各种运动定下这种那种极限的体育生理专家,对自己的结论要重新考虑了。”在正规的电子出版物中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有关刘易斯提供体细胞和精细胞的消息尚未见报道。看来,已经得到消息的7名记者都十分慎重,毕竟这是非常爆炸性的新闻,而且新闻的来路太不正常。费新吾又把目光转向“网络酒吧”,这是网友们随意交谈的地方。这里面关于谢豹飞的话题占了很大部分。那些终日沉迷于电脑的网虫们都感受到这次破记录的震撼,对谢的天才表示极大的敬意。还有不少女性在倾泻着自己的爱情。
看着这些赤裸裸的爱情宣言,费新吾会心地笑了。他想这些姑娘、女士们大概是没戏了。这两天田歌一直同谢豹飞泡在一起,他们的感情急剧升温。昨晚深夜,谢把田歌送回来,费新吾发现,姑娘眸子中的爱情之火是那样炽烈,目光所及,简直可以把窗帘烧着。田延豹摆出一副“老兄嫁妹”的苦脸,叹息“田歌已经"目中无人"了,那怕是面对着你,她的眼光也会透过你的身体射到远处去了!”就在这时,他在屏幕上发现了一份特殊的短函。他一目十行地看着,目光逐渐阴沉,耳边又响起那个神秘人物的尖锐嗓音。正在床上闭目养神的田延豹突然听见“啪”的一声,是费新吾在猛拍桌子,他声音沙哑地说:“小田,你快来,看看这封信件,那条毒蛇又露出毒牙了!”
在向那座爱情要塞发起进攻之前,田歌已经抱定破釜沉舟的决心。但她没料到这座要塞竟然不攻而破,任由她的美艳之旗在城头猎猎飘扬。
从谢伯伯那儿要来谢豹飞的电话号码后,田歌努力提炼自己的信心,对自己的第一句言辞反复考虑,她要在中国姑娘的羞涩心许可范围内尽量大胆地进攻。但事件进程出乎她的意料,电话挂通,两个头像同时出现在对方的屏幕上之后,谢豹飞脱口而出:“我的上帝!”这句话是用英语说的,他随即转用汉语:“谢天谢地,我正发愁怎么在人海中找到你呢。那天我忘了让你留下地址,当然,在大赛前有这样的疏忽是可以理解的。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为了摆脱记者们的纠缠,这个号码是严格保密的。不不,你不用回答,”他笑着说,“我更愿是冥冥中的上帝之力,是上帝把你送到了我的身边。请问你的名字?”田歌这才说出第一句话:“田歌,田野的田,歌曲的歌。”“美丽的名字。你能允许我去拜访你吗?我需要你。”于是两条爱情之水纳入一条河床,开始汹涌奔流。谢豹飞推掉所有的应酬,小心地避开新闻记者的追踪,终日和田歌四处游玩。他的中国话非常地道,能够流畅地表达微妙的情感,这使田歌倍感亲切。他们一块儿欣赏希迈特斯山的朝霞,萨罗尼克湾的落日,参观白色的巴台农神庙、宙斯神庙和阿塔洛斯柱廊,到圣徒教堂里陪希腊正教徒一块儿作祈祷。雅典是一个浸泡在历史和神话中的城市,几乎每走一步都能踢出古希腊的尘埃。谢豹飞虽然只有25岁,但已经是个见多识广的成熟男人了。他为田歌讲解各个景点的历史,讲述奇异多彩的希腊神话,还要加上一些个人的独特观点:“希腊神话和东方神话不同,在古希腊人的神界里,同样有阴谋、通奸、乱伦、血腥的复仇、不计生死的爱情……一句话,希腊神话中还保留着原始民族的野性。对比起来,汉族神话未免太"少年老成".”这些话使田歌觉得新鲜,也有一点点惶惑。
几天下来,田歌已深深爱上谢豹飞――当然她早就爱上了,两年前就爱上了。不过那时她爱的是一个偶像,现在爱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会痴迷地看着他强健的肌肉,流畅的身体曲线,潇洒剽捷的举止。他就象蛮荒之地的非洲猎豹,随时随地喷吐着生命的活力。
豹(9、转基因人?)
2005年07月07日17:49:40 网易文化 王晋康
那天他们在拉夫里翁的滨海公路上行驶,忽然一辆菲亚特紧紧追上来。谢豹飞放慢奔驰的速度让他们超车,但两车并行后,那辆菲亚特并不急于超车,一个人从车窗里探出身子频频拍照。这是那些被称为“狗仔队”的讨厌记者,他们想抢拍百米飞人与新结识的情人的照片去卖个大价钱。谢豹飞愤怒地落下车窗,作手势让他们滚蛋。那个家伙不但毫不收敛,反倒趁着车窗落下的机会拍摄得更起劲了。
谢豹飞勃然大怒,立即踩下刹车,让菲亚特超到前边,他从内侧超过去,猛打方向盘,狠狠撞击菲亚特的内侧。菲亚特车内的人惊恐万状,田歌也急急喊:“不要这样,豹飞,不要这样!”谢豹飞两眼喷着怒火,毫不理会她的劝阻,仍是一下接一下地猛撞。那辆车最终躲闪不及,从路堤上翻下去,打个滚,四轮朝天地扎在沙滩上。谢豹飞大笑着开车走了,田歌从后视镜里向后张望着,担心地说:“他们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停车看看吧。”谢豹飞笑道:“这些狗仔们的命长着哪,不管他!”
奥运会已近尾声,不少赛事已毕的运动员开始陆续离去。但费新吾和田延豹都闭口不提回国的日程,田歌知道他们的苦心,心中暗暗感激。
第五天早上,谢豹飞很早就来到普拉卡旧城区,把那辆豪华的奔驰停在狭窄的坡度很大的街道上。白色的建筑上爬满爬墙虎和刺玫,到处是卖鲜花的小摊贩。他按响喇叭,很快一个白衣白裙的仙子在高处一个小旅馆的门口出现。她象只羚羊一样踏着陡峭的石级,转瞬来到谢的身边。两人先来一个让人透不过气的长吻,尔后田歌回身向旅馆方向招招手,她知道费叔叔和豹哥肯定在窗户里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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