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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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露端倪
  
  1
  
  白马寺神隐于浮连山脉深处，寺悬山腰偏上，于五指峰之上，处日光顶之下，其地理位置神机玄妙，世人多难以参透。
  
  乳白色的山雾寒气逼人，终年缭绕于白马寺四周，白雾之下，乃是世间闻名的白马毒瘴，很少有活人能在无白马僧人带领下穿越这道毒瘴，毫发无伤地走上五指峰。
  
  纵使有这样的人，登上五指峰，也不一定能够将一只脚踏入白马寺大门。据传，白马寺的僧人各个身怀绝艺，武功卓然，碰上一个扫院子的，都可以与你斗上十百来个回合。那么，更加不要说白马寺的当家住持了，那一定是一个淡泊尘世却又怀有惊世武艺的得道高僧了。
  
  世人皆知白马寺，不仅因为白马寺的藏金阁里藏有绝世秘笈，武林人士各个垂涎欲滴，争先恐后，而且更加重要的是，白马寺是国寺。也就是说，它是开朝第一任皇帝兴资筹建，皇家信佛本不稀奇，建造佛寺，也不少见，奇怪就奇怪在朝廷建了一座离京城有上十万八千里的处在深山老林里的寺庙。这样一来，烧香拜佛祈福之类的事，那是肯定做不了的，那么，这座寺庙要来干什么？
  
  世人都想知道。可又都不知道。浮连山脚有家小茶馆，招待的都是武林中人士，双刀客、独剑侠、虬髯大汉、妙龄女侠……茶馆小二可算是这世上见识最广的人了，从那些绿林好汉的嘴里，他可知晓不少东西呢，所以除了端茶送水，他还有副业，小道消息探子。
  
  最近，小二又从某个喝醉的大汉口中探得一个惊人的消息。听说，白马寺住持要下山了，而白马寺前任住持要回来了！
  
  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白马寺怎么有两个住持啊?不是一个住持圆寂了，才好换立另一个新住持么？怎么白马寺和其他寺庙不一样呢？
  
  不理解归不理解，小二近期也没工夫想这事儿，他可忙坏了，小茶馆的客流量最近一下猛增数倍，前前后后，客满为患，有些人没地儿睡，都去了马棚。
  
  原来，整个武林都知道了这件事儿，白马寺住持要下山云游了，而前任住持也要回来了。这不是天降的大好机会么？趁白马寺住持下山，白马寺内人心涣散之时，冲上五指峰可以轻而易举地夺取藏经阁内的武功秘笈，前任住持算什么？都是老头子了，肯定不顶用，三下五除二，干掉他！
  
  人人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一时之间，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齐聚浮连山脚，只为抢到自己心仪已久的秘笈。
  
  正是八月初，世间烈日毒阳，炙烤着大地。而浮连山脉一带，阴风习习，阴谋的味道在山风中悄然散开……
  
  日光顶。
  
  悬崖峭壁上扎根了一棵遒劲的参天青松，倾斜着以半倒的姿态窝于日光顶崖边。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渊，褐色的白马毒瘴虎视眈眈，却没有向上飘浮的动静。
  
  随着窸窣零碎的脚步声，从蜿蜒山路下快跑上来一个光头小僧，他双手提着长长的淡青色僧服下摆，额头和脸颊冒出细密的汗珠，想来跑上几千米的顶峰的确耗费体力。
  
  “师兄！师兄！”光头小僧站在平旷的日光顶习武平台上，左右张望，急急地呼唤他的师兄，“师兄！你在么？”
  
  “哗啦”一声，崖边的青松枝叶猛然颤动，光头小僧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他跑过去，对着青松喊：“师兄？师兄你还好么？”
  
  “一点儿也不好！”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松树的顶部传来，听得出，“师兄”很恼火。
  
  “师兄、师兄！你下来啊！”光头小僧又像叫魂一样地喊。
  
  “啊呀，知道了！”树顶的人实在受不了这样喋喋不休、锲而不舍的叫喊，终于投降，准备下来。
  
  之后一秒，一道雪白色的身影如鬼魅般疾速滑过光头小僧的眼前，没等他反应过来，那道高大的身影已在他的身后稳稳站立。
  
  “说吧，什么事儿？”那人整了整雪白的长衫，继而抓了抓光溜溜的脑门，睡在树枝上那么久，却一点尘埃也没沾上，可见厉害一般。
  
  “师兄？”光头小僧愣了愣，才知师兄在身后了。
  
  “思莹，可别说你没事儿来找我，扰了我的清梦我要你好看。”那人扯起一边嘴角，看上去十分不爽，却又带着几分邪魅。
  
  “不不不，师兄，有大事儿！你快跟我走吧！”思莹连连摆手，很害怕师兄这个阴郁的模样。
  
  “大事？我师兄回来了？”那人猜道。
  
  “师伯是回来了，但不是这件事。”思莹摇摇头。
  
  “是‘贵客’到了？”那人又猜。
  
  “没到。”思莹又摇摇头。
  
  “够了！”那人挑起剑眉，咬牙切齿，“思莹你这个半吊子的毛病何时改改，不改的话，我就亲自动手了！说，到底什么事！”
  
  思莹被那人的怒气吓傻了一半，本来就迟疑，这回更是口齿不清了，“有、有人死死……不，倒在了寺门口！满、满身是伤、伤……”
  
  就这件事，那人的眉平缓下来，不一会儿又紧缩起来，“有人受伤应当先医治，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还在寺门口倒、倒着……没人敢碰……等住持过去呢……”思莹结结巴巴地说。
  
  “什么！”这位年轻的白马寺住持拔高了声音，转眼间，白影一掠，他就不见了。
  
  思莹愣在原地，他也不知道住持师兄是怎么瞬间消失的。
  
  白马寺没有外界神传得那么离谱，什么寺内人人都是绝世高手，只不过大家都勤于练武，强身健体外带防护寺院。除了寺内的七十二棍僧、十八铜人、六大罗汉僧之外，真的没什么厉害的角色了。你说住持？那不好说，没人知道他的实力。可能他是武术奇才，也可能他只是个混饭吃的废柴。住持之位是上一任住持钦点的，没有人会违抗住持的话，就像没有人会怀疑新住持是否有实力。
  
  上下日光顶的山路崎岖陡峭，山上雾气四浮，脚踩着也觉不甚真实。可是，这对于白马寺的住持还是小菜一碟，他身形矫健，几步蜻蜓点水式的轻功，飞身跃下，抄着捷径就返回到了白马寺后院。
  
  整个院落静悄悄的，想必大家都去寺门口查看情况了。竟然有人穿越白马毒瘴没死，来到了寺门口，那么这人应有几分功力，但为何又会深受重伤呢？其中蹊跷必存。白马寺内僧人不多，人人潜心向佛，对江湖恩怨诡计知道甚少，也就思莹那个看似愚笨却还多长一个心眼儿的小子知道此事应该先禀报住持。
  
  穿过中庭，墙角的几株高山山茶树开花正盛，清淡的花香四溢，配合着院落中淡雅的景致恰到好处。
  
  住持假装没有看见小亭中正在品茶的人，自顾自往前院走去。
  
  正想将左脚迈出中庭拱门，耳边传来器物凌厉飞转划破空气的声音，愈来愈近，临时的暗器 —— 一盏青花瓷茶杯从住持的身后袭来。
  
  把头向右偏斜45°，茶杯便从住持的耳际擦过，眼看要磕到墙上碰个粉碎，茶杯又神奇地凌空回旋一周，稳稳地落在了山茶树的枝桠上，紧实地卡在两朵艳丽的山茶花中间。
  
  “哈哈哈——”小亭中的人站起身来，爽朗地仰天大笑三声，“师弟好功夫，过了十年还是能躲开我的飞剑啊！”
  住持慢慢转过身来，“师兄好久不见，师弟这厢好生挂念。”
  
  “呵呵，我说幽灵师弟，你还是这般阴晴不定啊。我走时将住持之位传于你，你就心不甘情不愿。没想到十年了，你还是怨恨着我呢。”
  
  “幽怨师兄言重了！”幽灵皮笑肉不笑，“能胜任住持之位，那是幽灵的荣幸，哪会有怨言呢。因此师兄不必介怀于心。”
  
  幽怨轻叹一口气，好像早就知道幽灵会这么说，“当年把玩性过重的你拐上五指峰是太操之过急，但那是因为……”
  
  “够了，师兄。”幽灵皱了皱眉，似乎不想听下去，“寺门口有人重伤，我得先去看看。下次再与师兄好好叙旧吧。”
  
  说完，幽灵拂袖而去。幽怨也只有闭上半张的嘴，将本想说的话咽回去。
  
  白马寺与其他佛教寺庙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在它那纯白色的外墙上。白如雪，隐于雾，谁人能在浩淼群山中一眼望到白马寺呢？所以，这就是一道奇特的屏障掩护。
  
  白马寺前有一块宽敞的大理石广场，从山下至白马寺门前，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石阶衔接上下，普通人要上山，得爬上一天一夜。
  
  此刻，大理石广场周围站满青衣小僧，他们交头接耳，围着那个倒地昏迷的人窃窃私语。
  
  “喂，思绪你说，这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