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高僧

  
  幽灵耍得臻零团团转，刚才刺杀臻一的气势全然是没了。
  
  幽灵身形一偏，一掌打下臻零手中的愁光剑，就像刚才那样，捞起快要落地的愁光剑，一把握在手中。
  
  臻零感到惊奇，立刻回转了身子，正对着幽灵。
  
  “噗”，刺破衣裳，刺入皮内的声音，竟带着脆生生的质感。
  
  臻零低头看着愁光剑牢牢地钉在自己的腹部，难以置信，继而抬头，眼睛里的血丝更是突兀出来，“你……”
  
  幽灵松开愁光剑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抱歉，我只能这么做。”
  
  臻零的脸部抽搐几下，变得狰狞无比，铁青的脸色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死尸，在一旁的幽储不禁往卫宁身旁一缩。
  
  “不可能……不可能……我是不死的……”臻零呢喃重复着这么几句话。
  
  幽灵看着似曾相识的脸，竟要再一次看到他的死亡，内心产生一丝不忍，微微撇过头去。
  
  “噗嚓”一声，臻零靠着最后一口气把愁光剑拔出了腹部，霎时，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地上，染红了一片冰床。
  
  “我要你死！”臻零大吼着，握着愁光剑往幽灵身上捅去，可惜幽灵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起了气功，往后一直飘飞，最后抵到了墙壁。
  
  愁光剑也就随着路途的终结而刺入了幽灵左胸，又是一声闷哼。那是幽灵在皱眉，低头往身上一看，他竟然笑了。
  
  “我知道你是假的，可是竟然不忍心杀你……呵呵……臻大哥……”幽灵轻轻地笑了，似乎知道这么一剑受下去，显得自己很是愚蠢，但他却无怨无悔得很。
  
  “幽灵！”耳旁是思灵声嘶力竭的大吼声，他似乎很心疼呐，幽灵反倒觉得很享受这一刻。
  
  臻零的真气被愁光剑所破，撑不了那么久，晃悠一下，颓然倒地，脚下的血缓缓蔓延开来，与幽灵的血交织成一片血谭。
  
  臻一这时却站了起来，脸上冷冷的，好像又变回十年前那个独孤门的杀手，嗜血不眨眼。
  
  “哼，原来那么容易就挂了！”臻一把手伸过去，随手一扯，拔出了幽灵胸膛上的愁光剑。
  
  幽灵被扯带一下，斜着身子，倒了下去。
  
  思灵见状，立刻跑过去扶起幽灵，“幽灵，你怎么样啊？疼么？会、会死么……”哽咽一下，说话带起了哭腔。
  
  幽灵除了身上血红了一点，脸色有几丝不自然的苍白，还算不错。他靠在墙壁上缓缓吐纳气息，调理自己的内息。
  
  思灵看见幽灵为了往事如此踌躇难忘，便问：“幽灵，你……很喜欢你的臻大哥么？”
  
  幽灵睁开眼，虚弱地笑道：“当然喜欢，他是我一辈子最敬佩的人……”
  
  思灵不禁回头去看躺在地上一阵阵抽搐的半瘫之人，如此狼狈难看之相，真是要与幽灵所说的低调义侠联系在一起很难呐。
  
  “真的……那么喜欢啊？”思灵犹犹豫豫，也不知要问出些什么。
  
  幽灵见他别扭的模样，便道：“他是大哥，是知己，你想哪里去了？”
  
  “我、我没有乱想啊……”思灵瑟缩一下，脸却泛起了红色。
  
  要说败者最可悲之处在哪？那莫过于被胜者蹂躏折磨，却迟迟不被赐死。
  
  臻零伏在冰冷的地上，一半脸贴在血水里，另一半脸看得见，在不停地抽呀抽，试图说些什么话语。
  
  “败兵之人，刚才不是很嚣张？现在怎么不站起来继续杀了？”臻一拿着愁光剑在臻零明黄色的袈裟上划来划去，就是不痛快一点，一剑刺下去给个了断。
  
  “你……你、你……”臻零就会说“你”字了，真是与刚才的形式反差太大，显得他倒是可怜。
  
  “臻一，你把他翻过来，看他有什么话要说。”幽灵说道。
  
  臻一冷哼一声，却也反驳，看来幽灵救了他一次，比什么解释都有效啊。
  
  臻零被翻过来，头无力地扭向幽灵，直勾勾地盯着幽灵的脸，嘴唇微微张开，似乎要说什么。
  
  “哼，快说，说完我就送你上路！”臻一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结果臻零的嘴角又益处一些血液。
  
  “阿……阿……灵……”臻零的声音轻若蚊鸣，但却准确地让每一个人听进了耳朵里。
  
  幽灵脸色一变，道：“你喊我什么？”
  
  臻零继续哼哼，“阿、阿灵……大哥……对不……你……”
  
  幽灵知道“阿灵”这个叫法是对他最亲近的称呼，看见臻零这么叫自己，内心深处的一根弦被悄然触动。
  
  “思灵，扶我过去。”幽灵身受重伤，起身也难。
  
  思灵觉得奇怪，但是还是听了幽灵的话，臻零现在半死不活，应该是没什么威胁的。
  
  “你叫我什么？”幽灵站在臻零面前，低头又问一遍。
  
  “……”这回臻零张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大家都想知道他在说什么。
  
  幽灵蹲下来，道：“说吧。”
  
  臻零的头一仄歪，殷红的眼角滑出一滴泪水。幽灵紧锁眉头，把身子伏得更低了。
  
  “你说什么？”
  
  “……”
  
  “喂，幽灵，你要干什么！？”臻一看见幽灵把耳朵贴在了臻零的唇边。
  
  “我说……你……上当……了……”臻零“嗤嗤”地笑了起来，嘴里吐出更多的鲜血。
  
  幽灵看着臻零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臻零的手指慢慢地移动，他把满是污血的手指伸长，一直触到一旁的冰床底部边缘，拿食指轻轻地敲击了三下地面。
  
  “他在干什么？”幽储贴着卫宁的耳朵问。
  
  “谁知道，垂死挣扎吧？”卫宁也紧紧地盯着臻零，不理解他的行为。
  
  “呵呵……你们……就陪我……一起死……吧……”臻零把眼睛闭了起来，嘴巴还在不断地说着。
  
  两秒之后，冰窖又剧烈摇晃起来。
  
  所有人都难以站立，幽储被卫宁搂着，思灵抱着幽灵不敢松手，臻一则惊惶地打量着周围。
  
  十几张冰床竟然开始下沉，躺在冰床一旁的历代住持尸体全部顺着斜坡滚落到黑幽幽的深坑中，随着冰床消失不见了。
  
  “该死，出什么事了？”臻一拿愁光剑当拐杖使，立在密室中央大吼。
  
  幽灵警觉地扫了一眼整个屋子，喝道：“不好，自毁装置被启动了！这里要塌了！”
  
  幽灵的话音刚落，四周的天顶开始掉落冰块。先是粉末，再是小冰块，再来就要墙塌令了！
  
  “我们怎么办啊？幽灵！”思灵担心地问。
  
  幽灵护着思灵，背脊被好几块硬邦邦的冰砖砸到，但他连哼了没哼一声。
  
  臻一不耐烦了，一把抓起幽灵的衣襟，道：“你快想办法，不然大家都要死在这里了！”
  
  幽灵没理他，眼睛无神地看着一侧。
  
  幽储和卫宁也爬了过来，几个人聚在一起，可惜阻止不了天摇地动。
  
  “卫宁……卫宁……”幽储这个时候感到了绝望和悲观，“卫宁……对不起……我不应该带你来白马寺，我害了你啊……”
  
  卫宁搂紧了幽储，笑了，道：“傻瓜，公子，你没害我，我都是自愿的……遇到你我从没后悔过……”
  
  幽储也笑了，投在卫宁的怀里，甜蜜蜜的样子。
  
  臻一错愕不已，道：“都要死了，还你侬我侬，早些还对骂，现在缠缠绵绵要做死命鸳鸯了？”
  
  幽储瞪了他一眼，不愿多说。
  
  幽灵也没觉得这个时候互表心迹有什么不好，道：“我想，死就死了，能在死之前了了结怨也未尝不是好事……”
  
  冰屋从正中央开始塌陷了，山崖底部还能继续往下沉，不得不叹当初建造冰窖的巧匠。
  
  “幽灵……”思灵搂着幽灵的脖子，小声抽泣起来。
  
  幽灵没说话，抱着思灵的背脊，沉思。
  
  臻一看着这两对一脸的忧伤，似乎认定了死亡，就等着被地狱吞噬。
  
  “你们都给我闪开！”臻一举起愁光剑，一脸严肃的说道。
  
  幽灵看到臻一的认真，似乎明白了什么，道：“你要破墙？”
  
  “废话，你不知道了么？”
  
  “可这样做，会损耗你近五成的功力，你愿意？”
  
  “管不了了，活着总比死了好……”
  
  幽灵带着思灵往一旁退去，幽储和卫宁也靠边。
  
  臻一凝聚起自己的真气，气流在他身边旋转，吹起他的发丝与衣角，明红色的热气冒出了头顶，往手臂上一推，真气全部汇聚在愁光剑上。
  
  “破天斩！”愁光剑发出比任何时候都耀眼如阳的光芒，刺痛了他们的眼。
  
  思灵受不了这样的亮度，只好闭起眼睛，还把手抵在额前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