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高僧

  
  “嗯，知道。”幽灵也不否认。
  
  “那你也知道我的事？”思灵问他。
  
  幽灵摇摇头，道：“等你告诉我，我在等着呢。”
  
  思灵背过身，眼眶又红了，道：“幽灵，你很过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其实就你最清楚。而你为什么还要把大家当成猴子来耍。”
  
  “我不想说，只是为了让大家都满足。开头就点破了，很多人都不甘心。那还不如把真相留给他们自己去发掘，那样也更有趣吧。”
  
  “……幽灵，你也在耍我么？你和我打赌的时候，便知道我没有那个本事杀了幽储，对么？”思灵哽咽一下，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声音。
  
  幽灵走上前，扶住思灵单薄的肩头，道：“思灵，你多想了，我只是想留住你。可惜我亦知道，你必须走。我不可能一辈子把你锁在自己的身边，我是和尚，对吧？和尚不可以有七情六欲，我在想，女色不能碰，男色还不准么？”
  
  “你说什么，有点正紧好么？”思灵微微低头，不知幽灵是否看出他羞赧的神色。
  
  “思灵，你该走了。”
  
  “什么？”思灵慌乱地转回身，“你说什么？”思灵又重复一遍。
  
  幽灵走到大理石广场的围栏边，手扶上白玉石所雕刻而成的栏杆，眺望着远处再远处浩淼莫测的浮连山风景，很久了，他才愿意回答思灵的疑问。
  
  “我说，你该走了，回到你应该待的地方，”幽灵没有再看思灵一眼，“你说对么？皇上。”
  
  “你……”
  
  思灵咬着下唇，往后踉跄地退了两步，心脏被幽灵说的最后两个字攥紧，疼得难以呼吸。
  
  “呵呵……呵呵……你、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啊……”思灵的脸上只能用惨淡来形容。
  
  “你那天倒在寺门口，我就知道你的来历不简单。为你换衣服时，细腻白皙的肤质，就知你的保养很好，还有那块免死金牌，虽不知天下拥有它的人有多少，但最直接的拥有者，不正是颁发此牌的人么？”幽灵一一解释。
  
  “你的大腿内侧有擦伤，应该是骑马赶路时磨破的。而因为照康王爷的追杀，所以你才受重伤的。不是么……你来白马寺修行确有此事，但是半路杀出个照康王爷篡位，使你不得不忍辱负重隐瞒身份……”
  
  “哈哈哈哈……幽灵，我该怎么夸赞你呢？为什么你什么都明白……为什么要把我耍的团团转，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赶我走了……啊？你说呀？”思灵的情绪起伏很大，看来是受不了幽灵那么冷静的分析，就像是个完全无事的局外人一样，把什么都看个透彻。
  
  “思灵……”
  
  “不要叫我思灵！我是皇帝，你不是知道么？啊？向我参拜吧，快啊！”思灵扬起下巴，眼里满是傲气不屑的光芒，这个才是他当皇帝时的本色啊。
  
  幽灵皱眉，他料不到捅穿这层窗户纸，思灵的反应会那么激烈，简直像是变了个人。
  
  “思灵……我是不想放你走……但是，你是帝王，天下真正握在你的手里，国不可一日无君，你……明白的……”幽灵忍住内心真实的想法，背道而驰地说着。
  
  思灵的脸上终于滑过两道淡淡的泪水，与幽灵相处的画面飞速地掠过脑海，走马观花般的景象虽少，但历历在目，分分深刻。
  
  有时候，感情种在心里了，却要等时间的酝酿，它才会发芽。等到察觉了，还有机会挽留么？
  
  “喂，幽灵，谢谢你的照顾。我、我会走的。明天一早。”思灵抹了一把下巴肆意流淌的泪水，转身走进了白马寺。
  
  留下幽灵一个人，独自站着，晨光走了，旭日完全升了起来，新的一天，它，会是一个新的开始么？
  
  夜深了，幽灵想回飞暮阁与思灵再好好地谈一谈，哪知在门口，便被思灵喝住：
  
  “不许进，我是皇帝，你敢放肆！”
  
  幽灵无奈地叹气，朗声道：“启禀皇上，白马寺住持幽灵前来参见，见否？”
  
  “不见，不见，给我滚出去啊！”思灵暴跳如雷的声音炸翻了飞暮阁。
  
  “既然如此，那么幽灵就在门口候着了。有事便宣。”
  
  “要等便等，没人拦着你！”思灵才不相信这个和尚有这个耐心。
  
  幽灵解下外披的袈裟，在空中抖了三抖，很是好脾气地把袈裟铺在门口，整个人就着袈裟盘腿坐下，颇有守住阵地的架势。
  
  “皇上……”
  
  幽灵悠悠地唤了一声。
  
  “……什、什么事？”思灵紧张兮兮的声音从房内飘出。随即好像听见思灵低声呼痛的声音，大概是咬到自己的舌尖了。
  
  “皇上，你没事吧？”
  
  “……有、嘶——有个屁事！嘶——”吸哈着气的小皇帝可真是可爱啊。
  
  幽灵心情突然变得不错，仰头看见五指峰上方悬挂着的明月，今日原来是十五了，怪不得月亮这么圆润呢。
  
  “皇上，今夜的月亮很美，要不出来共赏美景？”
  
  幽灵好心提议道。
  
  “谁要和一个和尚一起赏月，朕回到宫里，和一大帮妃子赏就够了……”思灵逞强着道。
  
  殊不知，幽灵听见这句话，脸黑了一层，也不再说话，一个人倚着门板惆怅地看着那轮坏事的月亮。
  
  过了明天，大概他们两个就没什么关系了。
  
  皇帝和和尚，怎么可能有结果呢？
  
  到了后半夜，幽灵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身后的门开了，思灵贼兮兮地探出脑袋来，看到了真的在外面打地铺的幽灵，内心又不住地一阵酸涩。
  
  外头更深露重，幽灵的睫毛上沾着夜里的露珠，显得疲惫不堪，他还让白马寺住持睡在外头，要是被众僧知道了，幽灵一定威信扫地。
  
  可惜，自己就是不甘把幽灵这么叫进去睡了，他想做些什么，好让幽灵就这么记住他，最好……最好一辈子不要忘了。
  
  思灵下了狠心，又把脑袋缩回去，悄悄地关上了房门。
  
  一会儿，幽灵的双眼慢慢睁开，一弯浅笑挂在他的嘴角。
  
  明天……可能真的是一个新的开始。
  
  不过打过三更，思灵在飞暮阁里忙来忙去，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带走的，他来了一个人，难不成走了，还要带回一大包行李么？
  
  除了幽灵给他的一些衣物，真的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带走了。
  
  天还蒙蒙亮，现在走的话，不知不觉，也不会碰到熟识的僧人解释什么了。
  
  思灵推开房门，发现幽灵已经不在了，他应该去巡查寺内的事务了吧？
  
  看着地上有一块地方明显比其他地方干净，那是幽灵在这地窝了一夜，难为他了，处处迁就他这个任性的人。可能，他一开始便知道自己是皇帝，所以一直对他那么好，如果他不是皇帝呢？真的是个没背景的江湖菜鸟呢？幽灵会对他笑，对他好，救他于水火之中么？
  
  没什么好想的，如果这个词怎么能出现在他的身上呢？早早继承了帝位，为了天下苍生辛勤地批奏折，议论国事，尽着一个帝王的职责，便够了。这次出宫就当游历散心了，回去吧，当他的笼中鸟吧。
  
  思灵拿着干瘪的行李，一路穿过长廊，走过茶花盛开的中庭，一切都是熟悉的了，以后没有机会见到了。
  
  用力推开紧闭的白马寺大门，一丝刺眼的晨光落入他的眼。
  
  思灵用手遮挡了一下不太适应的光线。
  
  等他把手放下时，幽灵就站在大理石广场上看着他。
  
  “幽灵？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等你，我们一起走啊。”
  
  “你不要开玩笑了，你是住持啊，你、你怎么可、可能……”
  
  思灵摇着头，自己否决脑海里的想法。
  
  幽灵举起手中的包裹，笑着说道：“走吧，思灵，我的十年任期满了，不走的话，就有人来赶我了。”
  
  “你……”思灵不知如何是好。
  
  “傻瓜，你的皇位我帮你夺回来，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你当你的皇帝，我做我的和尚。怎么样？”
  
  “……呜呜”思灵不争气地流下泪水来，“你真的愿意啊？”
  
  “你再不走，我把你扔下五指峰喽？”
  
  “走的走的，幽灵，我们一起走吧！”
  
  幽灵接到了投怀送抱的思灵，把他当成行李一样，扛下了浮连山。
  
  可能他们要走的路还长得很，可是，有了这位得道高僧，还有什么事搞不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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