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缘

第66章


月筝忍无可忍,甩手就往旁边设置的椅子走,凤璘发觉她的意图并没阻拦,她才走了一步就被跪在脚边的勐邑侍女瑞十死死拉住,吓得嘴唇都苍白了,眼神里尽是哀求。月筝烦恼地叹了口气,终是站回原地,捱到礼官说完。也是,她现在怎么说都是勐邑公主,太放肆的话,最丢脸的还是勐邑,隽祁大概早就料到她会不择手段地折磨凤璘,所以才挑选了这么个侍女天天用软刀子逼她别丢他的脸。
  仪式完毕,月筝冷着脸闷闷地往寝宫里走,凤璘倒一反常态地跟着她。她回身瞪他,赶他走的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凤璘视而不见,他也穿着厚重窒闷的礼服站了一个多时辰,起得早又赶五十里的路,天气也燥热起来,他的倦色掩都掩不住,脸色有些苍白。他发现月筝又用那种古怪地眼神盯着他瞧了,还好没再执意赶他走。喝了口茶,心里的烦恶去了几分,他一抬眼,又撞上她探究的视线,她似乎也吓了吓,故意板起脸,看得他又想笑了。也许他的笑意真的流露出来,她看上去有些恼羞成怒。
  “你的目的都达到了吧?”她恶意地嗤笑,长长的睫毛轻蔑地一扇,非但不刻薄反而很媚人,他的喉咙紧了紧,赶紧压服了瞬间窜起来的心猿意马。目的?她知道?凤璘看着她娇美的侧脸。他的目的在她看来又是可笑的吧?当初娶她的时候,他并不真心,后来成为他追悔莫及的隐痛,如今他有幸重来,当然要一板一眼,尽善尽美,虽然他也觉得冗长的仪式十分烦躁,但只要想到他能用天下最隆重的礼仪迎娶她,他就觉得心满意足。
  “勐邑百姓很满意你这番表演吧?”她挑着嘴角,讥诮地说。他这样大费周章,耗费时日,不过是做样子给天下人看,尤其给勐邑人看。沦为属国,勐邑人到底觉得蒙受奇耻大辱,民心并不驯服。翥凤皇帝用这样高的规格来对待勐邑的和亲公主,多少起些安抚作用。
  凤璘的眼神一黯,没有说话。他不想解释,虽然难受。
  第54章 绝非贤后
  月筝坐在挂着红纱的凤辇上,听着百姓的欢呼和不停不歇的鞭炮声,心烦到连微笑都装不出来。幸好红纱颇厚,她看外面也朦朦胧胧只是个大概,看热闹的人更看不清她的神情。这是她的国家,她的子民,她也知道不该以现在这样的心情对待他们,只是觉得自己像被凤璘当众戏耍的猴子一样招摇过市!
  接近皇城的时候周围就安静得多了,路边设立的御林军也更多,密密地排成人墙。凤璘就站在五凤楼下的宏伟大路中央,亲贵臣僚肃穆地躬身站在甬道两侧,甬道太宽,他们远远的都只是些人形布景。这是月筝第一次从午门下走过,从门楼的阴影一出来,眼前就是无比宽阔的巨大广场,翥凤皇宫的正殿就像顶立在天地之间般威武,虽然帝后大婚,这座历经百年的高傲殿宇也没有披红挂彩,仍旧维持着它神庙般的尊严。凤璘穿着皇帝的明黄袍子,当然而立,天子的威仪潢潢昭显,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向他臣服。
  月筝被四个执事太监扶着,踩着躬身伏地的太监下了凤辇,甬道宽阔,似乎天地最高贵肃穆的空间里只有她和他。
  月筝被扶着走到他面前跪下,这一瞬她心有不甘,但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他面前,竟然没有胡闹的勇气。凤璘在太监的唱颂下,把象征皇后荣耀的印玺金册颁赐给她,月筝被两侧的宫女扶着双手高捧,还要叩谢皇恩。凤璘没有让她弯下腰,飞快地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后面执礼的太监顿时傻了,没想到皇上竟会不按事先安排进行。一直紧张守在旁边的梁岳倒吸了口气,其实出这样的状况他一点儿都不意外,赶紧瞪了执礼太监一眼,示意他不动声色地继续。执礼太监赶紧跳过皇后对皇上三叩九拜的这一步,宣布送帝后进天极殿行礼。
  仪仗浩荡地往天极殿走去,梁岳和执礼太监都是一头冷汗,梁岳暗暗摇头,只要一碰见原妃,不,人家现在是皇后了,皇上也跟着没谱起来。
  所有步骤进行完毕,皇上赐宴群臣,月筝被送到曦凤宫等待。曦凤宫简直成了红色的海洋,月筝原本就盖着红纱盖头,整个寝殿像被人扔进红色染缸捞出来的,看得她眼晕得几乎要呕吐。无论是皇帝大婚还是屠夫成亲,呱噪无比的喜娘都少不了,皇帝家的似乎还特别多特别吵……月筝觉得太阳穴都要爆开了。“你们都退下!”她因为想要活命,口气格外严厉,这是最近她唯一说的一句翥凤话,她都等不及宫女们翻译给喜娘们听了。喜婆们面面相觑,虽然没有立刻退下,但都闭了嘴。
  “皇后……”曦凤宫主管宫女香竹为难地上前一步,“按规矩……”
  “退下!”月筝不管不顾地发了脾气。
  香竹只好让喜娘们离开,寝殿里顿时安静了,月筝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努力地大喘了两口气。香竹就没她这么开心了,环视着鸦雀无声的寝殿惴惴不安,没人敢闹皇帝的洞房,所以喜乐气氛全凭那些喜娘烘托。皇上对这次大婚极为重视,以他那个阴阳怪气的脾气,一会儿来了见殿里悄无人声还不雷霆大怒?
  没等香竹继续担心,就看见皇后娘娘抬手掀盖头,香竹大惊失色,几乎是扑过去不顾礼仪地拉住月筝的手:“娘娘,不可!”太慌张了,尾音都岔了。站的稍远些的瑞十也跑过来扑通跪下,连声哀求。月筝眉头紧皱,拿她们无可奈何。
  外边太监通禀:“皇上驾到。”
  月筝被香竹和瑞十拉扯着很没样子,只好冷声用勐邑话说:“放开。”
  瑞十翻译给香竹听,香竹也不想被皇上看见这样的场面,就和瑞十一起松了手,心里又疑惑起皇后娘娘为什么明明会说翥凤话却特意不说,难道这也有关国体?处处强调皇后是勐邑公主?
  凤璘走进来,香竹立刻跪下准备解释喜娘的事,被他抬手阻止,“都下去。”他声音平和,似乎并不生气。香竹和瑞十赶紧逃命一样退出寝殿。月筝没想到他居然回来得这么早,赐宴不是才开始吗?没人再扯着她的胳膊,她气闷地要掀盖头——还是没成功,凤璘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腕。
  “我来。”他轻声说,口气柔和,手上却加了劲,月筝甩了一下没甩开也懒得再挣扎。凤璘用秤杆挑去了盖头,月筝冷着脸垂眼不瞧他。凤璘与她并肩坐下,“上次就是你自己抓下了盖头,我们才那么多波折。”
  月筝张了张嘴,还有这么无耻的人么?这一耙子让他倒打的!千万句反驳的话都涌到嘴边:她和他那么多波折是因为她掀盖头?明明是他自己心怀鬼胎,简直是他按部就班地逼“死”了她!她恼怒地抬眼剜他,却看见他一脸莫测高深的微笑,骤然顿悟他是故意这么说逗她开口。话全被她噎在嗓子里,堵得脸色都发了白。
  见她忍住,凤璘有些失望,笑了笑,又解下情丝编结,“这个……”他低沉开口,“是祝贺我终于可以用天下最尊贵的仪式娶你。”
  月筝愣了下,若说不感动也是假的,因为他说的太真诚,只是这感动去的也快,她已经不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了。“虚伪!”她用勐邑话刻薄地说,凤璘只是继续编结,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不想解释。
  月筝把礼冠粗鲁地摘下,毫不珍惜地摔在妆台上,自顾自倒回榻上,价值不菲的皇后礼服被她胡乱碾在身下。硕大的凤榻她躺在最外侧,拒绝之意明显。凤璘只是站在榻边不动,不强行上榻也不离去。月筝背对着他躺,大半个时辰过去,也不见他有任何动静,甚至连找个椅子坐下都不曾,她越发坚信他有隐疾。洞房花烛,能这么傻站着干看的男人要是没病就怪了!假意起身喝水,她偷瞥了他一眼,他虽然面容平静,眼睛里却全是痛苦的忍耐,这神色她倒是很了解,以前她累到不行哭闹着不再要的时候,他就是这幅忍耐又无奈的表情。他现在……是在痛苦自己不行吧?
  深恐传言有诈,她决定再试他一试,喝完水躺回榻上的时候,她挪到了里面,虽然还是背对着他,却已经给他留够地方。她也想好了对策,如果传言有假,她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他,说上次洞房花烛他的表现严重地侮辱了她,这次她也不肯了,怎么也得给他添点儿恶心。
  凤璘果然顺水推舟地躺在她身后,很规矩,手都没有伸过来,身子也保持着距离。
  月筝眯眼,定论了,他有病!
  她突然起了恶念,当初月阙和她不明就里,被他骗得团团转,月阙还劝她不要挑逗他,说那种想要又不行的滋味对男人来说如堕地狱。好啊,他终于掉进去了,这是老天爷给她讨回公道的机会,她不利用一下真是太对不起上天这番因果报应了。
  咽了口唾沫,虽然主意不错,真行动起来还真需要勇气,毕竟这个人是凤璘,对于他,她的心绪太纷乱。她缓缓坐起身,妖娆地转过来面向他,似笑非笑,却轻轻蹙起眉尖,手抚上自己的脖子又慢慢解开衣襟。她仔细观察凤璘的神情,他的眼睛瞬间张了张,又迅速半眯了下来,长长的睫毛掩住了黑眸里的情绪,她看不分明。他的喉结滚动得非常厉害,手重重地按在身体两侧,脊背也非常僵直,他却还是不动。月筝冷笑了一下,好吧,凤璘,她该让他明白抓她回来的代价,她就是个向他讨债的!
  “最近都没……”她故作难耐的样子,白玉双臂从艳红礼袍里滑出来,柔柔撑在他身体一掌远的地方,“我很难受……”话音止于呜咽,听起来更像需索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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