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醉

半响，他终于缓缓言道：“水漪魂，你可是在等那个因你一句话而去争夺天下的男子？”
  “是又如何？”
  幽冥愤然：“是又如何！他能给你的，难道我就给不了吗！”
  “对，给不了。因为他给我的，是心。”
  幽冥带着满腔怒意，破门而出。门外又是一阵嘈杂。魂儿的左胸，开始隐隐作痛。是不舍么？舍不下的又是什么？
  不久，浊清楼的人已尽数散去。民间传言纷纷。
  北冥王独揽兵权，整个冥国已尽数落入他手。
  北冥王扬言，誓与萧羽一争天下。
  暗夜幽冥？萧羽？一争天下？魂儿默然。
  “莹儿。”魂儿轻唤着，将一带碎银塞入了她手中，“你跟随我多年，如今浊清楼已人去楼空，你还是清白之身，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小姐——”
  “去吧。难道还要我为你寻好夫家不成？”
  莹儿抽噎着，出了房间。
  再盛大的宴会，免不了的是曲终人散后的落寞。该走了吧。天下之大，她又有何处可以容身。
  “小姐。”魂儿正觉感伤，身后忽又响起一个声音。魂儿一惊，回头间，却望见了一张如此熟悉的面容。眸中满是深墨色的坚定，微扬的唇角带着青涩的笑。
  魂儿望着他，忽然惊喜地叫出一声：“洛泽！”他们，相识，相知，相惜。三年未见，司徒洛泽愈加俊朗了。
  “魂儿。”洛泽开口，轻握住魂儿的手腕，言道，“跟我走吧，跟我回修国国都去，好吗？”
  “嗯，好。”魂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洛泽望着他，失了神。
第二章 玉泽前世情
  很快，魂儿已随洛泽到了修国。虽然暗夜幽冥与萧羽在外征战，但修国依旧似桃源一般无忧。
  玉泽宫很大，很美，却并不奢华。
  洛泽引着魂儿走到玉泽湖边，满湖莲叶相接，嫩黄色的荷蕊初绽，如夜空中的点点繁星缀连。远处水天一色，虹桥与水中倒影相映成章，湖边杨柳依依，似凭袖倚栏的少女，无限娇柔……
  魂儿望着玉泽湖出神，洛泽望着魂儿出神。
  早在三年前，洛泽就知晓不该撇下魂儿回国，只是父命难违。幸而三年来，魂儿未曾心许他人。此后，他绝不会再放手，为博红颜一笑，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洛泽默许，此生，非卿不娶。
  江山只为红颜醉，她的一笑，便是他的天下。
  魂儿，便住在这玉泽湖畔。玉泽湖不似莫愁湖的凄迷，相较之下，玉泽湖少了莫愁湖的清冷，却多了几分生气。只是玉家天人，本就是天人，倒与这玉泽湖显出的生气有几分格格不入了。
  胭脂泪，
  相留醉，
  物是人非几何休？
  无主春秋痴相随，
  千行泪。
  寒光拂面。
  红纱裙，
  青羽雁，
  千年追思惜相怜，
  梦断长魂殿。
  这些日子，魂儿只是抚琴，从不过问天下之事。风起云涌，天下，因她支离破碎，她却只是在此伴琴低唱。这是怎样的一个红颜祸水！这又是怎样的一个乱世佳人。
  ******
  住了三日，修国国君便叫去了魂儿。
  议和门开，魂儿轻启莲步，缓缓走入鸣鸾殿——修王的书房。随着步子声的起落，议和门缓缓光上了。鸣鸾殿内，竟是说不出的素雅，淡淡的荷香弥漫。鸣鸾殿的正中，站着一位黄袍男子，虽然已过不惑之年，却依旧带着年轻时的英气。这便是修王吧！只看着他的背影，魂儿却觉
  得异常亲切。
  魂儿在门内立定，与修王隔着约两丈远。修王背对着魂儿立着，洛泽站得不远，只是对着魂儿浅笑。半晌，修王回身，魂儿躬身欲拜，却被修王扶住了。望着魂儿，修王只觉一阵晕眩，竟呆了半刻。天下竟会有如此相似的容颜！还有那碎紫色的双瞳，清澈、深邃，怎会与她一模一样！以及那从容淡定的神态……
  魂儿的一颦一笑间，竟勾起了修王的无限怀恋。这正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的化身啊！她举手投足间俨然是年轻时的玉泽。
  修王望着魂儿，竟不由转言道：“水姑娘，请问你是——”
  “冥国女子，出身青楼。”连口气，都是一模一样。
  玉泽，这是我的女儿吗？修王不由在心中问道。十七年前，我为天下负你，你还在怨我吗？修王正欲开口，话到唇边，却只吐出一句问候：“近日安好？”身为帝王，他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是洛泽要定了她，那么就绝不可认她，否则，她与他便是名义上的兄妹，一生无法相守。
  “一切相安。”魂儿拜身欲退，修王也为拦着。他需要冷静一下，问一下洛泽的想法。
  洛泽本是修王之侄，但因修王无子，为让洛泽继承大统，便封了他做太子，洛泽唤修王为父皇。
  此番召见，洛泽本想让修王为自己向魂儿提亲，却不想修王会如此只字未提。待魂儿走后，洛泽才开口：“父皇，你答应我——”
  “洛泽。”修王招手让洛泽在自己身边坐下，缓缓道出了自己的一段往事：
  “曾经，本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去过冥国。
  在冥国，我曾遇到过一个绝色歌姬。她舞姿曼妙，歌神绕梁，我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已发下誓，此生，非卿不娶。我本想替她赎身带她回修国，却不想鸨娘是死活不肯，说她是自己的摇钱树，无论如何也是放不得的。我本是微服前去，不宜暴露身份，但为了带她回修国，便搬出自己的身份逼迫老鸨放人。当时，虽说冥、修二国交好，但是修国太子暗访冥国必然遭人疑忌。我泄露了身份，风声传至父皇耳中，他便急召我回国。为了水玉泽，我违抗皇命留在了浊清楼，本欲与玉泽长相厮守，编修书给父皇，让他另立太子……
  那段日子，我们日夜不离，琴瑟相鸣，你可知道，她是个何等的奇女子……
  岂知，三月之后，父皇急诏，说大哥与此身亡。我只得匆匆赶回修国。我离开浊清楼之时，玉泽已有了身孕，我本想带她回修国，又恐路途遥远，她不宜舟车劳顿，所以只得与她相别。
  走时，我告诉她，我会接她回修国，让她等我，她却只是浅笑着，对我说：‘江山只比红颜重。’回到修国后我才明白她的话。父皇已卧病在床无力主持朝政，国家大事只落在我一人身上，自然无法抛下天下去寻她。这是她当时便已料到的啊！我总是把她放在我心里，不想这一放，却是十七年，这十七年来我未娶亲也只是为了她啊。是我负她啊！是我负了她……如今却让我又见到自己的女儿……”
  “父皇。”洛泽唤了修王一声。修王却闭目，似在回忆往事。
  半晌，修王重又睁开眼，问道：“洛泽，你想清楚，可是非她不娶了？”
  “是。”洛泽定了定神，坚定的答道。
  “好，我不认她，不认她……洛泽，你定要好好待她，我欠她的，就靠你补回来了。”修王叹了口气，定定地看着玉泽宫的方向出神。
  ******
  在玉泽宫住了有月余了吧。魂儿静静地掐算着日子，等着莹月，其实，魂儿并不似他们想象中的那般简单。若只是个普通女子，身处青楼多年，如何还能保得住清白之身？只是，身不由己啊……
  外面只一阵轻微的落叶声，窗前已站了一位清秀的女子。只是，这女子虽生得清秀，眉目间却并无半点表情。
  “公主。”
  “怎么样？”
  “北冥王下月十二将与毓璃公主完婚。”
  完婚？魂儿眼前一黑，几欲昏厥。后退了几步，幸而莹月扶住了她，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说要和自己一起离开，去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如今，他却可以为了天下去娶漓国公主。暗夜幽冥，你好狠的心啊。
  魂儿惨然一笑，示意莹月先离开，然后迈出了房门。
  玉泽宫正房——太子宫
  房中灯还亮着。
  魂儿在门前站住，深吸了一口气，握起右手叩响了房门。
  洛泽讶然。这么晚了，还会有谁呢？“进吧。”话音起落，魂儿左手托盘，右手推开了房门，面带浅笑地走了进去。
  洛泽抬首间，望见魂儿，一脸愕然。而魂儿只是笑着走过去，将杯盘放在了洛泽正看书的楠木桌上。看见洛泽惊愕的神情，魂儿不由地浅笑出声，将玉杯轻轻端起递给了洛泽，缓声道：“太子殿下，这是魂儿特意为您酿制的琼玉露，尝一下如何？”略带调侃的语气衬得魂儿愈加娇美。
  俊美的笑容绽放在洛泽的脸上，他接过魂儿手中的玉杯，一阵清香扑面而来。洛泽举杯，一饮而尽。
  魂儿收拾好杯盘，转身欲走，却被洛泽拉住了。
  “魂儿。”
  “嗯？”魂儿回首。
  “……”洛泽顿了好久，终于缓言道，“魂儿，你嫁与我可好？”
  魂儿双颊微红，微微点了点头。
  洛泽心下大喜，从后面拥住了魂儿。魂儿身子微微一颤，娇笑着挣开，端着杯盘逃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