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醉

她有他，便已足够了吧？
  “来人！”修王见状，起身大喝一声，“捉拿刺客！”禁卫军闻声而来，团团围住了那个黑色的身影。似是料定修国会放人，刺客并不做过多的反抗，未见的刀光剑影便已被擒。
  魂儿已伤，洛泽扶着她去新房。但魂儿犹豫了。此人拥有这般高深的武功，怎会轻易被擒？魂儿越发疑惑，顾盼之间，却触及到来人深黑色的双眸。她亦望着她。是她！只一眼魂儿便已确信无疑。“放人！”魂儿缓缓地，坚定地说出这两个字，毅然转身离去。余音回荡在大殿，众军士犹豫了一下，并不待修王下令，已放下了架在刺客颈间的到。只一阵风，刺客已无影无踪，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内殿之中。魂儿倚在床头，洛泽守在床边。
  太医们在开了几贴补药后便已各自回去了，只说是内伤，须好好调理。
  洛泽注视着魂儿，似乎还是很不放心。魂儿对着他微微一笑，言道：“出去吧，外面还有很多宾客呢。我没事的。”魂儿的话顿顿时让洛泽安心了许多，他转身走至门前，又回望了魂儿一眼，将眼前如此静谧的景色刻入脑海中，然后大步踏入了大殿。
  房门一闭，魂儿便冷言道：“出来吧。”那名黑衣刺客顿时出现，立在了魂儿面前。
  “太子妃好眼力。”黑衣女子摘下面纱，露出一张娇媚的脸蛋，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哼，他暗夜幽冥的贴身侍女残雪，她若不知岂不是太孤陋寡闻了。魂儿冷笑着，开口道：“不知残雪姑娘此来所为何事？不过，若是要杀我，只怕你还没有这本事，倒不如叫北冥王亲自动手，也来的干脆一点。”
  “不，残雪此次的任务是——帮您演好这出戏，让修太子对您言听计从。”
  “哦？”魂儿抬头看了看残雪，“他难道以为我会听他的，叫洛泽乖乖交出修国不成？呵呵，可别忘了，如今洛泽才是我的夫君。”
  “那倒未必。您的心是真的向着他吗？公主！”残雪特意加重了公主二字，听得魂儿心中一惊。
  “你怎敢说我的心不向着他？至于公主之称，怕是喊错了吧！”魂儿对残雪冷言相向。
  “是吗？公主，您的心里该是最清楚的吧！残雪还应回去复命，先告辞了，公主好自为之吧。”残雪言毕，已破窗而出。
  暗夜幽冥，你太可怕了。魂儿的泪滴落下来，顺着脸颊滑下，落在了衣襟上，冰凉一片。是残雪言中了自己心中最痛的地方，早在浊清楼，暗夜幽冥便已是自己心许之人，只是，为着娘，为着这公主二字，她必须嫁给司徒洛泽，必须卷入这天下纷争。她的心，是注定要痛上一辈子的。
  新婚之夜，幽冥却独坐在桌边等着残雪归来。她受了如此重的内伤，司徒洛泽该不会碰她吧？岂不知，美人泪，断人肠，但他却做不到放任她嫁给别人；岂不知江山之重，但他却无法将毓璃当成她拥入怀中。
  雕栏依旧人已去，
  空留玉杯泣。
  朱颜未改梦将歇，
  一曲飞歌未了心已碎。
  但恐红颜泪断肠，
  不惜烽火起。
  江山美人孰轻重？
  只道今生与卿两不离。
第四章 出嫁皆从夫
  按照礼节，但凡嫁出国境的公主皇孙，大婚一月，皆须回国省亲。
  ******
  漓国。
  十一月十二，暗夜幽冥陪同毓璃公主回漓国。漓王并非只有毓璃一个女儿，但因另外四子尽皆是无能之辈，故民间有一句传言“得公主者得天下”。修、冥、漓三国，似是只有毓璃一位长公主，于是人们都把这传言中的公主当作毓璃公主。
  也或者，这公主并非指毓璃，而是她？她是修王的亲生女儿，公主二字的确是当之无愧的。也只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天下才变成了今日这模样。幽冥与毓璃公主同坐马车之中，却一言不发各自想着心事。
  不想自己竟痴心如此。天下间好男儿多的是，她是堂堂公主何愁无人追慕？只是自己却偏偏爱上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子，还执意要嫁给他。而他呢？给了自己些什么？新婚之夜，他却坐着等另一个女人的消息，宁可借酒消愁，夜宿于书房，也决不进新房一步。可笑的是，自己竟甘之如饴，还日日等他，妄想他回心转意。毓璃想到这里，不由地苦笑着，深黑色的瞳仁中已溢满了泪水。
  “毓璃公主。”幽冥忽然开口唤道。
  “王。”毓璃深吸了一口气，收住泪水，抬头应了一声。
  “我——”幽冥欲语，却不知从何说起。直言告诉她自己并不爱她，娶她只是为了夺得她的漓国？
  “北冥王不必多说，毓璃都明白。若有朝一日，水姑娘肯回到您身边，毓璃必定不会苦苦纠缠于你。毓璃，只愿你们幸福。”毓璃说罢，泪水已夺眶而出。
  “哎。”幽冥闭目，长叹一声，道，“如今她已是修国太子妃，又怎会回到我身边？我也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王，恕毓璃多嘴，若有朝一日她真的肯回到您身边，您会放弃这天下跟她一起远走高飞吗？”
  “好了，别想了。这世间没有如果。”幽冥一语打断毓璃的遐思，闭目而卧。
  “吁——”良久，车外传来一阵马嘶，清影下了马车，单膝而跪，道：“王，漓国已到。”
  幽冥睁开双眸，起身拉开了车帘，从马车中走出，然后又转身扶毓璃下车。马车停在南门外，两侧军官见到幽冥与毓璃公主齐齐跪下，高喊：“恭迎北冥王、长公主回国！”
  幽冥见状，换上一脸笑意，携毓璃一同向内殿走去。
  听说漓王病重，不知是真是假。幽冥冷笑一声，对毓璃言道：“不知公主可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出嫁从夫。”幽冥此言一出，毓璃顿时呆住了。他这是在警告自己，不要碍着他与父皇争夺漓国吗？
  幽冥见她惊恐之态，粲然一笑，扶着毓璃向漓王的寝室而去。
  中宫，漓王卧病在床。
  幽冥和毓璃已经到了。未等宫人通传，幽冥便已进入了内殿，拜在了漓王的病榻边，道：“儿臣暗夜幽冥拜见父皇。”这“儿臣”二字，幽冥咬得极重，似乎是在刻意提醒漓王自己的身份。
  漓王闻言，无奈地挥了挥手，示意立侍之人都下去，却只留下幽冥。早知招他为婿定是这样的结果，但毓璃非他不嫁，便是漓王也无可奈何啊！
  “北冥王，你虽是本王之婿，但本王膝下尚有四子，这漓王之位只怕——”
  “父皇，您心中应是最清楚的，您那四个儿子，个个都是无能鼠辈，这漓国又怎能交给他们打理。”幽冥毫不迟疑地打断了漓王的话。
  “但这，恐怕于理不合啊。”
  “那就烦请父皇让他们主动退位！不然，就别怪我心狠。”
  “你——”漓王闻言，心下一惊，暗暗叹道，真不愧是北冥王。幽冥亦冷眼望着病榻上的漓王。若他暗夜幽冥不是这般心狠手辣，又如何能走到今天！又假若当初他再狠一点，兴许现在魂儿便是他的了……
  “可他们，都是毓璃的亲弟弟啊！”
  “哼！”幽冥冷笑一声，似是在嘲讽漓王的无知，“父皇，难道你相信我是因为爱毓璃才娶她的吗？”
  “——”漓王语塞。是啊，他早先便知幽冥是不会爱毓璃的，又何故拿她来博取他的同情呢？北冥王，怎会为了一个区区女子而放弃大好江山？还是自己太过天真啦，也太高估了自己的毓璃。对北冥王而言，毓璃不过是一颗棋子，有用时留着，没用时便可随手丢掉。
  “父皇，如果——您愿意下份诏书，削去四位藩王，并让我掌管漓国，说不定，我会放过他们四个吧。”
  漓王长叹一声，差人拿来笔墨，按幽冥所说，写下传位诏书，后又命人拿来朱砂玉印，颤抖着双手欲落印，忽又抬头问道：“北冥王，你说话，可还算数？”
  幽冥但笑不语，抓起玉印，印上了诏书。
  “幽冥，让我见一见毓璃吧。从小到大，我最疼的就是她了。我可一直对她视如己出啊！”
  “哦？父皇，那么说毓璃不是您的亲生女儿了？”
  “是啊。当年长水一战，无数漓国百姓死于非命，毓璃，是我从死人堆里抱回来的。”
  “呵呵，果然不是她。那民间流言中的公主，就该是我的魂儿了。”幽冥的嘴角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你说谁？”
  “天下第一歌姬，水漪魂。好了，我想您也不用见毓璃了，我怕你对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你死后，我会对外宣称你是病死的，你安心去吧。”
  “什么？暗夜幽冥，你——”一汩鲜血从漓王唇边缓缓流出，滴落在枕边，异常刺目。
  “儿臣恭送父皇。”幽冥单膝跪于漓王床前，朗声一呼。门外之人皆是一惊，继而直奔进去，伏在漓王床前嚎啕不止。
  “漓——王——驾——崩——”门外的太监一个个传话出去，漓国举国相吊，个客店酒肆闭门三日，全国子民皆戴孝。
  北冥王于漓国登基，奉漓王遗诏，四位皇子皆贬为庶民，终生不可入仕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