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的辉煌

第22章


  女孩不依不饶,掂着小脚,拨着算盘。萤火心道:“这位姑娘,怕是李家的三小姐了,她敢出来招摇,手法想必十分了得。”
  身边一声高喊,正是出自魏积分之口:“姑娘,你何苦逼一个老人家,我和你算一场,我输了,性命也敢赔你。”女孩从未听过这等口气,嗔道:“我不信什么命,只信算盘。”
  掌柜平心静气,三步走过来,正色道:“我这张算盘送你,你若是赢了,便把那一车的颜面,都挣回来了。”魏积分道:“掌柜放心,怕只怕,她没有胆量来赌。”
  女孩气道:“赌就赌,我还怕了你不成,这第一百张算盘,本小姐吃定了。”她生气的时候,一点也不可爱,像一只不温顺的猫,瞪大了圆眼。
  魏积分拨开众人,道:“等等,我的算法是独家秘术,其他人都能看得,只有你看不得。所以比赛之中,你我之间要隔一道屏风,你若是怕了,现在早早离去,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女孩见他生了十二根手指,暗暗称奇,跺脚道:“我倒要瞧瞧,你有几斤几两,也敢和本姑娘较量!”
  他们中间真的隔了一道山水屏风,上面画的,是两个对弈的人,隐藏在浓浓山雾里面。掌柜拿出两本一样的账,分别递与两人。书页翻动,女孩噼啪一打,便是一页账目,她得意的笑着,每次打算盘的时候,总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萤火诙谐一笑,围观的人,都明白了,只有那拨打珠盘的女孩,还蒙在鼓里。魏积分的手,在打算盘,不过那只是做做样子,随便拨上一拨,发出几声脆响。
  另一只手,一页页翻着账本,他是用心来算,而不是用算盘;他不苟言笑,因为一笑,所有的计算便要重新来过。书页纷飞,用心来拼的人,不会轻易言败。
  一盏茶功夫,魏积分翻开最后一页,右手在算盘上麻利一拨,这本帐的数目,便算完了。女孩开心的笑着,根本感觉不到四周的声响,她食指一敲,嬉笑道:“一百张算盘。”
  一片哄笑,指指点点。她愣住,扯过屏风,却不见了他的身影。魏积分站在女孩身后,缓缓道:“姑娘,你来对对,看我算的,和你是不是一样?”
  险胜,他只快了半拍。她哑然,他算盘的每一颗珠位,都与她的丝毫不差。女孩突然坐下,“哇”的哭了起来,围观的人见了,笑得更欢了。
  梨花带雨,她像一树梨花,轻声的抽泣。魏积分道:“姑娘,其实我用的是心算,不是用那张算盘,这一局,你不算输。”
  她脸蛋挂着泪珠,花样的年纪,最美的时候,轻轻的说:“你,你骗人。”魏积分拿出一本帐,一五一十算给她听。她摇摇头,他又拿出一本、三本,算的一点不差。
  女孩破涕为笑,坦诚,她很喜欢,徐徐道:“你,你一定要去,去一趟两河关李家。”她拿着算盘,解下心爱的毛驴,娇羞道:“这一车算盘,送给你吧。”
  人声鼎沸,李家的三小姐,竟是一个爱哭的女子。魏积分目送她远去,傻傻的,乐歪了嘴,两位哥哥害的病,如今他也害了。
  好戏折腾够了,人群慢慢散去,天姝凑到跟前,笑着叫他们赶路。
  两河关内贸易繁重,商贩络绎不绝。李家门口,站着一位丫鬟,那伸向南北的院墙,竟一眼望不到头。
  第十四章 媒人
  马车歇在李宅门口,丫鬟翠衫垂髻,赶忙走来,亲切道:“几位贵客,老爷正等你们呢,快些随我进来。”又笑道:“三位小姐久等了,发起脾气,我可吃罪不起。”那几个门房窃窃私语,道:“是了,是了,一个黑瘦,一个书生,一个十二指。错不了,就是他们。”他们声音再小,却瞒不住萤火的耳朵。
  古木环绕,偌大一间宅院,装饰平平,机关重重。萤火处处留心,望见西面有一处连环阁,四周环水,绿树红墙,自成一体,不觉暗中称奇。
  李左角的爱女,正是茉莉、青莲、梨花三位千金。她们私离家门,这一遭,居然给那三兄弟碰上,天作姻缘,情愫萌生,三姐妹这才匆匆回家,告知爹爹,早定终身。
  李左角正襟危坐,满面红光。他生下来时,便只长了一只左耳,尖尖的,像一只菱角,因此唤作“左角”。而今功成名就,那一只耳,摇身一变,成了名贵的象征,哪里还有碍眼一说。他坐的长椅,蒙了雪豹的皮,猛兽产自雪山之巅,皮毛出奇的柔韧、保暖。他身后的三位千金笑着,整间堂屋,燕语莺声,花团锦簇。
  丫鬟通报一声,领了五位贵客进门,垂首候在一边,不多言语。萤火见李左角生了一只尖耳,按耐不住,扑哧乐了一声。
  三兄弟平日大话连篇,今个儿遇到未来岳父,心头一热,便有千言万语,想说又说不出来,想咽又咽不下去,坑坑瘪瘪,吱吱唔唔。
  李左角心下不乐,默道:“这三人奇形怪状,相貌不端,我女儿冰雪聪明,怎么会上了几个莽夫的当?”又见几人不懂礼数,更是恼怒,强作寒暄道:“远客请坐。”
  三兄弟听“岳父”说一声“坐”,便是圣旨一般,急急忙忙,捡了凳子。他们几位的坐姿,或是荡开双腿,两手护裆;或是二郎翘腿,足比天高;或是稀里糊涂,淤泥一团,都是平日闲荡惯了,受不得拘束。
  李左角心道:“眼下形势,我不如找个道理,将几人支开,再物色几位青年才俊,嫁了女儿,死了他们的心思。”随即脸上堆笑,慢声道:“婚姻大事,不可草率,我看,这媒人是万万不能少的。能做我李家媒人的,我还要斟酌一二,几位吃过便饭,我也就不留了。”
  左屏右帐,水墨丹青。萤火插前一步,笑道:“一只耳,我刚才是尊重你,叫你一声老李。但你刚刚这一说,明明心怀鬼胎,想距我几位兄弟于门外,坏了这桩大好姻缘。”
  三位千金听了,手心发冷,花颜变色,原本春意盎然的正厅,呼地秋风凋落起来。李左角正色道:“你又是谁?目无尊卑,我家门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干系!”
  萤火嬉笑道:“我就是叫做‘三只耳’,也不愿和你扯上亲戚。不过大好的姻缘,却被一个冥顽不灵的人拦腰斩断,这等事,真叫我看不顺眼。普天之下,怕只有‘一只耳’,才想到这么绝妙的法子,瞒天过海,佩服、佩服。”
  李左角怒道:“你懂什么!谁要是能找出媒人来,我就允了这桩婚事,也懒得和你们一帮庸人计较!”他暴躁时,面目可憎,像一头雪豹。
  “这媒人,不知我能不能做得?”细语轻轻,天姝娇道。李左角见了她,沉思片刻,勉强道:“做得。姑娘,你又是何必?何必参进这等俗事?”
  天姝笑道:“我医好了你夫人的病,这个媒人么,就当是谢我的酬劳好了。喜结良缘,本是件大大的好事,我喜欢沾点喜气,所以么,也谈不上什么俗事了。”他二人之间的秘密,外人万难猜到,但李夫人这一场怪病,却真是她医好的。
  李左角面色难看,强颜欢笑。萤火趁势道:“这就对了,老李,现在既然有了媒人,你还不快挑个吉日。我算算,这吉日……”,他掐掐手指,笑道:“不偏不倚,就是后天了。你好好备足酒宴,我也想粘粘喜气,美美喝上一顿。”
  李左角诡辩道:“李家的媒人,自然就是天姝姑娘。你们的媒人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充数的。”萤火一惊,想不到这块骨头难啃的很,问道:“你要怎样?”
  李左角平平道:“我这宅院里头,有一处连环阁。你们找的媒人,一炷香之内,若是能进得去,出得来,我就准了这桩婚事;若是不能,天姝姑娘的一片好心,我也只好辜负了,至于你们几位,就请便吧。”
  萤火气道:“一只耳,你说的连环阁,我来时见过。那么大一间回廊,就算没有机关陷阱,一炷香时间,绕也绕死了,哪里还走的完?”
  李左角半露笑容,回头一顾,那三个女儿也笑了,娇艳欲滴。茉莉道:“你不必担心,家父的香烛,是用海中红鱼的胶卵,配合雪山顶的香料,精细磨成。这一炷香,不仅芬芳怡人,不参异味,更是能燃上半天功夫,你若真能过那连环阁,也不愁走不完了。”
  萤火道:“哈哈,我今天休息一晚,明天过了连环阁,后天再喝喜酒。老李,我这三天,都让你给占了,天底下,哪里还有这样便宜的买卖?”
  李左角大笑道:“我难得听笑话,今天这个,便是一个荒谬的笑话。你一个小娃娃,能过连环阁?那里有我八大弟子,千道机关,你媒人做不成,还想残废不成?”
  萤火道:“这媒人我做定了,你快些弄点酒菜,慢待了我,明天饿昏在破阁子里,你那三个宝贝女儿便嫁不出去了。”李左角身后,有三朵鲜花,咯咯笑着。
  花开正报喜,喜报正开花。三对情侣眉目含情,秋波流转,天不胖心道:“他算的后天是吉日,那就是了。”事到如今,他眼里的少年,仍是一个掐算很准的,江湖术士。
  担心,萤火从来不想,他做的事情,便只有一层的把握,也敢去试。车到山前,没有路,他造的出来;船到桥头,没有舵,他停泊得稳。机会错过了一个,便会错过两个,他相信的,便是抓住机会,随机应变。
  风拂一抹月,月抹一拂风。李家的酒饭,奇珍不少,能入萤火口的,也只有一道蛇羹。佳肴味道鲜美,但比起一个人做的,却要差上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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