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之骨（暗黑系）

薛晋森回到家，便躺在了柔软的沙发处。
    刚才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回到了医院那满是令人作呕消毒水味的病房。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用作呕这个词，但是他的确是讨厌那个地方的。
    侧过身，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却发现眼前的沙发表皮上静静放置了一根亚麻色的长发，他不禁动手捻起，看了半晌。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再回过身，已经是午时一刻。
    他决定起身洗个热水澡，一步步走向浴室，却在拉开雨帘的那一刻被吓了一跳。
    白色浴池缸中，满是干涸的血迹，一直黑色的死猫已经四分五裂地躺在里面，凸起的死眼，仿佛印证着他惨死那刻的惊恐。
    薛晋森瞪眼看了足足两分钟，闭眼再看，却发现并不是幻觉。
    他无力地跪在地上，只觉头疼欲裂。
    片刻的记忆闪入脑海，如同一瞬即逝的雷光。
    染血的刀、徒手劈裂的指甲、镜中恶鬼一般的男子......当他将所以视线定格在那一瞬后，所有事情豁然开朗。
    他看到那镜中男子，正是自己。
    他满身是血，胸前的双手还维持着扭断猫头的动作。
    镜上喷溅的血迹，还在蜿蜒向下沿出死亡的轨迹。上面映出的表情，愤怒、悲、泪流满面，全部的全部，都只透露出了一个讯息。
    便是挣扎而残忍的他。
    薛晋森猛地睁开眼，抱着自己的头，无力而痛楚地佝偻下腰身，低低发出野兽一般的哀嚎。
    这哀嚎并不伤心，也并不痛苦，他只是想要发出叫声，如同一种宣泄，只是因为他想。
    他几乎是爬出浴室的，他想，他是疯了。
    回过神那刻，他已经抓起了话筒，拨出了一串再熟悉不过的数字，静静听了三秒，“嘟、嘟——”多么短暂而持久。
    电话那头终于有人接起，是他想要的声音。
    这是他的所有爱与欲念，以及无法逃避的罪孽。
    他顿时满足，叹息。
    “米米——”
    时间刚过下午十三时一刻，冬日的日头已经偏移到了西边。
    米米坐在福利院的房间里，静静地削苹果。
    内屋里传来□□声，压抑而痛楚。
    因为她知道他并不想让自己听见，所以她便装作没有听见。
    可是心还是绞刑般的痛着，分神之际那尖锐的刀尖便刺入了雪白的指骨，立时冒出了殷红的血珠。
    她怔了片刻，放进了嘴里吮吸着。
    腥臭而充满铁锈的味道。
    她一直都知道，人的血，是最肮脏的。
    曾经，她将自己的灵魂葬在了蝴蝶坟墓，只盼望着这些美丽的东西有一天能赐予她双翅膀，可以飞出这满是血腥而绝望的命运漩涡。
    她并不悲伤，也不自怜，只是绝望。
    刻骨的伤痕，却无法抹杀她生命最后的一点期盼。
    那期盼，名为亲情。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忙不迭起身闪出房间接起。
    匆忙之际并未看来电显示，以至于接起的那瞬间，她如此措手不及。
    “米米——”
    是的，她熟悉这道声音，他每一次说爱她，每一次□□之际，都要这般念着她的名字。
    只是，她本能的想要逃避。
    以至于，她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回应他所有炙热的、疯狂的爱恋。
    “米米，我要见你。”
    她的心狠狠抽痛，他说话的语气就像个孩子一般，唯有这一个愿望。
    “米米，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他用的并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森——”她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试图稳定道：“分手吧，这是为了你好。”
    “我可以当做那天什么也没有看到，我只要你回来，你不能离开。”
    她始终只能将自己的绝情扮演到底，无论那是多么的残忍以及可恶。
    “我不会回去，也不能。”
    他却哭了，几乎是发疯地叫嚷着。
    “米米！”
    她不知为什么，同样泪流满面。
    “森，你疯了。”而她感觉到自己，也疯了。
    说罢，便挂断电话，然后毫不犹豫地关机。
    在警局草草泡了碗方便面，便是陈明歆这个穷光蛋的所有午餐。
    小娇走出资料室，看了眼他简陋而垃圾的午餐，红着脸拿出自己特别准备的便当递到了他面前。
    陈明歆是个马大哈，只装做不懂其意，接受后狼吞虎咽地吃下。
    小娇细心地倒了杯水，给他吹凉。
    陈明歆脸红地道谢，问道：“小娇，我让你帮我查的唐家资料如何了？”
    “户籍上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唐太太原是唐家的养女，长大后嫁给了家中的独子唐楚生，可能是为了报恩吧，只不过他们一直没有生育。十几年前领养过一个男孩子，就是那个已经死去的盛林，是场意外事故，对方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案卷上说是因为争执而错手杀了盛林，唐家念在对方是个未成年少年并没有起诉，只不过还是最终被送到了少年管教所，对了......那个监狱正好在A市黄石附近。”
    陈明歆一愣，放下筷子。
    他心中一直有个模糊的想法，却始终不敢证实。
    这时恰好一边的几个在看杂志的女同事议论道：“快看快看，这个男人多傻，都和人家结婚了二十年，才发现老婆是个变性人！”
    陈明歆心中狠狠抽起，只觉嘴角苦涩。他深吸口气伸出双手抹了把脸，转向小娇问道。
    “那个失手杀人的少年，叫什么？”
    他语气是从给有过的沉重，但是还是问出口了。
    小娇仿佛也感染了他的那份沉重，慢慢低声道：“寇世明。”
    陈明歆起身向外走，小娇纳闷问道：“去哪里？”
    他的脚步微微停顿下。“会会老友。”
    陈明歆换了便装，开了警局最低调的车来到福利院。门口一群可爱的小孩子正堆着雪人，看到他好奇地围了过来。
    陈明歆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对这里自然有着特别的感情，看到同病相怜的孤儿们也像是看到家人一般，亲切地蹲下身问道。
    “小朋友们，你们好啊。”
    “叔叔好。”一群乖巧而可怜的小天使们。
    陈明歆微微僵硬，很好，叔叔。
    “叔叔找一位很漂亮的姐姐，她有着一头亚麻色的长发。”
    其中一个灵巧地举起手。“叔叔，我知道，那一定是米米姐姐。”
    于是他问了路，向走廊最深处的房间走去。
    事实上，他从未有过这般复杂的心态，半是期待半是绝望。
    如果事情真的是他所想象的，那么这将是场他永远无法释然的悲剧。
    陈明歆满怀心事，抬起头的瞬间，便看到一抹俏丽而妖娆的背影正站在了走廊的另一头。
    “唐米。”他叫了一声，对方却侧着头，正在打着电话。
    他很有耐心地等着她挂断，却发现她的眼中满是泪水。
    那一瞬，他并没有犹豫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寇世幂。”
    米米抬起头，绽起了一抹笑。
    “警察先生，人，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