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风月传

第58章


  小碧道:“看我们什么?”
  嵇喜道:“自然是看你们吹奏啊,宛如天籁,妙不可言。”
  正在此时,忽听得楼下琵琶铮铮作响,三人怔住。
  嵇喜俯身往楼下看去,却见一卖艺女子,身着一件淡黄衫,手扶琵琶,轻按丝弦,目不斜视,专心的弹奏。旁边有个老者托着个铜盘儿来回走动。
  饭菜还没有摆上,嵇喜索性回身倒了杯酒,斜倚在楼上扶栏,细细听楼下黄衫女子卖唱。
  小碧和还真对视一眼,也走过去向下瞧了瞧,还真故意道:“风尘女子,又什么好看的。”
  小碧冷笑:“可是偏偏有人愿意来这里喝酒,还喜欢看这种女子唱歌。”
  还真又道:“嵇将军可是风雅的紧呀,听不懂我们这些下里巴人的凤舞瑶池,却喜欢这茶楼酒肆里的阳春白雪。”
  嵇喜笑笑:“两位姑娘误会了,昨夜两位的吹奏让在下整夜都睡不着觉,总是回想那个味道,如今楼下此女,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又怎能与二位相比呢?”
  还真总算才是高兴了些,对小碧道:“这风尘女子没抬起过头来,我想一定长的平庸的紧。”
  小碧点点头:“不过看身段还是上好的,只是琵琶旧了些。”
  还真道:“别笑人家琵琶旧,看人家头饰,居然还很时新,不想这洛阳城里的卖唱女子都会打扮。”
  嵇喜笑道:“你们猜这个女子姿色平常,我却偏偏要说长的好看。”
  小碧道:“咦?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大美女,千万别背她背影所迷惑,通常好身段的背影,恰恰没有漂亮的面容。”
  嵇喜道:“因为你们是女人,我是男人,不知怎的,我自第一眼瞧下去,就觉得此女非同寻常,甚至有隐隐一种杀气。”
  还真哼了一声道:“你似乎对所有见过的女子都感兴趣,还冤枉道不是好色之徒。”
  嵇喜笑道:“我是不是好色之徒,你昨天晚上最清楚不过,小碧,你觉得呢?”
  正在此时,牙板轻敲,黄衫女子开始唱了,嵇喜他们其实是背对着此女,看不到人家朱唇微启,不过余音绕梁,连还真小碧都吃了一惊,暗叹洛阳风尘女子居然能唱的这么好。
  嵇喜干脆闭上眼细细品味,琵琶声声,夹在女子歌声里,更显得婉转悠长,余韵余歇。
  待到嵇喜再睁开眼时候,忽觉杯中酒隐隐而动,似乎荡起了一层涟漪,再往下细看,忽然发现黄衫女子身旁的老头有些不太对劲。
  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嵇喜说不上来,但隐隐觉得这个老头并不像是携女卖艺的。
  还真看嵇喜在瞅那个满地捧着盘子等人赏钱的老头,笑道:“他有什么好看?我只是奇怪这么老的老人怎会有如此年轻的女儿。”
  嵇喜一惊,点头道:“或许他只是那女子的爷爷罢了。”
  而双眼却盯的那老头更紧了,忽地发现老头端盘子的手竟然比寻常体格的老头粗大的多。
  嵇喜暗暗叹道:“此人定是练过铁砂掌之类的功夫,可如今为何却沦落到这种地步,哎,烟花地,英雄冢。”
  嵇喜正要把酒而干,忽然发现酒杯酒水竟然依照着琵琶声而轻微的震动,水纹一圈一圈而动,变化极微,但震动有序。
  嵇喜更想看看这黄衫女子到底是何等人物,莫非也是位武林高手不成。
  一曲罢了。小碧和还真还在对黄衫女子的歌声评头论足,就像几个女人围着新买衣服的女人评头论足一样。
  嵇喜笑笑:“她唱的你们究竟觉得怎么样?”
  小碧道:“好!”
  还真摇摇头。
  嵇喜只是一笑,回身却像楼下女子喊道:“请姑娘再弹一曲。”
  说罢丢了几两银子砸向老头的铜盘。老头回头看银子砸来,愣了愣声,慌张去接银子,却没全接住,直到滚落在地下才慢慢去一个个捡起。
  奇怪的是黄衫女子竟然头也不回,轻扶琵琶,挑了挑丝弦,又开始唱了。
  嵇喜郁闷不已,自己一手挥掷了好几两银子,还没有盼得美人一顾,还真却笑个不停。
  嵇喜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
  “笑我什么?”
  小碧帮忙解释道:“还真妹妹一定在想,你装作挥金如土的富家公子,竟然引不得一个风尘女子回眸一笑,可叹啊可叹。”
  
第七十五章 久后重逢,不准拟、恁多情
 嵇喜假装没听到,聚贤楼里人越来越多,有不少人在店门口驻足而立,都来听这黄衫女子唱曲儿。
  令嵇喜纳闷不已的是,自己在身后楼上并看不到黄衫女子的正面,而黄衫女子也似乎并不怕被人瞧看,却偏偏不来看自己。
  黄衫女子字吐珠玉,轻弹琵琶,忽而琵琶声缓了下来,再听其声,嵇喜似乎有似曾相识之感。
  嵇喜回想究竟是谁的声音有这么清脆,但却还略显一些沧桑,一时也想不起来。
  看了一会儿,一旁小碧道:“我想这个女子一定是半路出家的,新学琵琶没有几天,你听,许多音调都不准。”
  还真解嘲道:“一般风尘女子,弹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她声音还是很好听的,就像出谷的黄莺儿。”
  嵇喜闻听黄莺儿三个字,忽地如触电了一般,暗道:“莫非是她!莫非是小莺!”
  再也站不住,闪身下楼,一口气跑到黄衫女子近前,众人纷纷纳罕,却也都怔怔看着嵇喜。
  嵇喜站在黄衫女子身后,却又不敢造次,生怕认错了人而失望,只有静静的听她弹奏,静静的看她一头青丝。
  曲终有终了的时候,黄衫女子收拨一划,嵇喜这才颤声问道:“小莺?是你吗?”
  黄衫女子身子一震,随即恢复了镇定,这时端铜盘的老头也慢慢走近,而嵇喜却丝毫不查,眼里似乎只有黄衫女子一人。
  黄衫女子徐徐道:“将军认错人了。”
  嵇喜心头大震,“她,她怎么知道我是将军?”
  立刻抢步到黄衫女子前头,再细细看这女子,那清丽的容颜,那淡若远山的眉毛,那如幽谷月亮般明澈的双眼,不是小莺又是谁?
  嵇喜都要忍不住抱起小莺的双肩,长出一口气道:“小莺,果然是你,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黄衫女子摇头道:“我不是小莺,我姓梅,叫梅三娘。”
  嵇喜苦笑,而又笑的那么凄凉,缓缓道:“小莺,我也曾听我刘伶兄说起过,你以后叫梅三娘,不论你叫什么,哪怕今日叫梅三娘,明日叫李四娘,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小莺。”
  梅三娘也是凄凉的一笑:“小莺?那已是很久远的事啦,如今我已经嫁为人妇,请将军自重,休得纠缠。”
  嵇喜只是摇头道:“我不信,我不信。”
  忽地听道侧里随三娘一起来的老头悠悠的道:“这位公子,梅姑娘确已嫁人,为我亲眼所见,莫非我一大把年纪还骗你不成,快快离去,休得影响我们卖唱。”
  嵇喜看看这个微微驼背的老头,似乎想要将满腔怨气发泄在这老者身上,忽听得楼上还真喊道:“嵇公子,饭菜要凉了!”
  梅三娘回头看看,两个美女俏立栏杆,又看看嵇喜,只是微微冷笑。
  嵇喜尴尬不已,只是转身问老者:“你是她的什么人?”
  老头未及答话,梅三娘却道:“嵇喜!”
  嵇喜霍然转头,梅三娘使了个眼色,喝道:“随我来!”
  朱唇未启,只见黄影一闪,早已掠出门外,手中的琵琶却挥向老者,嵇喜暗吃了一惊,但究竟是身经百战,反应之快,也是少有人能望其项背,纵身窜了出去。
  嵇喜深知小莺轻功之妙,因此虽不知何故,但也竭力跟随,忽地听到背后风声响起,回头一看,却是那方才手端铜盘的老头也丢掉铜盘,也发足奔了过来。
  梅三娘在前面喝道:“嵇喜,他是我仇家,休要让他追上。”
  嵇喜恍然大悟,右手按剑,但四顾都是洛阳城里的百姓,想要动手教训老头也极不方便。
  两人终究是年轻气盛,提气狂奔,而后面的老者显然并不擅长轻功,但内力悠长,似乎也并不急着抓住他们,只是在后面三五丈开外紧紧跟随。
  三人疾奔出洛阳东门,镇守城门的守军只看到三个身影一闪而过,再转眼一瞧就见三人早已跑出数十丈开外了。
  梅三娘一直跑到城外东郊四野无人处才站定身形,俯身微喘。
  嵇喜也发现身后这老人内力悠长,在这一望四野之地根本无法摆脱,也随梅三娘站定,问道:“他真是你的仇家。”
  梅三娘点点头,“是他一路上胁迫我到洛阳的。”
  这时老者也跟了过来,远远站好,缓缓从背后抽出一把青松古剑,人却如一杆枪一般站直身躯。
  嵇喜这才明白这者故意装作驼背,原来身后竟然藏有这么好一把古剑。
  嵇喜也缓缓抽出宝剑巨阙,这把剑虽曾送过司马懿,但司马懿认为宝剑配英雄,依然把剑还给了嵇喜,让其随身佩戴。
  宝剑出鞘,在日光下,隐隐泛起寒光,四野飞鸟惊起,啊啊飞向远方。
  似乎两人间有股浓烈的杀气。梅三娘关切道:“小心留神,他是青城派的顾一老道,武功并不在你之下。”梅三娘本待还要说些什么,但此时此刻,又怎能多谈?
  嵇喜暗惊,青城顾一,这个在他少时学武就听说的青城第二大剑客,但嘴角还在故作冷笑:“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青城顾一,十年来江湖绝迹,不曾想却在这里为难一个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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