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玩小号的命

    “回家相亲？”岳瀛锋听见在他身下微微挣扎的那人的话，动作顿时僵了下来，“你要回去相亲？”
    赵昂为难地瞅着他，把已经被某人扒开的衣领往一起拢了拢，“我妈打了十几次电话了，这次五一放假，说我再不回去，就要把人领来市里。”
    岳瀛锋气得牙痒痒，也没兴致把未完的事情做下去，直接翻身躺在赵昂身边，紧紧搂住他，“那你就真的准备去相亲？”
    赵昂轻轻叹了口气，把脸埋在他的肩上，“不然能怎么办，我怕我妈真的带人杀到这里。”
    岳瀛锋闷闷地拨弄着赵昂的的头发，不再言语。
    这个话题让气氛无可避免的变得沉闷起来。
    确实，毕业几年，两人已经到了二十八岁的高龄。
    这在城市里可能没什么，但在他们那个小县城，跟他们同龄的，孩子应该都上学前班了。
    再加上他们从来没有领过什么女朋友回家，家里人心急那是一定的。
    能拖到现在，都很不容易了。
    闭着眼睛相拥着，但是听彼此呼吸的频率都知道，两个人都没怎么睡着。
    “那明天我送你回去吧。”岳瀛锋又搂紧了些。
    “那你不是还要请假？”赵昂微微抬头看着他的侧脸。
    岳瀛锋拍了拍他的背，“没关系……我也很久没回去了……”
    接着又是深深的沉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岳瀛锋就开车带着赵昂，跟以往一起上班不同，气氛还是承袭了昨晚上就开始的闷。
    两个小时的路程，两人竟然都没说几句话。
    到赵昂家小区门口，秦燕就在大门口等着，看见赵昂下车，立马迎了过来，“怎么穿这样就来了？快回去换换衣服，就约的今天中午，快没时间了！”
    “妈……”赵昂为难地挣扎了下，但还是被秦燕牢牢地扯着袖子。
    在驾驶座上的岳瀛锋紧紧抿了下嘴，但还是调整出笑脸，打开车门下去，“伯母。”
    “瀛锋也回来啦？快进家去，要不中午你也去，顺便帮赵昂把把关。”秦燕赶紧招呼着。
    岳瀛锋真想答应算了，但是，再傻也知道人家说的是客套话，哪有自己儿子相亲再领个正值婚龄的男人一起去的道理，“不用了伯母，我也很久没回家了，等回头再来拜访。”
    秦燕只顾着中午的相亲宴，当然也没有心思留他，又客气地留了几句就放行了。
    岳瀛锋看向赵昂，对方还睁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心里乱乱的，也只能安抚地对他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来接你。”
    “嗯……”赵昂点点头，看着他上了车。
    岳瀛锋一直开出很远，才在后视镜里看见他跟秦燕进了家门。
    心里的烦闷更甚，岳瀛锋紧皱着眉头，有种想要回去把赵昂抓回来的冲动。
    喜欢的人要去相亲，自己竟然还上赶着把人送过去。
    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比他更挫的人。
    这种情况，还真不如出柜算了……出柜？！
    岳瀛锋一下来了精神，两人毕业之后，就直接在市里找的工作，而自己家里一向开明，所以也没怎么催促他结婚，让他忽略了赵昂家里的压力。
    以他的性格，一定是被催得受不了，才会告诉他吧。
    岳瀛锋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在一起已经六年多，现在出柜也不算早了吧？
    毕竟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这一天总是要来。
    已经到了自己家楼下，停下车，第一件事就是给赵昂发了条短信，“老婆，我们出柜吧！”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来信息，“出柜？那……要怎么办？”
    他没拒绝，岳瀛锋轻笑了声，大概他早就等着自己提出了吧，而没心没肺的他竟然都没注意到他的心思。
    “等等告诉你。”
    那边又追问了两句，看他不回话，才安静下来，但是还是小心地嘱咐，“你别太冲动，等我中午回来好好商量下！”
    中午回来……岳瀛锋顿时郁闷了。
    下了车爬上楼，自己的钥匙串上带着家里的钥匙，打开门，爸妈都正在客厅里，听见他的声音，岳妈妈顿时笑眯了眼睛，“瀛锋？你怎么回来了？”
    岳瀛锋过去抱了老妈一下，在他们身边站定。
    岳爸爸还是比岳瀛锋高了一点的，这让他突然间倍感压力，但是，冲动还是让他管不住自己的嘴，“我这次回来……是有事跟你们说。”
    被他凝重的表情吓了一跳，岳妈妈也收起了笑脸，“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岳瀛锋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对上岳爸爸的眼睛，“爸，我，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一向什么都不怕的事，在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不免结巴了一下。
    而听见的两人，也好像陷入了短暂的石化当中。
    接着，岳爸爸才大叫一声，“你说什么？”
    “我喜欢上了一个男人，我想跟他在一起！”反正已经说出来了，岳瀛锋干脆破罐子破摔，承认到底。
    “你在开什么玩笑啊，瀛锋，你发烧了吧……”岳妈妈好像是被他说蒙了，竟然真的可爱地上来摸了摸他的额头。
    “妈，我说真的！”岳瀛锋一侧脸躲开老妈的手，却正好对上岳爸爸严肃的目光。
    “爸……”岳瀛锋喊了一声，就噤了声。
    岳爸爸从来都是个严父的形象，岳瀛锋其实还是有些怕他的。
    “是不是那个赵昂？”岳爸爸语出惊人，岳瀛锋呆了一下，但转瞬也明白，家人好像一直都知道自己跟赵昂合租中。
    “嗯……”本来就是来坦白的，也没想过要再隐瞒。
    岳妈妈好像更惊愕了，“昂昂？那个孩子？你们……”
    “马上给我辞职回家来！”岳爸爸直接下了命令。
    岳瀛锋反抗，“爸，你这样很没意义，就算你再阻止，我也要跟他再一起……”
    还在焦急地争辩，岳爸爸已经一个巴掌甩了过来，啪得一声，让现场的气氛顿时僵了起来。
    从小到大都没被人甩过耳光，岳瀛锋自然也蒙了一下，愣在原地。
    “我们岳家丢不起这个人！今天就把你锁在房间里，哪里都不准去！”
    “说就说你打什么啊！”岳妈妈上来心疼地抚着岳瀛锋的侧脸，着急地埋怨自己老公，“使这么大劲儿，脸都肿起来了。”
    “妈，没事儿……”推开岳妈妈的手，岳瀛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爸，妈，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喜欢他，我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我知道我让你们失望了，你们可以打我骂我出气，但是……”
    “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岳爸爸上来一脚踢在他背上，强劲的力道让岳瀛锋双手一下按在了地上，“学什么不好，竟然还学会了玩同性恋！”
    “我不是玩，我是真要跟他在一起，不然，也不会跟你们说出来！”岳瀛锋抬起头争辩，又被岳爸爸一巴掌呼在脸上。
    “你干嘛啊！”岳妈妈上来护住他，对着岳爸爸低吼，“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啊！”
    “好好说？这是能好好说的事吗？”
    “瀛锋，你快跟你爸爸说你知道错了，快说啊！”岳妈妈一向笑起来弯的像月牙的眼睛现在也满含了泪水，“快点！”
    “妈，我没错，我真的……唔……”还没说完，岳爸爸的拳头又上来，岳瀛锋一阵闷哼，但还是一动不动地任他动手。
    这些，是他做儿子的欠下的，挨过这顿打，大概他就能多一些任性的理由了吧。
    秦燕找来相亲的女生不算很漂亮，但是干干净净清清秀秀的，跟赵昂坐在一起倒是挺般配。
    从接到岳瀛锋的信息，赵昂就一直处在心不在焉的状态，所以，即使双方父母已经都满意地撤了，他还只是沉默地只有一下没一下地夹着自己面前的菜。
    那女孩大概也属于害羞型的，他不说话，自己也不好开口，一顿两人的相亲宴竟然就在沉默中度过了。
    回到家，秦燕还很激动地一直追问后续怎么样，赵昂三两句打发了，就窝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还是几年前的老样子，一张单人床一个小书桌，在他出去的时候，秦燕还是有收拾房间的习惯，所以，被子完全没有冰冷的感觉。
    拿出手机拨了岳瀛锋的号码，那边响了几声才接起来，“喂，瀛锋，你上午……”
    “赵昂？”那边的声音，显然不是岳瀛锋，赵昂心里动了下，紧紧地抓住话筒，“你好……你是？”
    “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那个威严的声音……分明是岳爸爸的，赵昂这几年也去过他家很多次，很快就辨别出来那边的人。
    听见他的话，赵昂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伯，伯父……”
    “请你以后不要缠着我儿子。”岳爸爸讲话完全不留情面。
    赵昂一窒，轻轻咬了下唇，“伯父，对不起……但是，我，我不能答应你……”
    那边显然因为他的回答愣住了。
    赵昂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接着开口，“我知道您一定不会轻易答应我们的，这件事是我们的错，但是，伯父，我真的喜欢瀛锋，而且，我觉得他，他也喜欢我……”
    第一次说出“他喜欢我”这种话，赵昂的脸又开始红了，“伯父，请你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吗？”
    “如果我非要阻止呢？我不能忍受自己的儿子喜欢个男人！”岳爸爸的声音已经饱含了怒气。
    赵昂深呼吸了一口，慎重地对着话筒回答，”对不起，伯父，只要瀛锋不放弃，我会一直陪着他！”
    那边啪地按死了电话，赵昂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竟然紧张地出了一身冷汗，紧接着又开始担心起岳瀛锋来。
    照现在的情形，他已经跟家里摊牌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手机也不能联系，赵昂只能干着急。
    从床上爬起来，拉开门，却一下愣在原地——秦燕端着一盘西瓜在门口站着，手正微微颤抖，瞪着他的眼睛早已经流出了泪水。
    “妈……你，你听到了？”赵昂的头一下蒙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秦燕把手里的盘子随手放在旁边的柜子上，不敢置信地询问，“你刚刚说的……”
    “妈，对不起……”赵昂低下头，刚刚面对岳爸爸时的勇气此时跑了个精光，在最亲的人面前，反而更加无法面对。
    秦燕完全没有岳爸爸那种气势，只是开始拼命地掉眼泪。
    赵昂更加不知道怎么办，从小到大，除了老妈，几乎就没怎么接触过女人，老妈又不是那种动不动就哭的大小姐脾气，这样的情况，还真是少见得很。
    “妈，你别哭……”赵昂上前搂住秦燕，“对不起，妈，你别哭了……”
    “你别碰我！滚，我没你这种儿子！”秦燕一把推开他，自己跑到沙发上坐下，还特意找了个单人的。
    赵昂不能坐在她旁边，只能半蹲在地上，不知所措地安慰。
    但是秦燕的眼泪却是越流越凶，最后干脆自己趴在沙发上不抬头了。
    赵昂手足无措，本来心里就不好受，看见她这个样子，眼眶理所当然的又红了。
    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赵昂站起身来，拍拍秦燕的背，“妈，有人来了，你别哭了……”
    大概秦燕也是怕丢人，抽泣着停下，但还是不肯抬头。
    赵昂抹了把眼睛，出去把大门开开，却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瀛锋？你怎么……”
    岳瀛锋狼狈的不成样子，还是上午那套衣服，但是上面明显已经脏兮兮的了，脸上红肿的厉害，一看就是被人打了。
    岳瀛锋进来，把门关上，紧紧地抱住他，“老婆，我全身都疼死了……”
    赵昂心疼地也想反手抱住他，但是想到门里面老妈还正在哭着，赶紧挣开他的怀抱，“刚刚打电话，是你爸……”
    “我当时在旁边……”岳瀛锋微微笑了起来，只是立马疼得嘴角有些抽搐，“嗞……”
    “没事吧，疼不疼？”赵昂抚上他的脸，被岳瀛锋的手轻轻握住，“被我爸正儿八经的打了一顿，最后他才松口，说如果你也跟我一样态度坚决，就不管我们了……大概你在他的印象中是比较容易妥协的，所以他自信满满地想跟你打电话，结果你正好打来……”
    赵昂的脸倏地红了，“你也在？”
    这么说那些话都被他听去了？
    “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岳瀛锋敲了下他的头，“我爸，他同意了！”
    赵昂才后知后觉地呆愣住，“你，你是说……”
    “老婆，你太可爱了！”岳瀛锋按住他的脑袋狠狠地亲了一口，身后的门应声而开，赵崇乐看见门里的景象，顿时愣住。
    赵昂低呼一声，一把推开岳瀛锋，“爸……”
    “儿子，你，你们……”赵崇乐使劲捶了下自己脑袋。
    赵昂紧张地绞着手指，岳瀛锋已经伸过手紧紧地拉着他，“伯父，我喜欢昂昂，请你成全我们……”
    赵昂也使劲反握住他的，到了现在这个地步，牵着他的手，反而更有勇气了些。
    两人相视一眼，在这情况下，竟然对彼此笑了笑。
    “儿子……”赵崇乐反身关上门，头疼地紧闭了下眼睛，“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赵昂清了清嗓子，“爸，对不起，我们……在一起！”
    “我……他是男的！你今天不是回来相亲的吗？”赵崇乐一下炸了起来，“你们这种感情……我是不会同意的！”
    “爸！”赵昂哀求地上前拉住他，“爸……当初，姥爷也不答应你跟妈，你难道还不能理解我吗……”
    “我这……跟你们怎么能一样！”赵崇乐一把甩开他，像房里走去。
    到了门口，还不忘叫上他们，“还不进来，在院子里愣着让人看笑话吗？”
    两人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听话地跟进了房间，秦燕也听到了动静，已经从沙发上起来。
    岳瀛锋才知道赵昂眼眶一哭既肿的特点是随了他妈。
    秦燕的眼里明显没有了上午时面对他的热络，看见赵崇乐进来，眼里的泪又哗哗掉了起来，“崇乐……”
    真是难得没连姓一起带着。
    赵崇乐看见她哭，一下子没空理旁边这俩人了，赶紧过去环住她的肩，“怎么了老婆？哭什么……”
    “还不是你儿子！他……”说不下去，秦燕干脆趴在赵崇乐怀里嚎啕大哭。
    赵崇乐顿时乱了阵脚，“老婆，不哭不哭，儿孙自有儿孙福，他喜欢男的就让他喜欢好了，咱们不哭不哭啊……”
    “你说的什么傻话？”秦燕使劲捶了他两拳，但还是没抬起头。
    “……”岳瀛锋黑线地看着赵昂，“你爸……”
    赵昂也暗自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我妈一出状况，别的他就顾不上了……”
    岳瀛锋紧紧握住他的手，“早知道这么容易，早八百年前就坦白了……”
    其实正是因为对方是父母吧。
    不管孩子做了什么，总是会原谅的……
    赵昂抬头对他笑笑，看见他脸上的伤，又是一阵心疼，“走吧，我去给你上点药。”
    看来现在，爸妈是真的无暇顾及他们。
    两人拿了医药箱进了赵昂房间，一直低头安慰着秦燕的赵崇乐才抬起头，叹了口气望着赵昂的房门。
    是啊，儿孙自有儿孙福，大概，那个叫岳瀛锋的，真的会好好对待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