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不败

第25章


    中年男子推了下女子,小声说:“别多事。”然后转过头歉意的对我们说:“不好意思,乡下娘们没见过市面,失礼了。”
    我笑笑,“大哥言重了,我和家兄听闻雍山盛名,这才大老远的过来想一睹名山风采。”
    女子笑道:“都是被外乡人夸大了,不过就是一个山包包,有什么好看的,也不是什么吉利的地方。”
    我握着茶杯的手一抖。
    大黄蜂突然开口,“不吉利?怎么说?”
    “哎,说来也有两三年了吧。是不是,孩子他爹?”女人看着自家的男人问。
    男子点点头,“三年。”
    中年女子压低声音说:“大姐我看你们面善才和你们说的,这雍山可不是什么好去处,搞不好要吃牢饭的。”
    这下连我也好奇了,雍山,不过是个山包,有几排破松树,怎么三年的时间就成了神圣不可侵犯了庄严圣地了。
    大黄蜂问:“为什么,上面死了人?”
    “可不是,死的可不是一般人。就在我们辽城的前任守将洛南声一家被灭门的日子,原本洛家二小姐云游在外,却不知道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是命呀,就赶上了这个劫数,被一批鬼影一般的杀手追至雍山顶上逼得跳了下去。”
    当自己的经历通过陌生人的口中以讲故事的方式说出来的时候,我的感觉只是麻木。
    是的,我是洛家二小姐,洛松。我的仇人就是德胜八年三月灭我满门的西昌王景溯。而我的小楼哥哥,不,我的姐夫就是如今的东临王萧楼。
第75章:chapter 73
    是的,我是洛家二小姐,洛松。我的仇人就是德胜八年三月灭我满门的西昌王景溯。而我的小楼哥哥,不,我的姐夫就是如今的东临王萧楼。
    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平静的说:“不过就是死了个人,这雍山怎么就成了不详之地了?”
    女子小声说:“姑娘你有所不知,不是不祥之地,而是……而是东临王,就是先进辽城的城主亲手在雍山顶种下的接天松柏。”
    大黄蜂说:“松柏又怎么了?”
    女子顿了一下,一脸为难的看了下男人。
    我问道:“大姐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瞒二位,我家男人是城里监牢的看管,所以才知道这其中的隐情。东临王仁义之名天下人都知道,他对待子民也确实很好很宽容,但是这几年却私底下处死了几名平民,而他们的过错只是偷了雍山的松果想要变卖。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但是辽城的人大多数都知道东临王年少时和洛家二小姐的关系,两个人可以说好的像一个人似的,我们都以为他们能成亲,谁知道到最后娶的却是洛家大小姐。”
    大黄蜂说:“可能是洛家二小姐太丑了吧。”
    我郁闷的瞪了他一眼,变态的大黄蜂又回来了。
    女子笑了笑:“大姐我算是过来人了,这中间的事情看了不少,感情才是最实在的,美和丑有什么关系。洛家二小姐确实比不上她姐姐好看,但我们城里的人都喜欢她,虽说是调皮了点。你们不知道,她坠崖之后,东临王三天没有下雍山,别看那时候是三月份天气不冷,可是晚上的山顶也是冷的不行。据说到最后王妃亲自上山才把人拉了下来……”
    我握着手中渐渐凉透的茶杯,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觉,倒是有种听故事的心态,似乎那故事中的主人公并不是我,我站在戏外远远的看戏,隔了段距离,其中的真真假假,真情假意反而淡了,不重要了。
    小楼哥哥对我有情我一直都知道,我相信他娶姐姐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不能放弃的永远不会是我,他曾经遥望朗朗星空,用一种很低很低的声音对我说,他此生只有一个目标:登上帝位,结束战乱。
    而我,与之一比,显然微不足道。
    这世间能为了情感放弃权位的男人又有几人,我没有责怪他的理由。
    喝完了热茶,谢过了中年夫妻的好心相劝,大黄蜂在沉默中陪着我登上雍山顶。
    落日余晖的最后一抹消失在云端,天空彻底的暗淡了下来。夜色深邃乌黑,四野一片寂静。
    那接天的松柏以一种悼念的方式矗立雍山之巅已经三年了,或许它们就是洛松曾经活在这个世间,活在萧楼心间的唯一凭证吧。家毁了,爹爹死了,唯一的活着的亲人却又从来不曾与我亲近。
    那晚的记忆在时间的不断摩挲下已经有些模糊了,入眼只看得见漫天的火光,入耳只听得到凄厉的呼喊,那一刹那,我以为误入了焚琴煮鹤的修罗场而不是自己的家。须臾之间,火光之上又蒙了层血光,鼻间充斥着血腥的味道,有血溅到了我的脸上,温热的。那是谁的血,我挪不动步子,呆在原地木讷的想。
    恐惧从来不曾这般强烈,生死从来不曾这样残酷,我已不在人间。婆娑恶鬼索命而来,我迎着火光看到锐利的钢刀向我而来。那刀光一闪,晃了我的双眼,我才从无边的噩梦中惊醒,却发现这并不是梦,这残忍的血腥杀戮竟然都是真实的,不是爹爹吓唬我编造的故事,不是小楼哥哥捉弄我说的鬼故事。
    生死之间我挡出了那柄夺命的钢刀,却挡不住随之而来的刀光剑影。
    逃命成了当时我唯一的选择。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会一路逃到了雍山,可能是因为山路崎岖而我熟悉地形逃的容易些吧。那夜的山顶依旧是寒风阵阵,穿透了我的单衣直刺肌肤。
    长发在风中飞舞,拂过身上的伤口和着鲜红的血,如海藻一般飘扬在雍山之巅。
    而我,无路可逃。
    面对那一把把想要刺穿我身体的刀刃,那面具下一双双闪着兴奋光火的眼睛,我选择了比较有尊严的死法。
    那夜的雍山顶,凄厉的女声仰天长啸,“爹,松儿不孝。”
    那夜的雍山顶,纤细的身影纵身一跃跌入了身后的万丈深渊。
    那夜的雍山顶,一蓝衫少年急冲而至,却看到人影一闪风中一角衣诀翩飞,便成永别。他厉声而叫:“二小姐。”
    是了,那夜我的确听到了亦声的呼喊,嘶哑的声音里有着和我一般的绝望。
    他叫的是我。二小姐。洛家二小姐,洛松。
    而我对天盟誓,不报父仇,永不姓洛。这世间便多了一个烟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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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更,我更,争取把萧楼更出来
第76章:chapter 74
    当我沿着粗壮的藤条自崖底爬上来的时候,耀目的阳光并没有想象中的刺眼,只有零星的光芒透了进来暖暖的打在我身上。于是,我便看到了那一片承载了阳光的接天松柏,郁郁葱葱,一望无际。松柏之间立有我的墓碑,那怕是这世间最简洁的一块碑了,只有我的名字,字劲雄厚一气呵成,乃是剑锋所刻,小楼哥哥的断念剑。
    断念剑,东临王萧楼的佩剑,随他十四岁扬名江湖征战沙场数载,传言为前朝君王所持之物,削铁如泥无坚不摧。我却觉得不过是把剑而已,只是名字起的不太吉利。
    三年时光兜兜转转,不曾想我又回到了这里。深邃乌黑的夜色之中,那一排松柏更加茁壮丛荣,几乎迷蒙了月色揉进了黑夜中。
    我倚着我的墓碑坐在树下,逼着自己回忆起那晚的杀戮血腥,三年间压抑的疼痛刻骨而来,心疼的似乎要滴出血来,我捂着胸口冷汗直流。
    大黄蜂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把我搂进怀里,一股真气顺着他的手流进我的身体,渐渐温暖全身。我突然觉得很累很累,眼皮很重睡意沉沉席卷而来。
    失去意识之前,我似乎听到大黄蜂低不可闻的声音在说,“你这是何苦?”
    我睡觉一贯很轻,似乎有人在低声交谈,我便醒了。
    天已经亮了,晴冷的天空投下阳光的点点泛金,带着清晨露水的清爽气息,一派美好。
    身上盖着大黄蜂的外衣,我寻声望去,他和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站在崖边,不远处还站着一位老人。
    阳光并不晃眼,而我却觉得格外刺目,一便晃了心神。
    那男子似有感应一般转过神来,与我遥遥一望。
    那双皂白分明的黑眸依旧冰冷如昔,岁月的沧桑流传带走了几乎所有外露的情感,墨色的眼里总透着一道疏离冷淡的屏障。儿时的他便不满意这双冷的怕人的眼睛。
    我望他,背景是苍蓝如洗的天空。
    他望我,背景是郁绿如葱的松柏。
    隔了三年有余的时光悠悠,生死茫茫,东临王萧楼,就那样冷冰冰的望着我。
    天边一抹残阳,金黄耀目,朔风扑面,冷风徐徐。
    大黄蜂走了过来,略显苍白的脸色配了双小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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