衢安旧事

第50章


一不小心,“嘎啦”一声,脚扭了一下。
  起初是不怎么疼的,童轩峻只微皱了下眉,就赶紧将苏璟璟抱到里屋去。
  他刚将苏璟璟放到床上,脚上的疼痛便回溯了上来,一阵阵的,像是被皮鞭子一下又一下的抽着。他低头一看,果然是肿了起来。倒也没在意,见苏璟璟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心里甚是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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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稚年是随着童轩峻一同进屋的,到了卧房门口便识趣的止住了步。
  里头也实在是安静,顾稚年待了一会,不见里头有什么动静,倒是静了下来,却偏偏这个时候,有侍从匆匆的跑了过来。
  顾稚年定睛一看,原来是刘铭。
  刘铭见顾稚年立在门口,倒恭敬了起来说:“顾副官。”
  顾稚年点点头,瞧了眼里屋,仍是静悄悄的,便刻意压低了声说:“怎么回事?”
  刘铭脸上略略显出了些为难的神色来,犹疑再三方说:“郭先生在那边置着气呢。”
  “郭先生?”顾稚年眉头皱了下,这郭先生指得自然是郭楮栋。旁人不知道这郭楮栋何许人也,他顾稚年却是十分清楚的。
  想当初三少仿先贤,用了三顾茅庐的法子请了郭先生出来。算起来,这郭楮栋还真有些本事,这些年,好些事情真是用了他的法子才办得妥妥当当的。
  “郭先生置什么气?”顾稚年心中觉得奇怪,三少一向待郭楮栋如上宾一般,这会儿是怎么了?
  刘铭见顾稚年刻意压低了声,晓得童轩峻在里头,也不敢造次,把声音压了压道:“原本郭先生正同三少讲着衢安城此时的局势,也不知是什么事情,三少竟不说一句就匆匆的走了,这会儿,郭先生真发狠似的说,三少若不回来,他还不如回家种田去呢。”
  顾稚年听到“回家种田”这几字时,低低一笑。转念一想,这个时候,可少不得郭先生这个谋臣啊。于是,慌忙道:“郭先生走了没?”
  “还未呢。”
  顾稚年总算是放了心,看了眼刘铭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同郭先生说几句,得先把他稳住了才行。”
  刘铭点点头,望了眼里屋。里头点着没有点灯,暗得紧,只隐约看得出童轩峻那颀长的身影。
  
  顾稚年走到临时置办的议事厅时,见郭楮栋正来回走着,步子有些沉重。他心也是一沉,思忖着该如何替三少辩解。
  还未等顾稚年想好,郭楮栋已然看见了他,便道:“顾副官,好久不见啊。”
  顾稚年笑了下说:“是啊,郭先生,好久不见啊。”
  两个寒暄了数句后,郭楮栋道:“这会儿,有什么事情比衢安的政权重要?三少这样一走了之,也未免……”
  顾稚年因未想好辩解的话,只好尴尬的笑笑说:“衢安城的事情固然重要,可……”他心里懊恼了起来,他本就不擅说话,这回儿卡在那里更是尴尬,一张黝黑的脸瞬时间就涨得通红通红。
  郭楮栋冷笑一声道:“莫叫我说中了,红颜祸水!”
  顾稚年心下一惊,忙道:“郭先生莫要这样说,叫三少听到了,可……”
  郭楮栋冷哼一声道:“三少这阵子肚量可真大了不少。”
  “郭先生怎么会这样说呢?”顾稚年着实不解郭楮栋这话。郭楮栋瞧了他一眼,一双精干的眸子里尽是冷意。顾稚年只觉得头皮发冷,只听郭楮栋道:“适才我随口问了刘铭几句,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道……”
  “怎么了?”郭楮栋这么说,倒把顾稚年的好奇心全给引了出来。
  郭楮栋接着又道:“咱们这位三少奶奶,本事倒不小,硬生生的利用自己把明帅的死因给查了出来。”
  “嗯?”顾稚年更是惊了,他这几日忙于带兵布兵,三少的一些事情自然不晓得,此时听郭楮栋说起三少奶奶的事情,便问,“这位三少奶奶,平时看样子柔柔弱弱的,其实骨子里精明得很。”
  郭楮栋冷笑道:“是,是太精明了。女人家家的,在家相夫教子便可以了,何苦摊上政治呢。可这位三少奶奶倒好,使了那样的法子,三少居然还没说什么。以三少从前的性子,敢在他面前施手段的女人,估计是活不成的。”
  顾稚年不想其中还有这么一层,便又问了声:“这三少宠爱三少奶奶,咱们做下属的,也说不得什么。郭先生不会吃了三少奶奶的醋了吧。”
  顾稚年原想打趣一番,好叫郭楮栋放宽心,那知郭楮栋面色一凛,怒道:“顾副官将在下想成什么了!”
  顾稚年自知自己说错话,不敢再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在没有存稿的情况下,更新好痛苦啊~
亲们不要BW我,让我有码字的动力啊~ 
                  第玖滴雨(贰)
  天已渐渐的亮了起来。他脚上的伤,一阵阵的发疼,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是静静的望着苏璟璟。
  他听着苏璟璟和缓的呼吸声,望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看着她莹白如玉的面庞,上头并无一点血色,他的心仿佛忽然被一把钝刀子狠狠的割了一下。
  良久,他喟叹了一声,替她将被子拉至脖颈的位置。忽然手上一凉,原来是触到了那枚玉锁。
  他用食指将那枚玉轻轻的抬了起来,外面的晨曦将玉锁照得分外通透,盈盈如水的一块碧玉。
  
  母亲弥留的时候,手里紧紧握着的,便是这枚玉。
  “宗羲,妈妈……妈妈……能给……给……你的,怕……也……只有这个……这个了。”
  “你要……你要……记得……记得……要找一个自己……自己爱……爱的……的人”
  那个时候,他的母亲眼上蒙着纱布,纱布上皆是鲜血。而他,眼睛上也蒙着厚厚的纱布,连半点光也看不见,当然不知道,那时母亲为他所受的苦。
  他只记得,自己伸着双手在空气里,胡乱地寻找着母亲的手。可是,他怎么也找不到。他心里怨极了,恨极了,也难过极了,却无能为力。
  眼睛里泛着一阵又一阵的痛,偏偏又不能哭出来,只能强自忍着,把所有的泪水全吞回肚子里去。
  那些泪水,憋得久了,等到他能够哭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样都哭不出来了。
  后来,他母亲的墓地上,静静的站了许久,想要哭,却发现,哭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没有泪水,又怎么能够哭呢。
  夜风呼啸而过,远处的山林里松涛起伏,沙沙声不绝于耳。那些声音,仿佛转瞬间便可以将他一同埋葬在这个墓地里。
  他静静的站着,默默的说。
  “这江山,锦绣也好,如画也罢,三万里,十万,甚至无边无迹都好,我心里并不在意。可是,我就是看不得他那样的不在乎我们,不在乎你。总有一天,我会叫他知道,他的不在乎会成就一个怎么样的人!”
  
  想及此处,他心里一阵难过,摇了摇头,将那枚玉放下,又静静的端详了苏璟璟片刻。她是他选定的人,不论怎么样,他要的从来就不会放手,江山也好,她也好。
  他微微的扬起唇角,晨曦落在他的唇角上,映出他半张丰神俊朗的脸来。
  他又叹了叹,见她睡得安稳,想起自己正与郭楮栋商讨着要事,这样匆匆的将郭楮栋晾在那里,也实在是不妥。
  
  童轩峻退出屋子的时候,发现外头只有刘铭一个人,眉头微微一皱道:“顾稚年呢?”
  刘铭忙道:“顾副官去找郭先生了。”说罢,偷偷的看了童轩峻一眼,见童轩峻面无表情的说:“他去找楮栋做什么?”
  刘铭忙道:“这会儿衢安城里时局不稳,顾副官大约是想同郭先生先商讨个对策出来为三少解忧。”
  童轩峻对刘铭的话自然是半信半疑的,眸光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刘铭略略有些心虚,被童轩峻这样看着,自然是眼神闪烁,连带着表情也变了变。
  童轩峻冷哼了一声,刘铭一时间手足无措,却不料童轩峻只道:“好好守着,若三少奶奶醒了,即刻来报。”
  刘铭听童轩峻这样说,忙应声道:“是。”
  其实,童轩峻不需要想也知道顾稚年去找郭楮栋做什么。方才自己那样匆匆的就跑出来,到底是自己做得不对,此时自己再细细一想,到底是觉查到了自己处事的纰漏。也不知怎么的,遇上了她的事情,自己怎么就这么没定性了呢?
  
  他走到临时置办的议事厅时,便听得里头顾稚年说了声:“郭先生莫要生气,是稚年失言。”
  想来,顾稚年必是说了句什么玩笑话,他心下微微一笑,顾稚年向来寡言,这番却这样大的牺牲,倒好生的过意不去。
  郭楮栋道:“你的话,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我只是担忧三少,红颜祸水,古有明证。此次的情景,不正是红颜祸水的指向么。”
  顾稚年压低了声道:“郭先生莫要让三少听到了。”顾稚年跟在童轩峻身边已久,自然知道童轩峻这一回对这一位的与众不同。
  郭楮栋心下一凉,刚欲说话就听到童轩峻道:“红颜也未必是祸水。”
  
  郭楮栋转过身去,正见着童轩峻缓步而来,他自幼秉承礼教,当即低低的行了个礼道:“三少。”顾稚年亦跟着唤了声。
  童轩峻摆摆手道:“这时候闹什么虚礼。”说罢,自己找了个座位坐下,又向郭楮栋与顾稚年施了个眼色道,“坐。”
  这一处是临时置办的议事厅,只零零散散的放了几张寻常的座椅,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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