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劫

番外（二）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他本来应该是高高在上的尊贵皇子，却因为宫廷争斗差点丢了性命。不，准确的说是丢了性命，可是却又活了过来。
    他不知道他的皇兄经历了什么竟然得到那样强大的力量也同时变得可怕，可是当他问他是不是要让那些人得到报应的时候他却是毫无犹豫的答应。神也好魔也罢，只要给他力量那么他便不会反对。从那个时候起世上便再没有萧墨，他是秦梓息
    他进入莫王府成为莫枭的弟子没有遭到任何怀疑。是了，他的容貌早已不是以前的样子又怎么会被认出来，何况萧墨的性命可是莫枭亲自下手夺去的。便是那个时候见到青蓠的吧，莫枭很宠爱的小女儿，名义上是他的师妹。
    那个时候她还不过是八九岁的小女孩，虽说容貌还未长开来可也隐隐看得见美人的模样了。据说莫王妃容颜绝色，想必她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之后好几年他对她的印象便只停留在这样一个阶段上，直到那晚去“刺杀”那个叫做阿七的女子。
    她似乎是想进入寒玉殿，无奈宫门上锁却，便想从墙头跳进去。以为是别的什么人，他掠过那棵树的时候故意将她从树上带下来，抬手掐上她的脖子才看清这穿着宫女装的女子竟是莫家郡主。
    莫青蓠因为和萧澈的婚约住在宫里他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半夜三更的她会鬼鬼祟祟的来这寒玉殿？是莫枭的主意么？脑中瞬间闪过千般念头。
    寒玉殿里那个叫做阿七的女子是极为重要的人，若是莫枭要做什么不应该会让莫青蓠来。莫青蓠并不会武功，让她来纯粹是冒险。何况名义上还有和萧澈的婚约在那里，要是被抓莫枭想否认也没有办法。既然不是莫枭，那么又是因为什么原因？看她的表情，似乎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他和莫青蓠相处的时间不算短，她还小的时候就老是爱缠着他教他武功，就算他蒙着面她也绝不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出来是熟人！面前这个人，破绽太多。可是那容貌有不可能认错，更何况若是有问题莫家人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她说她是迷路才走到寒玉殿的，他也不追究，还甚是好心的给她说了该怎么走——如非必要，打草惊蛇向来不是好办法。很聪明也很勇敢啊，看他那样的行头居然只是心有不甘而没有害怕，也没有多问什么无关的事。这个女子……
    很多时候他在想他这一生除了报复那些人还想要什么，可是最终却没有结果。天下？权利？他没有兴趣。忧国忧民？有皇兄在。为国捐躯？怕是还没有人能动得了他。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样一个愿望却是遥不可及。倚香爱的是皇兄他比谁都清楚，既然她认为留在皇兄身边是最好的，那么他又何必去搅乱一池春水——即便皇兄对她无意！他只要远远的看着她好好的就够了。他很清楚皇兄那样的人，是不会轻易爱上谁的。可后来他才知道，一旦爱上，便不可收拾。
    她倒在他怀中的时候他看见她的耳后并没有红色的胎记，这个女子……不是莫青蓠！既觉得震惊却又好像是意料之中。
    他刚走到门外便听得她嘀咕，“我说陛下啊…您老要做什么就不能明说吗?该知道的人都是知道的，遮遮掩掩的干啥？不该知道的人又不会知道……只要不威胁到我和师傅的小命儿我可是会很配合的，太歧视咱了！”她倒是看得清楚，只是既然顶着莫青蓠的名儿，那可就由不得她所想了。
    “我是秦梓息啊？青蓠怎么不记得我了？”听她问他的身份，他有心试探便这样回答。看样子，她和莫家似乎是没有任何关系？！
    “师傅担心陛下会对青蓠不利，所以青蓠先暂时留在这儿吧。”他在度开口，想看看她的反应。却不料面前的这个女子极迅速的发现了他话语里的破绽，反驳，“那父王为什么不直接带青蓠回去呢？”无辜的眼神，可分明却是得意的语气。他愣住。
    “你知道我不是莫青蓠？”笑过之后，疑问的语气，肯定的表情，她望向他，一口气说完要说的话，“所以我与你们要做的事没有任何关系，阿七也是。如果要利用，我不介意，只要你们保证不会伤及我和阿七的性命。”只是要保住性命就可以么？可是……怎么可能呢？
    他问及她的身份，她却回答不知道！可后来的解释却很是诡异，据她所说是穿越，借尸还魂……或许应该这样说。她说她不是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人，莫名其妙的的成为了莫家郡主。她说她对莫家并没有什么感情，让他不用担心她会说什么。这样小心翼翼的要撇清关系，还真是胆小！
    “所以，青蓠就先暂时待在这儿吧！”他挑眉笑笑，只是她要的保证，他可无法答应她。
    她和淑妃娘娘关系匪浅，这一点他很清楚，自然也就了解若是她知道淑妃娘娘死去的消息怕是会大闹。
    不出所料，她一脸狼狈的望着他，“请你告诉我，淑妃娘娘怎么了？”看着她的慌乱的样子，突然就觉得有些歉疚，尽管这些是他们一手造成的。那张惨苍白却又故作镇定的脸和另一张脸竟奇异的重合——即使容貌没有半分相似。
    他皱眉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出去闹出什么事来，他说，“你不能出去……淑妃娘娘突然暴毙，连御医也无能为力，你根本挽回不了什么。”像是安慰像是解释最终却又什么都不是。
    “不能出去？还暴毙？”她冷笑，“你们还想怎么样呢？是，我是不清楚你们究竟有什么伟大的理由，可是我们算什么？利用？我说过我不介意，可是阿七就应该这样无缘无故的死掉而我却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以做到，可我做不到……”
    她使劲挣扎想要摆脱他的束缚，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来来回回只是一句“你不能出去。”那是无可挽回的结果。
    “不放吗？”她突然安静下来，他下意识的望着她，下一秒手臂上却一痛，竟是她一口咬上去。他一声不吭的任由她放肆，感觉到她逐渐松开嘴来才皱着眉开口，“跟我进去。”似乎就只会说这样的话一样，他承认，他从来不会安慰人。
    她怔怔的望着他，愤怒的神色悲委屈与伤心代替，哀求，“你让我去好不好……算我求你，你让我去吧！”心下一颤，他别过头像是不敢去看她的表情，隐隐觉得有些酸涩。愣了半晌终还是抬手点在她颈侧让她昏睡过去。是在怕自己会心软么？就如皇兄所说，他还是太过感情用事！
    他站在窗边瞥见她抬手挡了挡眼睛便不动声色的关了窗户，却并不回头的开口，“你准备一下吧，明日会离开帝都了！陛下要带淑妃娘娘去千灯镇，你也一起去！”知道淑妃娘娘呃死不过是假相的时候，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画面竟然是她震惊却狂喜的表情。
    “哦！”她却只是静静的答了这么一个单音节字，出乎意料的冷静，什么都不问。
    “那个……对不起。”她在对他说对不起，以为她“咬伤”了他？可是到最后究竟是谁最应该说这三个字呢？他苦笑。命运的齿轮，无可逆转。
    见过淑妃娘娘之后她果然开始怀疑，“阿七……淑妃娘娘到底是怎么了？”他知道她是会这样问的，可是却一直没有想好该怎样回答她才算是完美。
    “好吧，去千灯镇是要做什么？”见他不答，她再度开口。
    “淑妃娘娘身中剧毒，只有千灯神巫能解。”他终究还是还是垂下眼开口，“至于为什么带着你，恐怕你也应该清楚吧。”半真半假的话，他知道她会相信的。对于他是要害她这个问题上，似乎她从来就没有怀疑过。
    “嗯……”她只是低低应了一声便闭上眼什么也没说。他静静的看着她便觉得自己似乎是做错了？！
    她开始避开他，看来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过只是棋子而已。可是却似乎会觉得气闷呢，他苦笑着摇头，有什么资格呢？
    淑妃娘娘昏倒的时候他看着她在那房间里守了一夜，如果知道他们最终会让淑妃娘娘丢了性命，恐怕是会恨的吧？！她能不能不恨呢？却是妄想了。
    得知倚香被软禁，他的心倏的慌乱，担心，担心她会出事。明明知道以萧寒的手腕绝不会让倚香出事却还是无法遏制的要去担心。担心之余却又莫名的想起青蓠，倚香……青蓠……只是担心，却似乎没有了更深一步的情愫，倚香的笑在脑海里模糊开来，取而代之的是那道青绿的身影。
    只能，用她去和莫枭谈条件吧？对不起……
    料到了她会拒绝，原本是准备先将她带走再慢慢解释的。却不想她却敲开他的门，她说她答应他和他去救倚香，可是却也要他答应她除了保证她性命无忧外还得在那之后帮她和淑妃娘娘离开。离开……可能么？皇兄不会放手，离夜也不会放手。他就算给了承诺，也只能是给她一个人。他说，“我答应你！”是“你”，不是“你们”。
    莫枭果然开始动手了，半路而来的杀手应该是针对皇兄的，可是却被他们碰上。既然碰上了，便免不了要打一场的。迁洈和那些杀手不是他的对手他很清楚，只要他丢下青蓠，很容易就能脱身，可是他能丢下她不管么？似乎……做不到呢。
    莫家的杀手用的剑都是淬了毒的，可是迁洈却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说出来？他是想提醒他没有毒，他要放过他们？
    “那他有没有说是带活人回去还是带尸体回去？”他看着她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抵在脖子上反问，“还不走？你们是要等着带我的尸体回去吗？好的，等等啊，马上就好……”就那么一点点的距离，他心下一紧，下意识的不敢去想如果她出了什么事……
    “秦梓息你不能死啊……是你说要保证不伤及我性命的，我还没回到阿七身边你不能先死……你给我起来！”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哭，他睁了睁眼，青蓠的轮廓便映下来，哭的梨花带雨。
    “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看到她哭却不知自己是何种心情。
    倚香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不仅是青蓠，就算是他也意外了。却又倏的反应过来，倚香自己离开皇宫，而莫枭恰好利用这一点引他上钩，所谓关心则乱。可是现在，只会担心却……不会心疼了。
    青蓠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却不明白是为了什么。也是，就连青蓠自己也是不明白的。
    “既然倚香没事，那我可以回千灯了吗？阿七还在等我！还有，你答应我的事不要忘记。”她笑得很不自然，像是在赌气。
    回去？已经无可挽回了，回去看到的结果她该怎么面对？不想她伤心呢！
    “从一开始把阿七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结果对不对？你们……从来就没有对我和阿七说过真话！”
    “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们是要杀了我灭口还是要怎么样？
    “那我就走了……”
    “去一个能保住性命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冷静，他以为她会哭，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一滴眼泪。
    “不会再有任何人能伤到你，”顺应心中隐隐的痛楚拉住她，像是要承诺什么。
    “然后呢？就因为这样一句话我就只能待在你身边？”她冷笑，“秦梓息，我知道我没权利说什么，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坚持，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阿七的事情我无法阻止，可我自己的命却由不得你说了算。”那样的欺骗，怎么可能说一笔勾销就完全忘记？
    他望着她的背影，伤口狠狠的疼。
    结局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却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皇兄回到帝都的时候，是从未有过的失魂落魄，血红的衣袍上有隐隐的水渍，像是……血。皇兄怎么会受伤？按照计划是不会这样的！在千灯，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他才知道这是逆天改命的结果，剥骨噬心！皇兄终究还是没有逃过那个女子，可是她却不会再回到皇兄身边了。就如同青蓠一样，已经不可挽回。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代替了倚香的位置，他却后知后觉。
    他知道她在哪里，可是又该怎么去面对呢？她是恨他的吧？皇兄说，就算是恨也不会再放手，可是他似乎做不到。既然她恨他，那么他便放开她，再见亦是生死无话。
    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皇兄只是说了一句“或许青蓠在会让阿七好过一些吧？”，他便一句话脱口而出，“我去……”然后他看见皇兄弯着唇笑得桃花春风，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她一副乱七八糟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不由得愣住，明明只是几个月的时间不见，却像是回首百年。
    “怎么站在门口？”萧澈跟上来将手中的衣袍披在呆愣的她身上，望着自己轻轻笑了笑，“青蓠也认识秦将军的吧！”萧澈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当他是将军。他皱眉望着他们，莫名的烦闷。
    “好，我去……别说皇宫，刀山火海我都去！”看着她笑，他也不由得弯唇，还是这样大大咧咧的样子。
    “将军，有位姑娘说要见你。”有下人来报。莫家被灭族，就算是同曾经的莫家郡主长得一模一样也由不得人怀疑。
    “有说是谁吗？”他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笔，心里有隐隐的期待，却又不知道是在期待什么。
    “是我……”不待下人答话，却有女声传入耳朵。他心下一颤，不知是何种情绪蔓延上来，几乎把人淹没。
    他打开门，她站在门外，似乎是刚刚从宫中出来的模样，鼻尖还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我有话要跟你说。”
    下人自觉的退下去，他动了动嘴唇有些艰难的开口，“你……对不起……”
    “对不起？”她眨眼笑笑，“好啊，那你要怎么补偿？要不……以身相许吧？”惊雷，绝对是惊雷。既然这样的话他说不出来，那么就她来说吧。总要有一个人主动呐，她可不想再失去什么，师傅的事情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他愣住，“你……说什么？”
    “以身相许啊？你没听清？”她抬手抵在下巴上像是在思考什么，“不愿意啊？没事，我去求陛下赐婚，就不信你还敢抗旨……”本来是想说“美人你就从了我吧”，怕他无法接受，她窃笑。
    他眼角抽抽，这样强大的风格！只是不敢去相信，怕是一场梦呢！“你……不恨我？”
    “恨！为什么不恨？”她却依旧是笑，缓缓走近，“可是恨又不能当饭吃，不过这最好的报复方式就是一辈子缠着你，把你们家吃空也阴魂不散甩都甩不掉！”
    “好，那我就赚够钱让你一辈子都吃不完，那你就一直留在我身边报复吧！”他闭了闭眼，抬手轻轻环住她，声音有些嘶哑。这样的她，他还有什么理由放开。或许皇兄的话一直都是对的，就算是恨也不该放手，时间淡褪一切，总会有忘记的一天，只要他们还在一起，那怎样都没关系。
    “师傅说她对陛下从来就没有恨过，只是容不得欺骗。“她也不挣扎，将脸贴在他胸口，低语，“没有恨过，只是容不得欺骗。所以，你不可以再骗我。否则就不是吃空你们家那么简单了。”没有什么结是解不开的。
    他笑，手臂越收越紧，“我不会再放手，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放手……”
    “嗯，我知道。”她也是笑，“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有些话不用说便已经长在心底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