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说,你不会知道错过什么

52 旧友


唐阿姨是认定了我和陆沅关系非比寻常,对我有问必答。从她那里,我了解到陆沅每个月给她1500块工钱,而给我送饭之类的钱还另算。工作量也不大,就是隔天来打扫打扫,做做饭,要是遇到他出差,就直接休息。
    我想,这钱也太好赚了!想我刚刚进公司,每个月扣掉个人所得税,四金部分,也就千把块钱,还不如这干钟点工的大妈!早知道,我也上陆沅这儿干钟点工算了,隔天不说,还不用坐班,遇到他连续出差,不用干活儿,工钱还可以照领!
    我这边想着,那边唐阿姨又热情的指点我,陆沅平时喜欢吃什么菜,怎么个做法,要领诀窍等等。我心里暗暗好笑:要是唐阿姨知道此刻我想抢她的饭碗,还会不会那么积极?
    晚饭过后,唐阿姨把我和一大袋水果送回了家,临走前留下一个电话,关照说,如果明天吃不消,不上班的话,就打电话给她,她来给我做饭。我连忙保证第二天肯定是会去上班的,让她千万别费心再赶过来了!我就不明白,陆沅到底给了她多少好处,灌了多少迷汤,怎么能把人变得那么听话?
    躺在床上,横竖觉着不对劲——可这床板也没搁着我,被褥也没冻着我——只能说,高级货之所以称之为高级,跟平价品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我很物质的想,如果有一天陆沅最终没法儿给我承诺,那至少要让他赔我一张床当青春损失费,还要包括和他一样的枕头,被子、床单等等!(作者:瞧你那点儿出息!)
    眼皮没有因为白天多睡而兴奋地闭不了,我的生物钟敬忠职守地让我打着哈欠!
    突然有种冲动,与某人道声晚安的冲动!只是不知道,这个某人现在身处何处,人在哪方。
    拿出手机,编辑“晚安!”、选择收件人、然后发送。
    对方没有回复——至少在我见到周公前,没有回复。
    如同过去无数个星期二的早上,我依然经历着:猛然惊醒、悔恨又没听到闹铃、飞快的穿衣洗漱、慌乱的找手机,拿提包……而现在,每每走到弄口,还多了一个左右张望,寻找是否有辆黑色的帕萨特藏匿在角落里的动作。
    老城厢的早晨,虽没有新鲜的空气,宁静的道路,但和高档社区比起来,它起码有鼎盛的人气:后座上驼着小孩儿的自行车、买菜归来相互比着菜价的大爷大妈、因为天寒发动不起来的摩托、雾气缭绕卖着豆浆馄饨的排档……这条路我走了几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它亲切。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嘈杂 ,让我好长时间才听见手机铃声,那么早会打电话给我的,除了爸妈,大概也就只有那个异类了。
    赶忙接起来,原以为肯定会听到一阵不善的埋怨,谁知,我还是不够了解陆沅:
    “打的上班!”言简意赅,没有半点废话,让我猜不到他的情绪。
    “现在路上很堵!”上班高峰时段在市中心打的的人,要么就是出行不便的残障人士,要么就是钱多得没处花的爆发户——两者我不沾边。
    “我要检查□□的”可惜,对方才不管那么多,只要是他下达的命令,就必须贯彻执行,这就是陆沅的逻辑。
    “可~~~”我想申诉,就我那么点工资,经不起这么折腾。
    电话已经被挂上,回应我的只有“嘟~~~”忙音。
    较量了那么多回合,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除了乖乖听话,还是乖乖听话。
    伸手拦下一辆强生,坐在温暖的出租车里,的确比徒步走在寒意甚浓的街道上要来的舒服,可代价也是不菲的。
    从停在公司门口的出租车里走出来,看着□□上的数字,我肉痛不已,但总算能跟某人交差了。
    办公室里,没有人提起我昨天无故缺席的话题,各人忙各人的,如果换作是以前的我,肯定会窃喜自己的微不足道;而现在,头脑想简单、也简单不起来。
    从大家若有若无飘过来的眼神,皮笑肉不笑的招呼中,我读出一个讯息:你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别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表面上不说,那是因为时机还没有成熟。加以时日,倘若有一天需要落井下石,雪上加霜,这些老账肯定有人替你一页一页清清楚楚地翻出来。
    走到自己的位子,还没坐下,就看到吴愈杰笑容可掬,一脸释然地盯着我,但面对可能是这间办公室里唯一真诚的笑容,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勉强扯了微笑回报给他,又引来对方担心我身体状况的眼神。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个人猿泰山拍打胸口,表示强壮的动作,不去看吴愈杰是否接受,一屁股坐下,背对他。
    公司虽然有规定,公司的电脑,不能用于与工作无关的用途,什么上网看新闻,聊天,炒股都是不允许的,一经发现,会被没收电脑,另外还要处以罚金。但实际上,如果这条规定真被严格执行的话,我们公司就没电脑了。
    所以我的电脑开机,自动就登录上msn。一个对话框突然跳出来,吓我一跳!原来是有人在我离线的时候给我的留言:“我是杨开,好久不见,最近好吗?”
    杨开?最近接连着又是感冒发烧,又是急性胃炎;又是吴愈杰告白,又是陆沅警告的。自从跟着苏部长去了分公司,我和杨开就没再联系,而这一次杨开突然主动发来消息,把我的思绪拉回到过去,我们一起研究广告方案,一起跟客户吃饭,从陌生到熟络,杨开的表情,杨开对我说过的话……
    “有什么好不好的,也就这样混日子呗!”我给了一个很老实的回答。
    对于杨开,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算起来,大家是同一年进入公司,算是不折不扣的同龄人;相互之间又没有利害冲突,情感纠葛;在那段拍摄广告、以及之后时常呆在我那没有窗户的小茶水间里谈天说地的日子,让我们培养出阶级兄弟般的感情。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是可倾诉、可信任的对象——而现在,我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对象。还记得他调离前,我请他吃饭,他半醉半醒地跟我讲的最后一句——很多事情,并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当时还不能体会的我,现在已经开始慢慢明了了。
    “你怎么样?工作难开展吗?生活上还习惯吗?”敲击下这句话,我突然觉得自己也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如果真的在意朋友,这种问题早该关心了;现在才问,倒显得一份虚伪做作!
    整句擦掉,在对话框里重新键入“我最近身体又接二连三地出问题,成天烦得不行,好怀念那段跟你谈天说地的日子!”
    因为杨开不在线,我敲击了回车,就不再做声。坐在位子上发了一会儿呆,怀念着以前单纯的日子。
    回头瞥了一眼,吴愈杰不在位子上,他什么时候出去的?我都没注意!不过他不在也好,省得大家都不自在!
    只是为什么同事们都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换作以前,我肯定一头雾水,而现在我笃定他们谁都没有我知道的□□多!
    就在我莫名其妙的攀比心理作祟的时候,杨开的对话框突然跳出来:
    “呵呵,我今天迟到了!你身体没事吧!”
    “已经快好了!你身体怎么样?听说A城的气候跟我们这儿很不一样啊!”换作是我漂泊异乡,遇到个头疼脑热,又没有家人朋友,肯定熬不过去的,不知道杨开到了那儿,有没有生病?
    “我很好。你的身体看上去就单薄,应该加强锻炼!”杨开是很喜欢锻炼的人,有一次在茶水间,也谈到锻炼的问题,要不是我拼命阻止,他差点就当场脱衣服给我展示他那六块引以为傲的腹肌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懒就一个字!叫我去锻炼?你杀了我吧!你呢,还继续锻炼吗?你的宝贝腹肌怎么样了?别告诉我已经变成一块了!哈哈哈哈”我无意识地开着玩笑,谁知却戳到对方的痛处!
    “别提了,一到这儿就被人排斥,苏总还好,毕竟是领导,底下的人不敢跟她正面冲突。我就惨了,什么事都推给我做,做的好没人看见,做得稍微有点瑕疵就被编排得一塌糊涂。平时,他们还常常用我听不懂的方言对话,感觉差极了!哪里还有这个时间和心情去锻炼?”原来需要倾诉的不止我一个。
    “那,你干嘛不跟苏部长是说呢?她应该会帮你啊!”我还是习惯叫她苏部长,而不是苏总,并不是我忽略她的升迁,而是习惯了的事情总是很难改。
    “她也没办法,提过一两次同事之间的团结问题,表面上都在那儿点头,背地里还是一样,越说越糟!”杨开的孤立让我很难过。
    “这个阶段总会过去的,相处久了,别人自然会念你的好!”
    “我也这么想,只好一直忍着。可是前几天,他们实在太过分了,我好不容易谈好的一个广告,预算都报上去,也批下来了,可等到签正式合同那天,广告公司竟然临时加价,本来以为遇到一个无良奸商,后来让我知道,竟然是公司内部,有人摆我一道!害我被上头训了一顿不说,还拖延了商品的正常上市!”原来杨开找我,是因为大家是同公司的人,说起这些公司内部的事情,我比较好理解,我还在想,难道他没有别的可以诉苦的朋友了?
    “那你让苏部长也给你个头衔啊!官大一级,压死他们!”我既不想猜测杨开为什么受到如此待遇,也不想继续华而不实的安慰。
    “我也想啊!可是,咳……总之苏总也有她的难处!”看到杨开那么懦弱,我有些来气。
    “喂,你是可是苏部长带过去的亲信呀!她不罩着你,罩着谁?你倒是为她着想,她有为你考虑吗?”我有些过于义愤填膺,只是苏部长连这点江湖义气都没有,亏得当初杨开自动请缨跟她去分公司。
    “有些事,你不知道。”杨开总是这样一句。
    “我不知道?好,我是不知道!那你告诉我呀!你是我朋友,看到你在那里受苦,还要帮着别人说话,我多来气啊!”
    “其实,分公司的人员配置,本来就是正正好好,不多不少。我们突然空降下去,自然就得有人让出位子,所以啊,肯定看我们不顺眼!苏总虽然是这里的一把手,但是很多当地的业务、关系都掌握在别人手里,本来已经受制于人,如果再提拔我,这工作就没法儿开展了!”
    “那她就看着你被人欺侮?”在我印象里,苏部长外表虽然柔弱,说话很温和,但是手段还是很辛辣的,怎么一个小小的分公司,就把她难倒了呢?
    “你不也说这个阶段会过去的吗?”
    “那你又跟我诉苦!”杨开的回答,让我气不打一处儿来,是他先开头的,我心疼他,他还不领情!
    “你生气啦?”只看文字,实在不知道杨开是用小心翼翼地口吻,还是半开玩笑的求证。
    “我只是替你不值!”香港黑帮片里,那些拿着西瓜刀,在第一线砍人、卖命的小弟,若跟的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大哥,那还好,至少缺胳膊断腿的时候,安家费不会少;如果跟的是那种只知道拿别人挡子弹的大哥,那就太不值得了。苏恬现在在我心里的形象,就跟后者差不多。
    “没什么值不值的,这也是一种成长吧!”杨开越是看得开,我就越是感慨。
    “那你现在不忙?”
    “今天这里有一个展览,他们都去参观展览了,我在公司留守。”我可以想象,若大的办公室,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情景。
    “杨开,你平时要是想找人说话,尽管来找我,双休日我不在线的话,你打我手机,发短讯都行!”这是我唯一能替杨开做的。
    “谢谢你,朱祝!”
    “咱俩谁跟谁啊!谢什么!”我被他弄的挺不好意思。
    “最近公司有什么事儿吗?”杨开转移了话题。
    “也没什么事儿,你知道我消息很闭塞的。”既然陆沅告诉我的都还未公开,那么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你啊,一个人在茶水间里是不行的,应该常常跟同事走动走动,交流交流!”
    “我已经搬到研发部的大办公室里来了。”
    “是吗?那是好事儿!你主动要求的?”
    “我是那种人吗?是李博安排我进来的,他也觉得我跟同事的沟通不够”
    “哦”虽然看不到杨开的表情,也听不见他说话的语调,可我下意识觉得,这个哦字,意味深长。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杨开就主动说他要去吃饭,我们的谈话就此告一段落。
    关掉对话框,我呆呆地想:不知道陆沅是陈浩南,还是张耀扬?(古惑仔中人物,前者讲义气,重感情;后者不讲道义,不知廉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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