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说,你不会知道错过什么

58 一夜(完成)


我所见到的陆沅,总是很帅,衣冠楚楚,仪表堂堂地讲究品味、细节。
    我所认识的陆沅,总是很酷,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地隐藏思想、情感。
    所以我并不奢望一觉醒来,能看到胡子拉擦、睡眼惺忪的陆沅,他不会允许自己以那么邋遢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特别是经过昨晚,不该做的,不该说的,都发生了,现在能保持他“威严”的只剩下——外表——而已。
    不过,关于昨夜拥抱着我述说衷肠的男人我还是有些恍惚,是陆沅?不像陆沅!也许是陆沅!好吧,就是陆沅!躺在床上无聊而甜蜜回忆的结果是又一次面临迟到的威胁。
    步履蹒跚地冲到公司,要不是刚才在公车上被个大妈踩了一脚,我想就不至于迟到了,还得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坐在位子上,心里那个憋屈啊!
    “朱祝啊,快去换衣服吧?”同事提醒着,看看自己,还没换套裙,变态的规章制度,该死的星期四!我一肚子气,悻悻的把包里的裙子拿出来,却看到一个已经被我忘记的礼品盒。
    躲进盥洗室的小隔间,一边换着衣服,一边问候着陆沅及其祖宗八代:昨天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今天却人间蒸发了!早上不来接我倒也算了,哪怕,哪怕打个冷冰冰的电话,命令我打车也算是个消息吧!
    死陆沅,臭陆沅!坐回位子上,满脑子愤慨,哪有心情工作?
    “朱祝,你来啦”杨开的对话框从才打开的电脑屏幕上跳出来。
    “恩”我忙着翻抽屉里还有没有以前剩下的饼干什么的。
    “你知道李博要当公司的执行董的事儿吗?”
    饼干没找到,又被问了这样难回答的问题,让人很是头疼:回答不知道吧,从我心底是不愿意欺骗杨开的,他在我眼里是被无辜流放异乡,又被排挤不得志的朋友;回答知道吧,现在这个消息还没正式宣布,我找什么借口来解释提前得到这种消息呢?
    “谁说的?”我反问道。
    “苏总说的,这两天就要宣布了”
    “哦”是呀,杨开的消息来源么就只有苏部长了“想不到你们在分公司,倒比我还消息灵通。但是我们这里还没有正式的公告出来。”我讲的都是对的起天地良心的话。
    “你啊,说你闭塞吧,还不是一点两点!朱祝,你也是时候改改脾气了,总不能一辈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啊!”
    “我就这样了,没办法。”
    “其实你很聪明,只是别人不知道你的才干,要抓住机会表现表现,让领导知道你这个人能干什么样的事儿。难道你想一直当个小文员吗?”杨开苦口婆心。
    “谢谢你。”只是我心里明白,自己再不可能当一个单纯的小文员了“你也知道我这个职位,属于在两个部门的夹缝里求生存的,做的好了,那是我份内的;做的不好,那两面都不是人。”
    “那你成天在公司,就一点儿苗头都没看出来?”
    “这几天经常开会算不算苗头?”我觉得杨开还有没问出来的事儿。
    “你们部门是谁去开会?”
    “吴愈杰,你认识吗?”
    “哦~~~那其他部门都是谁去开会?贺总、陆总、周总他们在公司?”
    “其他部门我不清楚,贺总和陆经理好像出差了,至于公关部么,Amanda还不就是老样子,满处儿飞”我差点就直接打出陆沅两个字。
    突然有种很差的感觉,仿佛苏部长此刻正在杨开身后,看着我打过去的每一句话。
    “我要工作了,改天聊!”
    “哦”
    关掉对话框,退出MSN,我又觉得自己是不是疑心病太重了?杨开可能也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才平静没几分钟,一个声音高喊起来“我们李博要当公司的执行董事啦!”
    “别瞎说”
    “局域网上的公告,才发的,自己看呀!”
    “我们局域网的名字怎么拼来着?密码是多少啊?”大家纷纷回到自己座位上。
    “真的哦!这下好了,李博上去,咱们都跟着沾光!”
    “管你什么事儿啊!”
    “怎么说也算是‘娘家人’吧!”
    “就是就是,给加个一级半级工资就更好啦!”
    “不知道以后我们研发部谁来管啊?”
    “你可真够迟钝的,这都看不出?读书读傻了吧!没看到小吴老往会议室跑啊?”
    “你还叫小吴啊!改口叫吴部长啦!”
    办公室顿时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起来。窗户纸被捅破了,只是我没想到会那么突然,那么让人措手不及。不是说要下周的吗?就那么迫不及待?害怕夜长梦多?是陆沅和贺总做了什么过激的反应了?
    我徒然没来由的担心起来,抱起水杯想去倒水,脚步却带着我往门外去,等回过神来,抬头一看,竟然来到陆沅的办公室,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我知道里面空无一人。
    回到7楼,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拿出手机,给陆沅发了条消息“正式公告今天就发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怎么样?”
    手机出奇的安静,即便我已预料到没有回音的结果,但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你怎么在这儿?”伴着电梯的开门声,吴愈杰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哦,你开好会啦!”瞥了一眼他手里的记事本。
    “是啊”
    “大家看到公告了,李博的任命发布了。”我把手机悄悄放到口袋里。
    “嗯,提前了,明天还要开全体中高层领导的工作会议。”
    “那我现在是不是也可以恭喜你了?”我伸出手
    “谢谢!”吴愈杰握了握我的手,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
    “办公室现在正热闹着呢,大概会让你中午请客”我抽出手,指指研发部的方向。
    “没问题!呵呵”人逢喜事精神爽,现在就算是同事起哄要吃山珍海味,吴愈杰也不会推脱的吧。
    “对了,我昨天买了个小礼物……”还没等我说完,吴愈杰就打断道“你昨天说要买东西,是给我的?”
    “呃……嗯……”这种情况下,我只好顺他的话点点头。
    “朱祝!”他一脸惊喜而后是懊恼“我还以为,我昨天还以为你是故意甩开我呢!”
    “呵呵,你想哪儿去了?那个,等下班的时候我再给你,现在我们进去吧”我往研发部方向转身走去,隐藏起一脸承受不起的心虚。
    一个中午连带下午,整个办公室都没离开这个话题,我就纳闷了,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直属上司升迁也好、罢官也好;平起平坐的同事上位也好,辞职也好,其实跟他们个人的利益没啥直接关系。李博当了公司的总负责人,难道研发部有人犯了错他就会包庇?我看啊,不加倍惩罚就够好的了!至于涨工资那更是想也别想,这样做的话,会招来其他部门怎样的不满?新官上任,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稳定局势!哪里还会自找麻烦?
    当然,我没权利去干涉别人的津津乐道,所以只有埋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儿。
    下班点儿刚过,办公室里就走的只剩下心照不宣的我和吴愈杰了。看到他当面打开包装,赞赏着我的眼光,并且立刻装起钥匙来,我的眼前就晃过陆沅一脸不屑的样子。
    我婉拒了一起吃饭的建议,终于跳上公车,离开了吴愈杰的视线。虽然人还是那么多,车还是那么挤,我却觉得比刚刚他送我到车站的一路上,呼吸顺畅多了。
    手机铃声响起,我不敢懈怠,左推右顶,挪出点空间找手机。
    “陆沅!”我抑制不住口气中的欣喜,什么埋怨、气愤早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你在哪里?”除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开门见山的直接,电话那头沙哑、沉闷的声音一点儿也不像陆沅。
    “你声音怎么了?”
    “你在公车上?”
    “是,你声音怎么了?”
    “干嘛不打车?”
    “多浪费啊!你声音怎么了?”
    “又不听话!”
    “你先回答我,你到底是怎么了啦!”我火了,提高了声音吼回去。
    几个来回,傻子也听出来了:一、陆沅在回避我的问题;二、陆沅应该是感冒咳嗽了。所以今天也该轮到我吼他了!
    “有点感冒。”
    “是不是昨晚上等我……”我一下子联想到昨晚他说他在门外等我。
    “不是。”回答地越快,我就越肯定。
    “我过来,你告诉我你家的地址?”虽然我去过好几次,但还真不知道他那小区的路名门牌,打的都没法跟司机讲。
    “不用”
    “我会打车过来的!”我想打消他在交通方面对我的顾虑。
    “我说不用了”陆沅不耐烦。
    “难道是你现在不帅了,变丑了?怕被我看见笑话你?”我激他。
    “激将法没用,就是不许来!”陆氏专横又跑出来。
    “你不说,我问唐阿姨去!”想起来,我有唐阿姨的电话,可惜放在家里,如果这样吓他能直接告诉我,那倒也省点时间。
    “真、真的别来”不晓得是不是生病的人特别脆弱,陆沅竟然也会投降!!!
    “这里偏僻,打的不方便,你来了,晚上我还要送你回去,反而休息不好”无论是投降的陆沅还是生病的陆沅,陆沅就是陆沅,脑袋永远比我转的快——一句话功夫,道理又到他那边去了。
    “大不了今天不回去呗!”
    一句话出口,电话两端都沉默了……
    攻守之间,一句话说得有漏洞,或一个词用得不恰当都会被对手抓住不放,轻者穷追猛打;重者满盘皆输——“陆老师”的开篇教育我还记忆犹新;倘若真的不小心犯了不该犯的小错,最好的弥补就是尽快从对方的攻击中找到纰漏——他的解决办法我也算熟记于心;可问题在于,为什么这种明显会被人抓住小辫子的话我还是张嘴就来?而陆沅同志的默不作声让我丝毫没有抓住他痛脚的可能性。
    头顶的喇叭里传来公车到站的声音,有人问我下不下车,我忙不迭地回答“不下”,闪身跟他对调着位置,耳朵却紧紧贴住手机,不想漏掉一丝讯息。
    我猜测着电话那头到底会给出怎样的回答:是对孺子不可教也的痛心疾首;还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装傻充愣?是大度地原谅我的口直心快;还是苛刻的批判我的不经大脑?
    好吧,我也别在这伤脑筋了,他总不能一直憋着不说话,就让事实来证明一切吧。
    而事实只证明了一点:关于陆沅的回答,实在无法用我对他那有限的了解,包罗到其无限的可能:
    “今天,我可没有昨晚那么好的自制力”□□裸的警告——清晰、坚定、认真并且经过深思熟虑。
    如果说刚才意气用事的说话,是对陆沅每每在话锋上占了优势的一种不甘;是对他不会对我胡来的一种信心;是对他作风的一种顺理成章的推测;那么现在当他如我所愿,脱下假面具,坦诚面对的时候,为什么我没有欣喜,更多的却是忐忑?
    车进站,我差点忘了该自己到了,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闪下来,一屁股坐在车站的广告牌下。
    我和陆沅的相处方式一向是他怎么说,我就要怎么做;反抗斗争的结果大多以我偃旗息鼓告终。后来也就不再费力了,乖乖听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今天冷不丁地要我自己拿主意,你别说,还真tmd不习惯!
    “你~~~怎么了?”我的不语换到陆沅着急了“不是一向很经得起逗的吗?”
    是啊,对于陆沅的调侃我已经习以为常,他不逗弄我,才叫见鬼了。可刚才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吗?是为了吓唬我,才那样说的吗?
    不是!此刻的他,需要我,他应该是特别特别希望我去的。可就算那么需要人陪伴,他还在为我担心,生怕在不清醒的情况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陆沅同志也有矛盾、犹豫、对一件事无法把握的时候。
    我曾无数次咬牙切齿的想过,总有一天,我要撕掉他的伪装,看看真实的陆沅到底无敌铁金刚呢,还是跟平常人一样热血肉心。如果是后者,我一定会仰天长笑,把他加注在我身上那些,统统还给他!
    世事难料,当他突然在我面前展现内心挣扎的时候,我完全没有了报复的快意,反而觉得心里抽搐了一下,只一下,却疼的能让人冒出一脑门子汗。
    “朱?”电话里面传来小心翼翼的轻唤,因为相互看不见,所以根本无法评判对方真实的态度,我知道陆沅现在心里有着多少不安与不确定。如果想到在过去的日子里,他带给我的无措,绝对应该再多晾他一会儿!可惜女人的心永远比男人要柔软,看在他今天生病,看在他最近忙碌,看在他为我着想的份儿上,我决定放他一马。
    “嗯~~~”见我出声了,对方明显感到一阵轻松“我在想到你哪儿打车会要多少钱,你知道,我平时不带多少钱的。”
    “你!”听这声,陆沅被我气的不轻。
    “生气了?为什么呢?”我有些莫名其妙,我可是想破了脑袋,才想出这么一句大家都不会尴尬的话呀!在他说了那么一句危险的恐吓后,我要是打退堂鼓,他肯定会觉得失望、难过;要是直接回答依然要去,又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大姑娘家家的,男人都说那样的话了,还要一头蹦达进去,多难为情啊!
    “没有!”听他的口气,哪像没在生气?“你到了,我下来付!”看吧,我没猜错,他还是想我去的!
    “这可是你说的哦!”我起身,往来车的方向张望,扬手拦下一辆出租“那你跟司机说一下地址吧”我把手机交给司机。
    下班高峰,车子一路走走停停,看着计价器上的数字不停跳动:40、50、60,虽然不用我埋单,心里却也有些肉痛。司机师傅很尽职的把我送到小白楼面前,陆沅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车刚停稳,陆沅几步过来,扔下一张百元大钞、一句“不用找了”和一个喜笑颜开的司机就把才跨下车的我往屋子里拽。
    凭什么不用找了?那可是20几块呢!我不舍得的一步三回头,却扭不过陆沅铁钳一样掐住我胳膊的手。他这哪像生病啊?力气还那么大!
    一进门,就看到唐阿姨在厨房忙碌,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在家啊!我一边换着鞋,一边跟唐阿姨打招呼,心里却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一路上我还想象着他一个人,开着一盏昏黄的小灯,卷缩在被窝里,没爹疼、没娘爱,孤零零的样子。却想不到,这里会是灯火通明,开着电视,摆着桌子,一副“繁荣”的样子,根本突出不了我到来的意义嘛!!
    “陆先生,菜都弄好了,那我走了!”唐阿姨脱着围兜,袖套跟我们话别。
    “好,辛苦你了!”陆沅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在播一部苦情剧,里面的人正哭的稀里哗啦,我倒还不晓得,陆沅同志那么硬的心肠,会喜欢看这种片子?
    “好,那朱小姐,我走了!”
    “好,唐阿姨再见”见她一手要拿自己的包,一手还有一大袋垃圾,我赶忙替她把门推得大些。
    “你再不来啊,,陆先生要急死了,嘿嘿”就在错开肩那一瞬间,唐阿姨用只有我能听见的声音,低声打着小报告。没等我做出合理的反应,人已经走开老远了。
    关上门,只剩下我和他了。
    看着陆沅的后脑勺,我慢慢地挪向沙发,没话找话:“嘿,认识你那么久,还不知道你喜欢看这种电视剧呢!”
    话音刚落,陆沅哼地换了一个频道,举起一套衣服 “换衣服,洗手,盛饭!” 一连串的命令。
    这才像陆沅嘛!!我很犯贱的想,并贯彻执行下去。切~~~什么人啊!
    等我盛好饭出来,陆沅已经坐在餐桌旁了。
    “你能吃饭吗?”不晓得为什么,好像感冒发烧的人都应该喝粥的样子。
    “又不是胃病!”陆沅端起碗,吃了一口饭。
    他人生的意义难道就在于跟我作对吗?我端起碗,狠狠地扒拉了一口米饭。
    “饭是用来吃的,不是吞的,多嚼几下”陆沅盯着红烧鲫鱼,挑了一块鱼肉,却跟我说着话。
    不理他,反正横竖说话,都要被他挑刺,我往鼓鼓的嘴里,又塞进一大块炒鸡蛋。
    “怎么路上用那么久?”陆沅开始盘问。
    我心想,这时候的路况,你不比我清楚?不理他,继续吃饭。
    “喂!”陆沅大声一呵,大概是冷空气吸进去太多,紧跟着一阵咳嗽。我赶忙扔下饭碗,去拿餐巾纸给他。
    “吃饭话那么多干嘛?万一要是把饭粒吸进气管怎么办啊!”着急忙慌地拍着他的背。
    “轻点儿~!”陆沅的脸因为咳嗽有些发红,这才像一个生病的人应该有的气色嘛!
    “还能说话,那就没事儿啦!”我回到自己座位上捧起饭碗。
    “唉,也不想想我到底是因为谁才生病的!”
    “好,是因为我!”那他刚才又着急否认是昨天等我的时候冷风吹多了“你不是一向很聪明的吗?干嘛不在商厦里面等?我不是答应你结束以后会联系你的吗?”
    “就你那点智商,几句话就被人骗的没方向了,万一他找借口再去其他地方呢?”陆沅对我的不领情很来气。
    “可事实证明……”
    “事实证明,你今天话很多!”陆沅打断我的反驳,开始闷头吃饭,我很委屈——到底今天谁话多啊!!!
    一顿饭在吵吵闹闹中结束,当然收拾碗盘已经变成我顺理成章的活儿。等我洗好,抹干走出来,陆沅已经去楼上了。
    我端了一杯水,站在房门口。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一脚踏进去会发生什么,万一陆沅蛮干,可该怎么办?心里有些害怕,但转念一想,他今天生病,打架的话,输的人未必就是我啊!再说了,感冒退烧药总让人昏昏欲睡,进去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他吃药!
    拉开一条门缝儿,打算看看躺着床上的陆沅在干嘛——床上,没人?再推开一些,也不在书桌前。
    我站在房间里四下张望,卫生间的门没关,按常理,有客人在,而且还是个会随便溜达的客人,不至于不关门就上厕所吧。我伸长着脑袋,慢慢地、慢慢地往卫生间靠过去。
    “你干嘛?”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吓的我腿软,一个激灵。
    “你想吓死我啊!”我拍着胸口,看他从衣帽间里走出来“水差点儿撒了,药呢?”
    陆沅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欲言又止的样子,指了指床头柜,我把药掰出来,送到他手上,看他仰脖吞下去。
    “躺下吧!”我蛮横地指指床,病人嘛,就该有个病人的样儿!
    “我打算先洗个澡的”陆沅跟我解释“下午发过汗了”
    “哦”我的气焰被打压下去,发了汗不洗澡是很难受的。
    “你先看电视”陆沅抛下这么一句话,关上了卫生间的门,里面传来哗哗地流水声。
    原本我想,过来看看他我就放心了,等会儿趁他吃药睡觉,再溜回去,难道还真在这儿过夜不成?可他的精神怎么比我还好啊?半靠着床头,调着电视频道,吃饱了就想睡觉的瘾又犯了。
    “你是猪啊!吃饱了就睡?”头顶上传来陆沅的声音,我猛吸一下,把流到嘴边的口水吞回肚里。
    “你洗的可够慢的!”站起来,让出位置,拉开被子,示意他上床。
    “头发还是湿的”陆沅跟我矫情。
    “你先坐进去,我拿吹风机来”熟门熟路地找来电吹风,陆沅低着头坐在床边,用毛巾擦着,我插上电,一下跳到床上,蹦达到他背后跪在床上,这是第二次看到他头发湿漉漉的样子,这回儿怎么摸,怎么□□都是合情合理的。
    “你的消息我看到了”
    “看到了,你又不回复”柔顺的头发被强风吹得东倒西歪。
    “中午的时候,头疼的很。”陆沅把头偏了偏,我想是烫到他了,赶忙伸手帮他摸摸。
    “本来说下礼拜才公布的,怎么提前了?是不是你们干了什么?”
    “也不算干了什么吧,总要拍拍新上司的马屁,我签了几份大单。”陆沅不安分地摇着头,我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动。
    “大单?多大?”这些天就为了几个大单,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大到,以我们现在的产量,不可能按时交货!”他得意的口气,让我迷惑。
    “万一不能交货,你不是失信于人!” 不明白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陆沅抬起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似乎不打算解释,而是鼓励我自己往下分析。
    “当然,首先赔上的是公司的信誉,还有刚刚上任的李博?”我的猜想得到陆沅赞赏,他拍拍手,让我继续。
    “如果要跟上进度,新进口的那条生产线就必须马上安装调试,投入生产。李博是最熟悉工厂的领导,这样他的精力就会大大的分散。贺总就能争取到时间……”
    “而且,这几分合同里面,有一份是A公司,它可是国内对香精香料需求最大的公司之一,李总是不可能放弃这块肥肉的。”陆沅补充道。
    “可是都已经公布他当执行董事了,贺总争取时间要干嘛呀?”
    “这个么,你猜猜”陆沅卖着关子。
    “总归是安插亲信,排除异己,可李博总归有忙完的一天,等他回来了,不都百搭吗?”
    “可万一,他回不来呢?”陆沅一句反问。
    “不明白!”我关上吹风机,趴坐在床上,陆沅转过身,平视我。
    “你知道为什么李博能击败贺总当上执行董事吗?”
    我摆出好奇宝宝的脸孔面对陆沅“一个管理出身,一个技术出身,如果考虑公司平时的营运,决策,你会选择谁?”
    “当然是管理出身的人咯”我知道,那是指贺总。
    “但是如果失去了产品,就算管理再出众,没东西可以卖,又有什么用呢?”陆沅提点我。
    “李博威胁要让工厂瘫痪吗?”我没想到李博那么斯文的人,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来。
    “是啊,这些年来,我们都忽视了在生产第一线的那些人”陆沅有些感慨,望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口气“现在公司下属的3个工厂,从厂长到工段长都跟李总站在一个战壕里,也许他许诺了什么,或者是平时积累的结果。如果真的停产,公司要遭受多大的损失啊!”
    “但是最吃亏的还是那些工人啊!”我觉得李博有些卑鄙,为了他个人,不惜出卖成百上千人的利益。
    “我知道,那些工人都是那点点工资养家糊口的,所以他得逞了”陆沅顿了顿“可我,不喜欢让这种人骑在头上”陆沅看我的眼神里,没有了世故、精明,而出现了一种让人惊讶的侠义。
    “你想怎么干?”连我都能猜出陆沅谈合同是为了牵制李博,李博没理由看不出来。
    “他想全部吞下,势必要用到新的生产线,不让安装调试顺利进行就成了。开门第一单生意都做不好,还有什么脸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
    “可他万一不接这单子呢?”
    “不可能!你不了解男人,能坐上那个位置的男人势必有野心,很大的野心,也许你觉得我很自大,但是我可以肯定,那种人,比我更自大,更狂妄。所以他没理由拒绝这份大礼,这个诱惑!”我觉得陆沅今天的话有些过了,可又找不到理由说服他。
    “那又万一李博按时交货了呢?这个办法也太孤注一掷了吧!”
    “大不了就是卷铺盖走人咯”陆沅说的很轻松“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一定失败呢?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我一脸怀疑的表情,这个办法,说穿了,就显得很低级,不过让我想,估计我也想不出。
    “你这叫什么表情啊?”陆沅伸手架在我肩膀上“不相信我?不支持我?”
    低下头,把弄电吹风,我觉得这个办法失败的百分比实在太大了,而一旦失败,陆沅势必成为李博第一个要修理的人“不是不支持,而是不知道怎么支持!”
    “别担心!”陆沅很自然的把另一只也架上来,捧住我的脸“只要你乖乖听话,不让我着急,分心,就是最大的支持了!”
    “是吗?”我抬起头。
    “是啊!”陆沅的脸往前凑了凑。
    “你是要亲我吗?”今天房间里亮堂的很,他的举动我看得一清二楚。
    “你煞风景的本事可真是一流啊!”陆沅哭笑不得。
    “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病人!”
    “病人怎么了?”
    “病人么,就应该全身无力,头晕目眩,做什么事儿都没精神,没心情!”
    “可我也是男人啊!”他说的一脸坦荡,好像还特得意,特光彩。
    “男人就不生病啦!男人就不是人啦!”我站起来,跳下床,让他好好躺下。
    就在我背对他,准备去放电吹风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把我的重心往后拉,落入陆沅的怀抱。
    “男人也是人,也生病,而男病人往往很危险”陆沅说话的气息吹进我的耳朵,弄的我很痒“我警告过你的!”
    “你,你又,又想吓唬我!”我紧张地结巴起来。
    “嘿嘿”陆沅的笑让我稍微轻松了点儿,每次我识破他假装的威胁以后,他都会笑,然后放开我,但这一次……
    “我可没吓唬你!”我偏过脑袋,望着陆沅,他的眼神迷离,醉人“谢谢你!”
    谢谢我?我眨巴着眼睛,等他告诉我,他在谢什么“谢谢你还是来了!”一个紧紧的拥抱将我们贴在一起,此刻的陆沅脆弱、孤独,这才像一个生病的人该有的表情嘛!我抬起手,反抱住他。
    “还真有点怕你不来了”让陆沅说出这种话,还真难为他了,这么难得,一定要看看他的表情才够本!我作势想推开一点距离,陆沅死活不肯,继续把脸藏在我背后。
    “那你还说那种话!万一我真被吓到,不敢过来了呢?”叫你嘴硬呀!我很是出了一口气,痛快!
    “可我……”陆沅没说下去,我理解的拍拍他的背。
    “那你乖,好好躺下!”他快把我勒死了!
    “你,今天真的不走吗?”陆沅很听话的躺下,任我给他盖好被子,掖着被角。
    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我犹豫该说实话呢还是先搪塞一下“如果我说,我说……”陆沅支支吾吾的。
    “说什么?”我想他是希望我留下来的,但上次我生病时,还强烈坚持一定要回去又让他不确定我是否会答应。
    “没什么”陆沅似乎放弃了内心的挣扎,别过头去不看我,谁说他今天的自制力不如昨天?
    “其实我刚才还在想,要是你说,要我陪你,不要走了,兴许我就真的不走了!不过看来你并不怎么需要我,那算了。”原本犹豫不决到底该不该那么轻易留宿在这里的我,因为陆沅最终什么也没说而下了决心。
    “别走!”陆沅急急的转过头,伸手拉住我。
    “嘻嘻,逗你呢!”我可算是报了仇了“其实刚才你什么都没说,我就明白,你是在替我考虑。你为我着想,当然我也会为你着想,一个人生着病,孤零零躺在床上,滋味不好受,有个人陪着说说话,解解闷,或者什么都不说,不做,单单陪着,就会感觉好很多!”我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别说我对你有好感,就算是普通朋友……”
    “你有这样的普通朋友?”原本融洽和谐的气氛被他高八度的声音给全毁了。
    “没有啦,我是打个比方” 谁说我是破坏气氛的大王,陆沅也不差嘛!
    “打比方也不行!你只能这样陪我,只有我!”生病的家伙还那么霸道!
    “好,好,好,只有你!只有你!”我急急忙忙安抚他。
    “客房在隔壁,我让阿姨收拾好了”心满意足的陆沅暗示,其实他早有准备。
    “你想得真周到”我也很满意的看到被讽刺的陆沅不好意思的脸红。
    我起身想去搬个椅子来,毕竟坐在床边面对陆沅,时间长了腰有些受不了。陆沅却拉着我不放,怎么办呢?生病的人就跟孩子一样,成熟稳重的陆沅也不例外。最后我妥协了,爬到床的另一边,躺在被子外面。
    陆沅跟我说他的父母,他的童年,他遇到过最困难的一份合同,栽过的最大一次跟头,喝过最猛的一顿酒,出过的最长一次差……渐渐的,他的口齿开始模糊,在药力的作用下眼皮越来越沉,终于进入梦乡。
    看着这个安心在我身边熟睡的男人,原来他吃过那么多苦,受过那么多罪,付出过那么多代价,才有了今天,我有些心酸,在了解了这些以后,我怎么还能眼看他可能的失败,而袖手旁观?只要能让陆沅得到他想得到的,不管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探过身,把被子拉高,盖住他的脖子,那饱满的额头,浓密的发际,英挺的鼻梁让我看得失神,轻轻在他唇畔烙上我的印记。
    漫漫长夜,且将这份宁静安逸停留多一秒,我在心里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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