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说,你不会知道错过什么

73 保护


双休日,爸妈催着我去买新手机,我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拖延:要是丢了工作,没了收入,还吃上官司,现在买什么手机啊!至于马上就要缠身的麻烦,我也不愿意现在就告诉他们,能瞒一天就瞒一天吧。
    周一我破罐子破摔,睡了个自然醒,难道上班要准时,“认罪”也要准时吗?
    到了办公室,已经10点多快11点了,同事们今天好像都没什么心思工作,三五成群地聊着什么,表情或不可置信,或痛心疾首,或一脸事后诸葛亮的样子,仿佛出了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
    我没有丝毫要知道的兴趣,我还要写“自白书”赶紧给孙经理送去呢!
    “朱祝,你知道吗?我们的专利没法申请啦!”又是那个姐姐大婶,你就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儿吗?
    “哦”我平淡地回答,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知道,那个“罪魁祸首”就是我啦。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姐姐大婶的语气似乎不是在质问,更像是要跟我分享一个“我不知道”的秘密。
    我想当面承认,可看看办公室里那么多人,要是他们知道多年来的心血是被“我”付之一炬时,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不冷静的事来。
    “原来是市场部那个陆经理!”我的后脑勺好像被狠狠打了一下,头有些晕眩。
    “谁?你说谁?”
    “就是市场部那个陆沅!你现在才来当然不知道,早上上班,他等着在电梯那儿,说什么对专利申请出现的问题负责,让小吴,不,是吴部长停止一切相关的动作!”不知道是什么吓到姐姐大婶,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心有余悸地说:“他那副样子,好像要吃人似的,比恐怖份子还恐怖!”
    “那他,他还说什么了?”我顾不上反问她有没有真的见过什么叫恐怖份子,只拉着她的手,摇晃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
    “他说完么就走了,我们旁边几个人都傻了!现在他们正在6楼开会呢!”姐姐大婶指了指吴愈杰空着的座位。
    我跌坐在椅子里,脑袋飞快的转着:
    陆沅这是要干嘛?我不是已经说不会提他的吗?我不是已经表达会背这个黑锅的吗?他这么一闹,不是正中了对方的下怀?更何况,他原本与这件事情就没有关系,他要怎么圆这个谎?他要怎么负这个责?
    “朱祝,朱祝!”姐姐大婶拍拍我“问你那!”
    “啊?什么?”我缓过神来。
    “我说,那时候拍广告,你不是跟这个陆经理走的很近吗?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啦?他到底想干什么啦?”
    “拍广告,是啊,广告!”我喃喃地重复着。
    陆沅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我不知道。
    只是我可以肯定,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目的就只有一个——保护我!
    他也许早就知道,会有人利用我来对付他,所以才把我远远地推开;他不希望我涉险,并不是要我为他做什么,而是怕有人会对我做什么。
    只是终究还是被人找到了下手的机会!
    当初那句“我这把利刃会伤到谁?你也不能保证!”的戏虐,竟不幸言中!
    无论我是有心还是无意,但事实是,正是因为我,他才会被刺中!
    “他有什么资格暂停研发部的工作?他连自己的市场部都管不住,听说上礼拜市场部大变动,他手里已经没实权啦!”姐姐大婶无视我的呆滞,继续着她的控诉,而我的泪慢慢噙满了眼眶,流了下来。
    “哎呀,朱祝,你哭什么呀!”大婶的惊叫引得一众同事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安慰”我:
    “朱祝啊,别哭啦,我们知道你整理资料很辛苦,可也犯不着哭啊!”
    “是啊,是啊,该哭的是我们才对,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开花结果了,却杀出那么个程咬金!”
    “就是嘛!他有什么权利说我们的项目有问题!他懂吗他?手也太长了,都管到七楼来了!他不知道,这些项目李博在的时候就开始了吗?”
    “别哭啦,李博绝对会为我们主持公道的!”
    “对!肯定会的!”
    ………………………………………………
    见我丝毫没有要止住眼泪的趋势,同事们说了一会儿也就散了。
    我依然呆坐在位子上,除了等待,我什么也不能做:别说我现在冲下去,把事情往身上揽,是对陆沅的辜负,而就算我能帮他这一次,那下一次,再下一次呢?
    只要陆沅在公司一天,只要他继续跟李博他们作对一天,对他的攻击就不会停止。这种攻击可以是明的,也可以是暗的,让陆沅防不胜防,直到他低头认输,缴械投降为止。
    企业要对付个人,无论在哪里,不都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的吗?可个人要反抗企业,则被当作是天方夜谭,痴人做梦!
    看来陆沅这一次真是在劫难逃了!
    好吧,如果他要走,我就跟他一起走;如果他要坐牢,我就给他送牢饭!
    想明白这一点,我团了团刚才准备写“自白书”却一个字都还没写的白纸,拿出笔开始写“辞职信”——我以前一直觉得,只要公司要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自己离开的,所以辞职信这东西与我无关,可惜就今天看来,这人生还真是充满变数,没有任何绝对的东西。
    写完停笔,折一折找了信封塞进去,因为合同期没满,所以要到1个月以后才能正式离职,所以我也不急着收拾自己的东西。
    中午,大家都去吃饭,我哪儿还有胃口吃得下?同事们见惯了我不吃午饭,所以倒没人感到奇怪。
    我无所事事,心里又有牵挂,于是准备一个人偷偷从楼梯往6楼去。
    我一直以为,公司里,最隐秘的地方是洗手间,女生总喜欢在那里分享小道消息,八卦他人的是是非非。却不知,原来楼梯间是男人们抽烟放松,解决个人恩怨的地方。
    “你想说什么?”六楼楼梯间的门吱呀一叫,然后传来吴愈杰的声音。
    “我现在不想说,只想……”一记沉闷的声音,然后有人倒地,“这一拳,是为了朱祝!”那个在梦里也会出现在我耳边的声音,现在是那么真切!
    “我也是为了她!”吴愈杰有点口吃不清。
    “为了她?为了她,所以陷害她?所以让她坐上被告席?我警告过你,不许动她!”陆沅气急败坏,我好想看到那天他在高架上对待碰瓷的样子。
    “我也警告过你,只要你在她身边一天,她就会成为跟你一样的箭靶!伤害她的人,是你!!!”我想,吴愈杰一定有他自己的是非标准,不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已经让她离开了,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陆沅的口气里有着愤怒,这种愤怒不仅是对吴愈杰,更是对他自己,对于他没能力保护我,只有选择离开的无能表示愤怒!
    “她人是离开了,可她的心有吗?她苍白憔悴,她伤心难过,她把脚弄伤了,瘸得厉害却都不让我扶一下!”小吴到底还是年轻,他不知道,这样说等于是在替我向陆沅表白吗?
    “那又怎么样?”陆沅说得那么理直气壮,要不是他有些喘,我大约还能听出他口气里的那份得意。
    “你保证过,只要我离开,就绝不会动她!你忘了吗!”
    “说什么你会保护她!这就是你保护的结果?”
    “还让我相信你,相信你能做到!”
    “你做到了吗?如果今天我不站出来,你们是不是真打算开除她,然后告她,毁了她?”
    “我也不想的!”面对陆沅的声讨,一直沉默的吴愈杰终于有了回应,“我也是被逼的!你以为我愿意看到她那么无助的样子吗?怪只怪你为什么不肯离开?为什么还要一直调查?她的心里又为什么只有一个你!”
    现在我可算是清楚了:陆沅的离开,是吴愈杰拿我做威胁,当条件;而吴愈杰一语就道破我的失常的原因,并不是他神机妙算,而因为他就是始作俑者;关于被诬陷的事,则完全是由于我对陆沅那死不了,断不掉的情谊。
    “谁逼你了?你不能反对吗?还是不是男人?保证过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不是说拼了命也会保护她的吗?你给我起来!”听动静,陆沅好像又要打人了,我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往下跑,这万一失脚从楼梯上滚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是要出人命的!吴愈杰的生死我不关心,可陆沅的人生就真的完了!
    我想上去,先一把抱住陆沅,让后推开吴愈杰,让他赶快走;或者隔在两人中间,减少他们接触的机会,不过他们都是一米八几的个头,这手长腿长,不晓得凭我的力量能不能做到?
    原本也就是一层楼,没几节台阶的事儿,转眼我就呼喊着“别打”来到了6楼转角,可还没等我第二个“别打”出口,还没等我看准了哪个是陆沅,还没等我选择好到底用哪个方案,这左脚一疼,右脚一滑,扑通就先摔了个大马趴。
    两个男人显然是因为我的出现吓了一大跳,定在了原地,我感觉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冲过来,慢慢扶我起来:
    “疼不疼?伤到哪里了吗?”
    我跪在地上,捂着鼻子,疼得满眼的泪,却高兴自己找回了那个紧张,担心,心疼我的陆沅。
    “不疼!”话才出口,这指缝里就有热腾腾,粘呼呼的东西涌出来。
    “呀,朱祝,你流血了!”吴愈杰也凑上来。
    “哦?是吗?”我拿开手,低头看,果然一手的鲜血。
    “头抬起来!”陆沅“粗暴”地掰着我的头,“呆在这里别动啊!”然后飞一样的往楼下跑。
    “朱祝!”吴愈杰叫着我的名字,我不知道他是纯粹地担心我,还是想问我有没有听到刚才的谈话。
    “我没事!谁小时候还没流过鼻血!你别担心!倒是你,嘴都破了!”我一边用手在鼻子上胡乱擦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陆沅的“杰作”——那一拳还真狠。
    “朱祝,我……”不知道他接下去要说什么,只是陆沅回来的太神速,弄了两个棉花球塞住我的鼻孔,扶起我,往他的办公室去,甩下吴愈杰独自留在楼梯口。
    还好中午大家都出去吃午餐了,一路上,竟然没遇到一个人,我躺在陆沅办公室的沙发上,用嘴呼着气。
    “你在那上面多久了?”陆沅从外面走回来,手里多了条湿毛巾,拿了把椅子,坐在沙发前,给我擦手,擦脸。
    “反正,比你先到。”我听话的伸出左爪,换右爪,然后厥起脸。
    “那你干嘛不一直在那儿呆着,冲下来干嘛?”陆沅责怪的样子让我好窝心。
    “我怕你没因为盗窃商业机密进去,倒因为过失伤人进去了!”
    “你还真是乌鸦嘴!”陆沅抽动了一下嘴角,为了这个不好笑的笑话。
    房间里一阵令人不适的寂静。我等着陆沅先开口,开口告诉我他怎样受到威胁,怎样决定放手,怎样饱受煎熬。
    “等我!”得到的,却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如此普通的两个字。我明白,他是在告诉我,他要一个人处理所有的事情,不要我参与。
    “不要!”我回答得迅速而坚决,就算我的确帮不了他,但起码得让我跟他共进退,我不要他再一个人孤军奋战。
    “不行!”他懂我的心,就如同我懂他的。
    跟他在一起那么久,我清楚的知道,像陆沅这种人,当意见向左时,绝对不能跟他硬着来——撒娇、不讲理,耍无赖是三个必胜的法门。
    轻轻伸出手,拉住陆沅左边的西服袖口,晃一晃,把眼睛睁大,越圆越好,嘴角往下,嘴唇往上嘟起来,扮无辜,装可怜。大约是因为鼻孔里那两个棉花球增加了喜感吧,陆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旋即又板起脸。
    “我不管,你笑了,就代表你同意咯!”我开始不讲理。
    咳~~~一声长叹,陆沅反转下手腕,用掌心抱住我的手,右手抚上我的额头:“你总是有办法逼我!”
    不能否认,我的确在逼他,一直在逼他!逼他正视对我的心意,逼他坦白对我的感情,逼他接受放不开我的事实!
    可我也没错啊!我有追求幸福的需要,我有捍卫爱情的权利,我有不让他逃走的资格!
    “我以为自己快要淹死了,淹死之前,还有最后一股劲之前,想把你托到岸上,至少要把你托到岸上!”陆沅盯着我的眼睛,喃喃地对我说,更像是对他自己说。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没有丝毫的回避与躲闪,“你背着太多东西,为什么不找人分担点?让我分担点?”陆沅身上不是没有缺点,而这个缺点是我最不能接受的。
    “你就那么想知道情况有多恶劣?就那么想听我亲口说自己有多狼狈多糟糕?”陆沅放开我,身子往后靠到椅背上,一脸受挫的表情。
    我左手撑起上半身,迎面问他:“你就那么不信任我,那么介意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摆在我面前?”
    陆沅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把我压回沙发上躺好,才开口:“其实我……”
    “别说了”我打断道:“我听到的谎话已经够多了!”
    陆沅的反应多快啊,脑子多好使啊,还需要用那么久来回答一道是非题吗?当然不。那么结论就是,他在想借口,想一个我不得不接受,无法反驳的借口!我心里憋气,到现在,他依然在想着怎么撇下我!不管动机好坏,想撇下我就是不行!
    “你听我说!”陆沅还在努力。
    “我不听,我不听,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立刻把这两棉球扔了,流鼻血死掉算了!”还说什么我逼他,明明是他一直在逼我,逼我耍无赖嘛!
    “你敢!”陆沅站起来,上前压住我的上臂。
    我左摇右摆想把棉球拉掉给他看看,可手连脸都摸不到,嘴里却还不认输:“你看我敢不敢!看我敢不敢!”
    “求求你,别闹啦!”陆沅大概是怕我太激动,血往上涌,真的止不住鼻血就麻烦了,哀求道。
    “那我也求求你,别赶我走!别推开我!你难道不明白,在你一味想保护我的同时,我也想保护你!无论力量多微小,我也想呆在你身边保护你!!!”从不晓得,那么肉麻,那么文艺腔的话也会从我朱祝的嘴里那么自然地说出来。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俯身看着我,我仰面瞧着他,谁也不愿打破这份宁静。
    陆沅的表情开始动摇,我想继续巩固刚才努力的成果,他的眼神却警告我不要说话!
    这一次我乖乖地闭上嘴,因为从他的脸上,眼里我看到了一些让我熟悉又害怕的东西。
    他的头越来越低,他的气息越来越浓,他的唇离我越来越近……一秒、两秒……十五、十六……我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他,坐起身来,扯掉棉花球,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只差那么一点儿,我就憋死了!
    转头,看看被我推在旁边,一脸受伤,哭中带笑的陆沅——这一次,又是我煞的风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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