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车队走到宋军大营附近便停了下来,几名骑士,丢下身上的武器,脱掉铠甲,跳下战马,慢慢的朝宋军那边走去。
“谢相公,契丹人来议和了。”潘惟吉眉开眼笑的跑到谢慕华的大帐外,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这件事,谢慕华并不觉得意外,契丹人不来议和才奇怪。他知道,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是要找机会跟自己狠狠的打一场,沾点便宜之后再来议和,可是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李继隆、潘美等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加上自己的严令,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大军只管保持着阵型,缓慢压迫。就算是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这样的名将,也不能随便拿手底下的战士来送命吧?
前前后后拖了一个月,契丹人也该没东西吃了,再不议和的话,不用自己打,契丹人自己就要跑回家去放羊了。
“知道了。”谢慕华走出大帐,看潘惟吉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喝问道:“装模作样的笑什么呢?面对我都敢这么无礼,这里是在军中,有什么就说。”
潘惟吉笑嘻嘻的说道:“只是议和的大臣有些奇怪,不知道谢相公是不是记得。她就是萧燕燕的侄女,萧月影。”说罢,潘惟吉眼巴巴的看着谢慕华,希望从谢慕华的脸上看到一丝他期望看到的神采。
谢慕华心中一阵思绪纷飞,当年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还是在赵德昭的金銮殿上,在那里,自己和这个辽国使臣斗智,一道后世看起来并不困难的数学题,成功的把契丹的君臣都给欺骗了过去。
时过境迁,没想到,自己和她依然是用使臣的身份见面。这个,是叫做缘分呢?还是叫做轮回呢?
“接待他们进来,好生给安顿了。”谢慕华淡淡的说道,转身又进了营帐。倒是留下潘惟吉在那里半天摸不着头脑。这不是听说谢相公跟这个女人的关系十分暧昧吗?怎么着?老情人来了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是不是做大事的人,都是这副模样啊?
营帐里,一盏烛光跳跃。萧月影依然是俏生生的模样,静静的坐在谢慕华的对面。两人互相看了半晌,谢慕华才悠悠的说道:“我说过,我要挥军北伐,带你回来。如今看起来,我做到了。”
“契丹没有输。”萧月影坚定的说道:“天时不利而已。但是就凭现在宋军的实力,想要彻底击败契丹,是绝对不可能的。契丹带甲百万,要是真的到了有亡国之险的时候,全民皆兵。太后和皇上一句话就可以发动百万大军,契丹输不了。”
两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互相给自己找好谈判的基调。谢慕华抬高了调子,萧月影也高调的还价,如今立场不同,并非是谈论儿女私情的时候,都是要为各自的国家争取最大的利益,这个时候,萧月影又怎么能不小心呢?
“你说的十分轻松。”谢慕华笑道:“带甲百万,以大宋的富庶,百万雄兵养起来的话,一年的赋税十之八九都要耗上。契丹有钱吗?有粮食吗?什么都没有,拿什么养兵?百万大军组织起来,对于契丹人来说,或许十分容易。可是打完仗之后呢?就不要这批兵了?还是说让各自的部落亲王各自带兵,这样的话,萧太后辛辛苦苦削藩是为了什么呢?”
“我说的是,一旦到了有亡国之险的时候。”萧月影不卑不亢的反驳道:“如果国家都要亡了。谁还管得了这么多?先把敌人打出去再说,大辽国是马背上得了天下,就算是四分五裂,太后娘娘、皇帝陛下也有信心,再把这个天下打回来。我们有南院北院的精兵,有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这样的名将。打到最后,只是两败俱伤而已。”
“想要两败俱伤不容易吧?”谢慕华指着摊在桌子上的地图说道:“你自己看,从大同开始到幽州,长城连成一线。宋军要是坚守不出。你契丹用什么攻破长城线?对于大宋来说,一点损失也没有,还收复了幽燕重地。可是对于你们契丹来说,那困难就太大了。既然想要议和就拿点诚意出来,不然的话,咱们就接着打。你看看,我比休哥,比斜轸都年轻,比起萧太后,那是更年轻了。大不了就比命长呗。我就不信,我好吃好喝,熊掌当饭,鱼翅做汤,还能活不过他们。”
又开始耍无赖了,萧月影太了解谢慕华了,这个家伙就是典型的说到正经事就开始跟人耍无赖,你要是耍无赖,他就一本正经的跟你谈起来了。形势比人强。人家现在手握雄兵跟契丹作战,自己的确是来议和的。大辽国率先提出议和,气势上就比人弱了一头,现在想要争取回来,谈何容易?
“这么说来,想要议和也不容易了!”萧月影索性先听听对方的报价:“既然我们已经先见面了,又不是正式在谈判,有什么条件,谢大人先说出来好了,也让我们穷困潦倒的契丹人听一听,是不是能接受。”
谢慕华听得出她语气中讽刺的意味,不过谢慕华也不生气,淡淡的说道:“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管着这么多事情,你也是来议和的,你我之间的会谈,无论是不是正式,都应该对两国之间的和平共处,共同繁荣,做出有力的促进。否则的话,我们还谈什么啊?闲着没事了?”
“呵呵,谢大人说的真是轻松,好吧,那就说下你的条件好了。”萧月影淡淡的笑道。
“我的条件很简单。第一,契丹议和,每年缴纳五万匹好马给大宋。是每年都要交。不得拖欠。第二,宋辽两国从此以后和平相处,从幽州长城线之外开始到东京辽阳府,开放为中立区。两国都不得驻兵,允许互相通商往来。第三,契丹人和汉人可以自由迁徙,也就是说,如果契丹人想要来中原生活,只要通过了我们大宋官府的审查,契丹朝廷不得阻拦。同样,我们汉人想去契丹生活,也是一样的条件。就这么三条,你看,要求不过分吧?”谢慕华笑眯眯的说道。
萧月影差点没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这还叫不过分?谢慕华啊谢慕华,你是不是上辈子穷鬼投胎,这么狠毒?每年五万匹战马,要知道大辽国一年才产多少马?五万匹,也就是说,以后宋军可以组建强大的骑兵军团,而契丹赖以为生的骑兵力量,已经被天然消弱了。这样的条件,还不苛刻?”
“当然不苛刻,代价是和平嘛。”谢慕华一脸童叟无欺的笑容:“我们都不打仗了,你们要马干什么。这又不算是进贡,呃,我想想,要是你觉得太亏,看在你的面子上。交换好了。十万石大米,换你五万匹战马,年年换。”
“你怎么不去抢?”萧月影气得七窍生烟,原本镇定的使臣模样就要一扫而空。
“那我现在带着兵北上,不就是来抢的么?”谢慕华故技重施,又开始耍无赖了。
“开放中立区,这一条倒是看起来还行,但是幽州以北的土地,本来就是我们契丹的。你一句话,契丹在近千里土地上就没有驻军权了。这还得了?将来宋军要是打过来的话,岂不是长驱直入,一直打到辽阳府?”萧月影脸都气红了。
谢慕华咳嗽一声:“这个我得提醒你,如今,我已经打到了辽阳府了。”
萧月影一时语塞,想了想,接着说道:“我们北方是苦寒之地,百姓都是放牧为生。比不上你们中原繁花似锦。你说互相往来。那岂不是契丹人往中原跑,汉人有几个愿意来北方放牛放羊的?你,你,你太狡猾了。”
“哦,那是你自己的国家没有吸引力,这不能怪我啊。”谢慕华笑道:“当然了,你也可以回去跟萧太后说一声,要她加强经济建设,努力提高大辽国的鸡滴屁,大辽国富强了,中原人士自然想往北方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个道理,你们契丹人不应该不明白的吧?”
什么经济建设,什么鸡滴屁,萧月影不懂,但是谢慕华说话的意思她很明白。萧月影一脸委屈的看着谢慕华:“这样的条件,我们大辽国是没办法接受的。”
“那就继续打啊。”谢慕华站了起来,吆喝外边的卫兵:“来人啊,把契丹的使团好好的送回去,不要伤了他们。呃,这位萧使臣,就给我留下了。传令下去,明日大军拔营,继续北上。”
营帐之外顿时传来一阵回应:“遵命,大人!”
萧月影愤愤的看着谢慕华,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可恶了,仗着现在自己有钱,欺负契丹打不起仗了。但是想起来临走之前,萧太后千叮铃万嘱咐,叫她一定想办法达成协议,萧月影心头一阵委屈,这也太过分了吧。
“等等!”萧月影喊住了谢慕华:“其实,我们也可以再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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