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太狼和欢欢羊

第42章


  克(坦诚状):“您最近发表的论文中说,每一个中国的汉字都含有丰富的文化。”
  允点头。
  克:“有一个字我百思不得其解。”
  允(完全转过身):“什么字?”
  克:“兮”,就是《离骚》中……”
  允打断:”那个字我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
  克:“从象形上看,“兮”更像一个人,愁眉苦脸的被压得直不起腰来。如果“兮”作为语气助词出现在《离骚》之中,毫无问题。但是,为什么《大风歌》这样激扬的文字中,也会使用“兮”作为语气助词?”
  允教授无语,他蹲下来,用草棍在地上写了个“兮”字,陷入深似之中。
  天适时地下起了小雨。(旁白:非太狼早已看过天气预报,说今夜到明天将会有雨。)
  克知非立刻体贴地说:“允教授,我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要不,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讨论一下?”
  允教授看了他一眼,面色清秀、骨骼清奇,好像是一个好人——不好又能怎么样?我堂堂正气男儿,一介清风书生,还怕你不成?
  上车了。
  这就是上当的开始。
  正面交战
  一家茶馆内。
  茶已经过了几轮,允教授的面前有一个用茶水写的“兮”字,他正在反复地研究。
  克知非的面色不动,只有眉毛在动。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坐到打烊这个问题也解决不了。克知非开口了。
  “允教授对学问的钻研程度,远远超过我的想象。”
  允教授抬了眼皮看了他一眼,垂下去,对这句恭维毫无兴趣。
  “家父偶尔也做点小研究,定力还真不如允教授。”这句话绝对的发自肺腑。允教授比自己的父亲远胜十筹——当然,这可能和母亲是做律师的有关。母亲盘问口供的本领一流,多年的训练,使父亲的思维变通也极一流。那就是,只在没有老婆大人的书斋里静思。
  这句话立刻起了作用,允教授抬起头:“令尊也是搞学问的?”
  克知非嫌虚,“学问算不上,只是个教学的。”
  这就是行话啊,地地道道的行话啊,他允教授也经常这么说啊。
  “哪个方向?”
  “家父是治中国史的。”
  允教授的上身微微向前,专注地看着克知非:“哪一朝的?”
  “家父只研究中国的婚姻史。”
  “哦。”允教授点点头,“倒是挺偏的。”他看克知非的眼光顿时温和了起来,怪不得能提这样的问题,原来是家学。
  克知非的笑容中有些拘谨:“允教授,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不知是不是所有做学问的都一样。”
  “什么?你说。”
  “是不是学者一旦作了立论,一般不会自我推翻呢?”
  允教授一挥手:“那当然,要知道,一个负责任的学者,每一个观点都是经过深似熟虑才说出来的。这表明他对学术的认真负责。”
  “那您也一定是这样了?”
  允教授豪迈地说,“我才疏学浅,也就剩了点学术的骨气还在了。”
  克知非点点头:“这一点,家父恰巧和您相同。”
  允教授好奇了:“令尊在哪家大学?”
  克知非彬彬有礼地给允教授斟上茶:“家父早年出国。他和您一样,坚持自己的观点,就终生不改。“以前在国内发过论文所称的观点,至今仍然坚持。”
  允教授点头,端起茶杯浅啜了一口:“那是、那是。学者本色嘛。”
  克知非面露欣愉之色:“允教授能这样想,我也就好办多了。”
  “你?什么意思?”
  克知非的表情很恭谨:“听家父说,他当年在国内时,曾和您发生过一场不失君子本色的小论战。”
  “论战?。”
  “呵呵,”克知非说得很自然,“我听家父提过,说当年您和他都还年轻,两人开展过一次“娃娃亲”的论战?”
  允教授愣了:“娃娃亲?”
  克知非点头:“是阿,他说,他还为此和您定了一场娃娃亲,他还给我看了您当时给他的回信。”
  允教授终于在记忆的深处搜索到那个小小的碎片,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几乎都要忘了。
  “令尊是?”
  “克谐。”克知非坦言。
  克谐,多么熟悉的名字,因为《资治通鉴》的“如其克谐,天下可定也”,而让他如逢故友,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然后,他尴尬了。
  往事似翻滚的波涛一样,将他包围了。
  沉默,只有沉默。
  克知非不再开口,就是望着允教授,眼神相当的真诚和无辜,不能承认,那无论如何是件荒唐事,承认了,回家还不让欢欢吃了?
  可也不能不承认,否则,自己的名声将如何得以保存?
  唉,名声与肉身,就是如此的难以取舍。
  克知非一直盯着自己,让允教授颇为难过:“你今天来,是……”
  “家父嘱咐,要拜见岳父大人。”
  一个“家父嘱咐”,把允教授逼得后退了一步,“家父嘱咐”,表明当年的论战方依然在向自己挑战,这不是普通的守不守约的问题,而是两大高手在过招——  当日之观点,你要视之如鸟粪吗?
  允教授仿佛已经看到了对手那张嘴大笑的表情。
  允教授毕竟是允教授,他半垂的眼皮下的眼珠转了几圈后,立刻想到了办法:“嗯,代我向令尊问好,哪天我带欢欢出来,以后的事,也好说了。”——欢欢是绝对不会从的,那就让欢欢去闹好了。
  克知非清清嗓子:“爸,我和欢欢已经认识很久了。”
  允教授一口热茶差点没喷出来:“什么?”
  克知非肃容:“而且,我们已经以心相许。”
  “以——心相许?”允教授立刻上下打量了对面这位。现在的年轻人阿,谈恋爱阿……自己那个像冰淇淋一样的女儿,是不是早就被…亲了?
  允教授立刻佛然不悦:“什么意思?”
  “欢欢在我公司做事,是我的助理。”
  助理?
  “耳鬓厮磨,相信爸也可以理解。”
  允教授让这一声声的“爸”叫得头晕。
  “我和欢欢真的是两情相悦,如果您不相信,可以查一下她的手机话费——里面应该还有二千多,那就是我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
  克知非的嘴角含着笑:“欢欢对我也……怎么说呢,她主动要替换别人给我煮咖啡——爸您是研究中文的,知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知道,下句是“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允教授的脊背发冷:“那欢欢知道有娃娃亲这件事?”
  “唉。”克知非长叹一声,“麻烦就出现在这里,要不,我守愿以不相干的面目和欢欢一起来拜见您——毕竟,”他停了停,“这不是一件很符合现代价值观的事。”——要腹黑,就要腹黑到一定境界。要厚颜,也要厚颜到一定境界,某人一句话,撇开了他所有上门逼亲的嫌疑。
  什么是新时代大好青年啊?这就是标准啊。
  果然,似厚老实的允教授上当的程度又深入了一分。
  “是不是欢欢觉得面子上不好看。不同意?”
  克知非诚恳地说:“爸,真是“知女莫若父”,您说得太对了。欢欢说,她绝不嫁,免得别人说她是因为娃娃亲所以才下嫁。”
  允教授的头开始转了起来,腿也有点抖了。
  女儿的凶相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会不会把我吃了?
  “唉。”克知非又叹了一口气,低头转着茶杯,显得心事满结的样子。
  允教授先自己打起了小算盘,女儿都知道了?
  居然翻脸到连情郎都不顾的份儿上,爸爸算什么?
  “你怎么能不和我说一下,就告诉她这件事呢?”这句话显示,允教授已经把克知非当成自己人。
  克知非又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我也是情不自禁。欢欢当众向我……怎么说,表白了吧,我一激动,就漏了嘴,她就火了。”
  “当众向你……”
  克知非点点头:“还不止一次。第一次是当众跳了一段舞,我当时没看出来。”
  “跳舞?”允教授的眉毛微皱了,女儿还会跳舞?
  “是啊,”克知非感慨,“一个名叫《亮手赶夫》的舞蹈,后来在别人的指点下,我才明白,为什么是这么怪的名字。”
  允教授的脸红了、白了、黄了、绿了,好啊,平日在家当幼齿母老虎,结果出去给人煮咖啡,还跳舞?
  克知非似乎有些害羞,没有观察到岳父大人的心理变化:“我当时不是没懂吗?后来,有一天,她终于说了出来,”
  “啊?”
  克知非低下了头,声音很低地说:“欢欢还把我们的谈话录了音。”
  允教授愣然了:“真的?”
  实在想象不出自己的女儿,居然还有这心机。
  克知非拿出手机:“我这里就有,是欢欢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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