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樱一笑

第12章


傻瓜!握刀哪有那麼容易?土方先生长身站起,握刀者,就要承受刀的反噬。
……
我抬头看看面前的背影,在新選组宽大的队服之下,这个背影看起来也不是那麼单薄了。
握刀者,就要承受命运的反噬。
啊,永仓兄,斋藤兄!
爽朗的招呼把我惊醒,抬头看见二番队和三番队队长从树后转过来。天色已完全黑了,隐约辨出这里是四条大桥。
冲田兄。还是一定要来?身体不要紧吗?
别担心啦。笑着,好久没出来办事了,在屋里呆得要发霉啦。
咦?这小丫头怎麼也在?永仓先生向他身后探探头。
巡逻时遇见的,本来想先把她送回屯所,不想在这里就遇见你们了。
跟着我们去办那件事吗?太危险了。还是先让她回去比较好。
我也是这样想,不过,有件事先告诉你们,刚才我在街上见到井庄和片冈的手下了,看来他们已经先我们一……步……
仓琅琅的拔刀声,我的手猛地抓住衣襟。仿佛闪电般地,发现自己已经被三个人环绕在中间,每个人都已拔出了刀,背对着我,背部绷得像一把弓弦。
“土佐藩士!”永仓先生叫着。
冷笑,对答,在这黑暗中,仿佛蓦然多了几个幽灵一般,刀的寒光比影像还更加清楚。抬起头下意识地望着他的侧脸。他却回过头来——
“不要紧的。”他微微一笑,“很快就会完的。”
说着,刀已送出,在身前斜斜一划,顷刻间,鲜血已溅的满身。
(对于武士来说,刀若出鞘,敌人或自己,二者必有一亡……
我不是人之子,我是鬼之子!)
刀剑一般薄的嘴唇已经爆发出一阵阵怒喝,挥手处,鲜血与肢体横飞。而他的眼神,已被血染红。远处永仓先生高声大笑了起来,沉浸在杀人的疯狂快感中,那麼你呢?
(我常想,你是不是也会苦恼,为什麼而拔刀杀人,你是不是也会如我一样想过,个人的生命和理想,到底有多重。一直以来奉行的理念,一旦崩溃,会不会难以承受呢?
时代的更替,早晚也会成过眼烟云吧。)
黑暗中,倒地的敌人发出哀号,我看着他的左手慢慢抬起,握在右手之上,仓琅一声攥紧了染血的刀柄,随即高高举起,刀锋伴着惨叫插入人体时,月光一闪,他的眼神似有千斤之重。
(任何人,对于时代而言,都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一个人的生命是连烟尘也算不上的。生下来就惟有挥刀杀人,早已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从九岁起,人生就已不属于自己的你,能够抓住的也只是永恒的微笑了吧?
因恩重如山,无以为报……
那麼,选择自己的命运这句话,有没有曾出现在你的心里?)
咳咳,咳……咳……
心的颜色,在一刹那间变得惨白。
未曾多想,刀已出鞘。敌人的刀沉重的打在我的刀锋之上,溅起火花。狞厉的眼神离我是如此之近——疯子!
全是疯子……
一阵腥腥的气息。黑色的幕布,骤然间,溅上红色的血,大片大片。
遥远的梦,遥远的记忆——小樱,你要保护好绯衣和素衣哦。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很快就会回来的啊。
咳咳,别怕,咳,已经没事了。
他拄着刀,身体仿佛弯弯的树枝一样悬在黑暗中。一刀把敌人的身体挥成两段,自己已经疲惫不堪。
还没……到你……挥刀的时候……咳咳……
总司!
大股大股的殷红从他的口中涌出,宛如伤花怒放。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失神的喊道永仓先生,斋藤先生你们快来啊!
黑夜中,微笑的眼神好像天上的星星。
别急,咳……不要紧……
可恶的壬生狼……
黑暗中,是地狱鬼魅的声音吗?咬牙切齿的,带着无数怨毒的,由远及近,渐渐的蠕动而来。我的身体不由得开始战栗,总司的身体微抬,颤抖的手,又握紧了刀柄。
可恶……你们……早晚不得好死……
蠕动的身体挣扎了一下,凝固不动了。黑夜复还为黑夜,但是诅咒的声音却好像深深的渗透进每一个黑暗的分子。低头看总司的眼神,那眼睛已渐渐的失去了光彩。
这就是冲田总司最后的一战。
此时。离他的生命终结,还有十七个月。
 
 
subject [中部·中原] 4 伤 
 
4  伤
    
樱花,乃是易落之花。即便不着风雨,也只开的数日。
华美灿烂,一夜之间,便成风中雪。
应庆三年的樱花已落。
四条大桥一战后的三日内,明治天皇即位。
3月20日,伊东、齐藤、铃木、条原、加纳、新井、毛内、阿部、藤堂、富山、桥本、内海、中西、佐原、清原、江田共十六人,正式脱离新選组。
花离树去。
屯所内越来越荒凉了。尽管依旧有很多人来来去去,但是荒凉的感觉是从心里发出来的。
这样想着,一边端着晚饭走向房间里。夏天即将来临,已经感到天有些热了。
冷不防,一头撞在走廊上的永仓先生身上。
我说你这丫头啊,恍恍惚惚的想什麼呢?
对不起,永仓先生。
你也觉得难受吗?嗯,这些日子还真冷清呢。藤堂那家伙,为什麼要跟着伊东嘛,就算是对组里有意见也……
永仓先生,人各有志吧。
你这麼想吗?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麼呢?总司的晚饭吧?快送去吧。
走进房间,药香浓浓的袭来,这种香味好像已经渗入梁柱和窗棂里。药香之中,他放下书卷,微笑着转过头来。
啊呀,小樱今天做了什麼好东西呢?
靠着软枕坐在榻榻米上,高兴的沉浸在薏米粥的淡淡香味中。总司的笑容,还是一如昨日吗?
好喜欢在淡淡阳光中看你的侧脸,心情,就如散落在七弦古琴上的小小白花。披上绛紫色的轻纱,濯我黑发如涓涓细流,漫弹一曲。细碎光影中看你的微笑,清如山间泉水。
如果,世界只有这样,该多好啊。
嗯,小樱啊,让我看看你的刀练得怎麼样了吧!
这,这里吗?
嗯,当然喽,我还是能看到院子里的啊,你可要认真啊,别看我一时没办法起来,也还是你的师范哦。
呵呵,总司你是个严厉的师傅啊。
手轻轻抚过加州住清光的鞘,抽一泓刀光如水。举刀身接近水平,想象中敌人的眼,即在我刀锋之上。
平青眼,无明剑,是你的绝技。月明之时,曾反复练过一次又一次的,你曾有过的姿势。以你的绝技挥刀的时候,感觉你的灵魂在我的身上吧?
从来没有问过你要我练刀的真正原因。但是我不会去问的。我只怕答案会令我……
何况,我是有自己的理由的。
    
中原,你过来。这些时候,你知道出的事太多,常常不在屯所,没有时间常去看总司。最近怎麼样了?还……好吗?
土方先生,近乎纯真的扬起头看他变得紧张的脸,你真的关心冲田先生吗?
你这丫头说的是什麼话。
土方先生,目光收敛,变得严肃而冰冷,如果你真的关心冲田先生,就什麼也别问,什麼也别说。
你只要多对他笑笑就好了。
就多对他笑笑吧。
决不可能治愈他身上的病,但或许可以——暂缓他心里的伤。
中原你——
缓缓的一转身,留给他一个淡白的背影,大逆不道吧?不过还有什麼关系呢?土方先生!一个如他那样的人,本该,本该……我这是在发怒吗?对土方先生你吗?只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在渐渐被刺痛所侵蚀。
土方先生你没有看到的,那个冬夜,他心里的伤花怒放。 
 
  Vio 
 
subject [中部·中原] 5 袭 
 
5    袭
应庆三年——冬
11月18日的深夜,屯所的大门开了。几十盏灯笼涌进。
咳,咳咳。正在床上躺着的总司猛然坐起身来。
已经,结束了吗?
那一夜,曾经脱队而另组御陵卫士组的伊东甲子太郎等四人在油小路被悄无声息的杀死了,其中甚至包括永仓先生的好友,曾为八番队队长的藤堂平助。新選组又完成了他们的一项任务。
是吗?又有任务了。总司曾躺在床上苦笑地说,那个时候,他已经病骨支离,完全无法随队出动了。
杀戮自己以前的同伴,对总司来说,也许痛苦要大得多。土方先生的脸色明显的表明这一点,但是如果总司能起来和他一起去,他也许还是会感到欣慰。
灯笼的影子消失在纸门上,总司垂下头,房间里的灯影之下,他的脸上划过一丝黯淡的悲伤,是为自己无法加入战斗,还是知道昔日一起谈笑战斗的队员已经命丧黄泉?什麼时候才是自己承受的极限呢?
我移过烛火,放在他的床头。
披件衣服吧。我说。
他转过脸,抿了抿嘴唇。
中原。油小路的事情不应该瞒着你,但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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