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樱一笑

第16章


我轻轻横抱起他的身子,我们很快就会到的。所以,你放心吧。
嗯。朦胧的灯光中,他紧闭双眼,微微一笑。
身边,中原悄无声息的侧身而过,拾起了加州住清光。
清晨,雾总算散了。没有什麼再去掩盖一地的尸体和鲜血。我把刀插进刀鞘,慢慢走向站在马车边的中原。
“很好。中原。”我说,“很镇定。”
    “土方先生谬赞了。”面前的人漠然回应。然后拿出一块丝绢,默默擦掉刀上的鲜血,而她的身上,溅满了十倍百倍于刀上的血,硬硬的凝固在衣上和发上。方才,生命还是悬于一线的,如果没有她的话……然而却只说得出这样的话——
    “以后就拜托你了。”
    “是。”
不再看她被血染红的面容。我转过身,摇摇晃晃的向马车走去。船就在身后的港口里停泊着,必须把总司赶快护送上船,船走了,我才能真正的安下心来。
打开马车门,向那病弱的微笑伸出手的时候,我感觉累了,我真的已经……累了……
轻轻的靠在船舱里床上的总司看着实在是单薄,许是我好久没有抱起他来的缘故,感觉身体也轻的鸿毛一般。
我说土方兄啊,他的表情严肃,你实在不应该叫她跟我去。
是中原吗?我蹙蹙眉,跟你去用得着我去命令她吗?
小樱也二十一岁了,像我这样一个人,怎麼能再拖累她?
够了,像这样的话你说过多少回了?从那丫头满了二十岁,你就一直在我耳边唠叨。
鸟取一役之后,应该让她走的……他喃喃道。
那丫头——你真的以为她离开了你还会活得下去吗?
土方兄你在说笑吧?我哪有那麼大魅力,咳咳。反正我也是……
中原在哪里?我打断他,我还有事想交代她。
她在自己船舱里收拾呢。土方兄,咳咳,你莫要去找她了……她其实没你看见的那麼冷静。他笑了起来,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一样是天生的冷血杀手吗?
总司!
对不起,土方兄。他的眼神渐渐黯淡,也许是连你都要走了,我有点难受。
我会去看你的,等这场战斗结束了我就去看你。
哦?他微笑,战斗,能结束吗?
 
 
 
 
subject [闻樱一笑·下部·中原] 1 船 
 
1   船
    码头,严冬时分的清晨分外寒冷。海中的雾迷了人的眼,一艘铁灰色的军舰隐在雾中,像一个未明正身的巨大怪物般,静静的蹲伏着。
    几个守卫的士兵缩着头,在舰上窥望着岸边。一夜的辛苦,究竟,在守望什麼呢?
    朦胧中,一辆马车在雾中显出了轮廓。
    “来了!”,“快去报告!”一阵不小的骚动。
    “平安吗?……不,后面那是……”
    “快报告!后有追兵,人数不详!”
    马嘶,人喊,慢涛拍岸。
    黑衣的人影带马横在马车前,寒光闪处,追赶而来的马上又倒下两具人体,空空的马鞍上瞬间染上鲜血,马惊得落荒而走。
    然而,还有新的马,新的人舞刀而来,雾中,敌人仿佛源源不断。黑衣人的额发已经沾在鬓角。汗水滑过他的脸,和他面颊上的血迹混在一起。身经数战,这一刻,手却微微发起抖来。
    没有回头看马车,没有时间,然而……
    必须要赢。海就在身后了。只要再撑一会儿,把他平安送到江户……
    从来是杀人不眨眼的人,竟然在祷告上天了。
    血光闪处,一匹马已经到了马车前。黑衣人悚然回头,但已来不及——
    电!光!石!火!
       
    一把刀闪电般射出门帘,把那个有着狞笑的脸的胸膛穿在刀锋上。
    即便是在雾中,飞溅的血花也是一样的鲜红。黑衣人轻轻呼出一口气,狂跳的心脏随着汗水的淌落稍稍平静下来,随即手起刀落,又送了一人性命。在死前,那人睁大的双眼直直的望着他的身后——
    “冲田……总……司……”
    “冲田总司!”“他不是病得连床都起不来了吗?”“他怎麼还能杀人?”
    “哼,现在可不是你们惊讶的时候。”黑衣人抖去刀上鲜血,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敌人们许是太惊奇了,竟然没看出这微笑中的悲哀。也许,是他们根本无暇去看别人吧。
    浓雾中,一个白衣的身影站在车前。手中的刀尖上挑,刀上,还流着细细的血丝。雾中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每个人都在那一瞬间感到寒意更加深重!
    又有两人冲到马车前。白衣的身影一晃,如鬼魅般,灰色的雾于是又变红。
    敌人真的惊诧了。有个小个子,看来还只是少年,失声喊道——
    “好,好厉害。冲田总司复活了!”
“胡说八道!”看来是首脑的人一声怒喝,“我们的消息没错,他一定是在硬撑,大家上,杀掉他!”
我冷冷的注视着面前的人,刀刃的缝隙之中,他的脸离我如此之近,奋力压下的手腕也无法使我的刀刃下降半分。是胆怯使你的手发软吗?锋刃下滑,摩擦出刺耳的金属之声,随即剑刃入身。临死前还大睁的双眼,是对自己的死表示不信吗?
热血溅在脸上,寒风使其凝结成冰。三段突连刺,新的血又化开旧的。随即凝为一体。
“一个不留!”土方先生在远处喊着,“全都杀掉!”
四年前,溪畔樱花香,你问我,为什麼练刀?很想杀人吗?
不,我一点也不想杀人,一点也不。只不过有的时候,杀人也是必须的。
那就是我要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的时候。
    潮声,终于也不敌杀声了吧?
真正什麼也掩盖不了的,其实是人垂死时绝望的惨叫。
加州住清光的锋刃下,他的脸看起来是那样的惊惧,的确,他只是个孩子而已。还不知道为何而杀人吧?来杀冲田总司,只是遥远的主子所下的命令吧?几分钟以前脱口而出的言语,现在已经忘记了吧?
“好,好厉害。冲田总司复活了!”
复活了……
“你走吧。”我撤掉刀尖,不期然看向马车,我实在有点傻,是不是?
噗!
我的心重重一颤,脚边,人头滚落,脸上还带着数秒前如逢大赦的喜悦。我只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
    海边已寂静,好象刚才的事只是做了一场梦而已。
    黑衣的人走向白衣的人。两个人影渐渐接近。
    “很好。中原。”黑衣的人说,“很镇定。”
    “土方先生谬赞了。”我漠然回应。然后拿出一块丝绢,默默擦掉刀上的鲜血,血太多,一块丝绢无法承受。
    “以后就拜托你了。”
    “是。”
    “不过中原,作为保护总司的人,你的手下的还软了一些,刚才,为什麼放过那个人?”
    “土方先生……”我低头蹙眉。
    “算了。”土方先生疲惫了,他摇摇手,“走吧,我送你们上船……”
    土方先生摇摇晃晃地向马车走去,从背后看起来肩头有些下垂。自从鸟取·伏见一役之后,他确实已经累了……
    雾已散去。一轮红日生在海上。
    我缩在船舱一角。捂住嘴,不断地干呕。一盆血红的水还在我旁边荡漾,鬓角尚未洗净的残血干涩的胶结着头发,一直垂到膝上。
    刚才的血,不仅溅在我身上,也溅在我心里。
    一条雪白的布巾落在我的膝头,我抬头,看见他疲惫地靠在墙上。
    “辛苦了。”他微笑着。
    微笑,如熹微的阳光。我把布巾蒙在脸上,闭上眼睛,轻轻吐气,静默数秒。拿开布巾时,神情已平和。
“该吃药了,总司。”我淡淡笑道。
 [下部·中原] 2 医 
 
2    医
庆应四年——初春
你,从来也没有问过我过去的事情不是吗?小樱?
我问你做什麼呢?我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窗外的光影细细密密。
你好像越来越空灵了呢。他笑。好像马上要不食人间烟火了。于是我也笑着,手指抠住木制的窗棂。
过去不重要是不是?我轻声对自己说,我已无暇去探寻过去。我只想紧紧地,紧紧地抓住你的现在。
紧紧地,紧紧地抓住……
紧紧地。
松开手指,木刺透入肉中,留下一丝殷红。
细细密密的光影下,他从躺椅上转过头来。阳光就那样覆在他的面上,隐没了他苍白的面容。
其实,你不必强颜欢笑……
我没有。
很疼吧。
没关系的,一根小小的木刺。我抬起手指吮去鲜血,那麼我要去拿今天的晚饭了。
嗯。他轻轻合上双眼。今天的太阳倒是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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