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言情小说

第13章


  时间仿佛也放慢了脚步,不想打扰这里的宁静,不想挑起男人的狮性。
  忽然,韩紫听到了潺潺的摇橹声,她定睛看时,却是一艘乌篷船,小巧的,灵活的小船。
  她的手肘被抓起,身后的男人,在她毫无知觉时,已站在她的身后,说道:“来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小小的乌篷船。
  因为上了两个人,船身摇晃着。
  “别动。”盛向东坐在了船尾的木椅上,挽起了袖子,木浆轻轻一碰石岸,船儿便荡开去,平静的水面上顿时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
  韩紫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碧绿的湖水,秋日的阳光洒在衣服上,渐渐地有几分暖意,想起这些日子,想起以往,不由几分神思几分黯然。
  船缓缓地向前方的山丘移动。
  慢慢地可以闻到阴凉和苍翠,湖面上落叶枝条漂移着,从他们的眼皮底下始始然而过。
  “前面便是陶公洞了,它是清园的天然屏障,不仅可退可守,出了陶公洞弃船,已是直沽的地面,那里是我的嫡系。”
  济州的陶公洞曾经是名胜,古人曾云:洞中藏洞泉流隐。说的就是它,据说洞中嶙嶙崎岖,有七十二湾,湾湾水路如迷宫,没有人领路,是会迷失方向的,可是大约在十年前,听说是归了私人所有,使许多慕名者扫兴而回。
  “十年前?”韩紫轻轻地咀嚼着,向前望去,不由咦了一声。
  大如广场般的入口处,森森地矗立着排排闪着尖利锋芒的腕粗钢条,匝得密密实实。
  “陶公洞都只有唯一一个进出口,都装了钢条,倘若有人强行进入,里头还有炸药和机关,足以让人粉身碎骨,当然装了栅栏也是怕游客或渔民冒入,白白送命。”盛向东细细地解释着。
  居然他也会有一份爱惜无辜性命的仁慈?真该是个问号才对。韩紫心里忍不住反驳着,却不说话。
  盛向东盯着她黑亮的后脑勺,不禁一笑,船行到一堵不起眼的四壁下,藤蔓爬满了峭壁,“你向前伸手,有三根藤蔓是假的,它下面鼓起,你使劲一摁,栅栏便可打开了。”
  这里该是他的保命逃命之所,他不是苦心经营十年了,怎么会轻易地把绝密告诉她?韩紫伸出手,一顿,回过头来说道:“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男人炯炯地看着她,笑了。
  韩紫的心猛地一跳,迅速转过身子,手摁了下去。
  果然钢条吱哑哑地往下沉去,洞口豁然。
  盛向东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船的方向,小船轻巧地划入洞中去了。
  韩紫又沉默下来,方才她没有看错,那个男人明明是温柔地看着她,她不明白他居然也能有那样暖意那样轻柔的眼神,而她也居然有素描的冲动。
  听着潺潺的流水,沿着水路都是布满滑腻青苔的峭壁石崖,迎面不时有形状奇异千姿百态的钟乳石,不知转过了几道弯,有一面巨大的石壁横兀在他们的面前,环顾四周,突然发现除了深不可测的潭水,头顶上远远地只有一束光线投射下来,照得小小一块四方,但已看得出,四面全是势欲倾倒的石壁,藤蔓纵横斑驳。
  他们被围圄在其中。
  “这里就是陶公洞的一线天。”各地的风景地都有一线天,可是此刻韩紫感到了莫名的困缚,这里就像是一张围起的网,出天入水都不能逃出生天。“是不是说如果想安全出去,也就只有一线生机。”
  他嘉许地看看她,“原来只是传说,转几个弯还是可以出去的,可是出去的各个方向不同,故而可能会兜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原先的起点。”
  “你现在把它变成了天险,只要方向不对,就能顷刻送命,是不是?”韩紫俯下身,指尖掠过水面,寒意袭上心头,“你让我知道许多,如果你想比喻我此生逃不出你的手掌,那你办到了,可是,”韩紫望向他隐藏在黝黑里的脸,浮起一丝笑容:“倘若此刻我纵身一跃,却也能…”她还未说完“摆脱你。”三个字,肩头一痛,接着双手被牢牢地扣住,坐着的双膝也被紧紧地架住,她已施不出半分力气。
  “不可以,”盛向东变了脸色,他没想到他的心里有如此强烈的惊,而她的心里竟是如此强烈地想摆脱他吗?这个无情的女人,他的唇齿压住了她的,温热的唇齿,直至她又咬了他上唇的新痕。“我不会看错你,紫儿,你不是那种寻常的女子,而是,”他的动作柔和下来,抱着怀中的女子,就像是捧着珍宝,“而是一羽飞鸟,即使只有四方的缝隙,也想振翅飞翔的鸟儿。”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那束光线映照在他的脸上,竟有几分落寞。
  韩紫的心,又是怦然一跳。
  这个男人此刻,能让她想起沉思的雕像,线条意境是如此的完美。
  这个可恨可憎的男人,居然是说中了她的性子。
  不知是寒气还是心里的冷意,韩紫微微有些颤抖。
  “我忘了你的身子,是经不得寒气的,”他的外套暖烘烘地罩在她的头上,他退了回去,划动舢板,船儿离开了。
  视线又渐渐光明了起来,他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只木浆,指指他身边的位置,“一起来吧,运动才有活力。”
  他的话,令韩紫莫名地有些想笑。
  她没有推辞,往前挪动,接过木浆。
  盛向东侧脸看着韩紫划动,她是南方人,自然谙水性,可方才他还是被吓住了,说道:“听说明天婶婶到瑞福祥去?”
  他的话语很闲适,韩紫却一凛,转脸看他,他也正瞧着她,“是。”
  盛向东心中叹气,他有多么希望她没有回答这个字,对他厌憎至此,如若不是心里想着别的,她是会沉默如金的。
  “瑞福祥的成衣室里有一个暗门。”他盯着她,眼里有一簇火苗。
  韩紫的手一抖,继而自嘲地笑了:“很可笑是吗?我太不量力了。”她等着他的暴风骤雨。
  良久,他只是划桨,船儿缓缓前行。
  “你肯定以为这是我的逃命之所,”盛向东突然转了话头,“你错了,十年前,我和老方亲自布置了这一切,只为了叔叔婶婶,现在就再加上你,而我,是没有‘失败’这二个字。”
  “没有万一吗?“韩紫带了几分挑衅,她不愿意听他似乎是在表白什么。
  “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自然自然,这个霸王一般的男人,是绝对不可能过江东的,还说得如此斩钉截铁,韩紫几乎想翻白眼,她不多此一问吗?
  他还未令她如虞姬一般,替她留了生路,从此她倒是可以自由自在了。
  她的心又是一凛,霎时觉得有几分乱了。
  隐隐之中,她绝没有想过他死去来换得她的自由。
  她只希望他放开她,或是她离开他的视线,然而此刻只能证明这两种想法都是痴人做梦。
  她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个女人,难道他就不用对她负起责任吗?那责任才是天经地义的呀。
  可又干她何事?呼吸都在这个男人的控制之中,孰对孰错?如果可以,她想一辈子都不要碰见他。
  韩紫的眼神落入盛向东的心中。
  师玉裳吗?
  那晚事前,她一直躲在法国公使馆,一边是细软随时可逃之夭夭,一边是燕窝粥,随时可夫荣妻贵。
  再往前,她对梁氏曲言逢从,妯娌亲得像姐妹。
  他并无嘲笑之意,师玉裳毋需他操心,只是他身边的女人,即便是才女,即便是做人师表的,可骨子里是单纯和善良,一个澄澈透明的人儿,能让他一眼进去。
  “吱嘎嘎”一声,韩紫抬头,钢条往下沉没,原来已是在出口了。
  船儿驶出去,他们在洞中划行了许久,阳光已斜在西方。
  彩霞漫天,落瑛缤纷,水草袅袅,靠在最近的岸上,有一辆狰黑的车子,郭德明笔直地站着。
  韩紫看盛向东,她又要被带往哪个囚笼?
  盛向东热辣地看着她。
  她下意识往后一缩。
  游行已经结束,方才那个一直温颜的男人只是方才那一刻的,他的脸上写着的都是强横。
  才想着,身子便又被抱住,滚热的唇齿锁住她的,辗转黏刻。
  她握手成拳,这个男人又疯魔了不成?她还未惹到他呀。
  船儿摇晃起来。
  郭德明视而不见。
  韩紫觉得身子腾空,耳边传来一句:“仅有的一次,切记。”
  她的脚稳稳地踏在岸上的草地里,眼前一晃,盛向东已站在船头,沉声说道:“走,趁我还没有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先在这里祝各位美眉平安夜平安,明天圣诞节快乐!八天后元旦快乐!美眉们今年十八,明年十六! 
                  第 7 章
  七里泷是凤凰山下的一个镇子,三面环着沧浪湖,景色雅致优美,二年前韩紫处理父母的财产时用余风的名义买了一栋农舍,韩紫的本意是可以到此处幽居,潜心创作。
  她假托余风之名,是非常隐秘的事情,只有她的同学,她所有画作的经手人,南方都会滁州大学美术系的副教授柳立夫知晓,当今画坛新秀余风就是她。
  没有想到她第一次长居,是在那样的事情以后。
  房子在镇东的一个缓坡上,走下一段大石头台阶,是一片河塘,当中有小路可以行走。
  她站在屋前的松树下,想起去年秋天,她突然就奢侈地拥有了她所向往的东西,觉得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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