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言情小说

第29章


父母离世后,为了财产的纠纷,她被缠得有几分厌烦,怎么会有心情想那些呢?
  立夫,她对他的印象应该是好的,否则她怎么会信任他呢?也许是立夫太含蓄,而她又太木了,也许会是一段好姻缘也未可知,也许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
  盛向东会因为她有丈夫而不强夺吗?
  他是强势的,在这个乱世,能紧紧攀附着一个强大的男人,是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何况这个男人对她付了真心,在近二年的生活中,他不是对她毫无影响的,可是,让她去喜欢他那样的人,似乎也是一件难事。
  才想到他,就感到了他的存在。
  韩紫回过头去,额头正好碰到他的嘴唇。
  韩紫欲待挣脱,却又停住了,他的气息中有着悲壮的猛烈,她顺从了。
  他的声音在她的头上振动,又像是从远处传来:“紫,我们要提前了,提前撤出这座城市。”
  韩紫抬起头,他的脸上是疲乏,和灰尘,阴沉的眸子里是猛兽走进陷阱的颓丧不安,十多日不见,额头鬓发间竟有了灰白,她的心一紧:“战事比预计得更猛烈更惨烈吗?”
  “紫,你明白吗?我不能让这座千年古都毁于战火,不能让火蔓延过老祖宗们给我们留下的瑰宝,我唯一的办法竟然是只能是在必要的时候放弃古城,拱手让出,我怎么对得起前方的将士,怎么对得起千万的民众,我已是千古的罪人!”他恨恨地,握着韩紫肩膀的手紧紧抓着。
  韩紫只是蹙了蹙眉毛,她抬起手,触摸到他的手背,抚平手背上突起的青筋。
  “你很苦。”
  人人都以为他是天下的共主,站在人人景仰的山巅之上
  他的痛楚,一个被迫放弃疆土的军人的痛苦。
  一名将要承受唾骂的将军。
  一名不得不背负脱逃声名的将军。
  “紫。”盛向东拥住怀中的女子,她在他身边,至今也不是心甘情愿,可是,只要她在他的身边,看见她安宁的目光,听到她只言片语,他就能平静自己的心绪,这样的女子,他怎么放手?
  “我知道,济州城是一马平川,并无险可守。”她只是个画家,都能对济州的地势一目了然,何况敌寇呢。最近一次战报,烽火线已经燃至通州,通州若沦陷,济州就没有了门户,香山可以抵抗一阵子,凭着厚厚的城墙也可以抵抗一阵子,可是,从前朝到今日,这座古都已风雨飘摇,再也经不起战火炮弹的蹂躏了。
  “比这更要糟糕的是,联合政府已经接到密报,在沦陷了的察哈尔,已经成立了伪政府,一些无耻之鼠辈正在腆着脸出卖家国。”
  韩紫叹息一声,这些天,所有的消息,夹杂着偶尔尖啸而过的敌机声,像夜里的蝙蝠一样在这座城市里横冲直撞,人心激愤时候也免不了人心惶惶。
  “从直沽口退守吗?”局势很明了,最快的可能就是在香山防线中,政府和殿后的军队撤向直沽口,退守宁湖,在条件较好的有宁江水作天险的宁湖打保卫战。
  盛向东长出一口浊气,“是的,宁湖防御战已经着手了,我们,”他的声音铿锵起来,毫不犹豫地把军事机密透露给他的爱人,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他的紫儿是他最能信任的,这是个真正的女子,他低下头,盯着韩紫,又恶狠狠地咬着牙根,一字一句地吐出来:“我们不会老是挨打的,等着瞧!”他的眉毛震动着,煞气聚拢,又像是在心爱的人面前立誓,他决不会临阵脱逃。
  她第一次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为他的心境。
  为他的信任。
  为他的勇猛。
  “紫,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韩紫毫不犹豫地:“是。”
  “即使我以后只是戴罪立功的下野军人,而不是联合政府的首脑。”
  “是。”
  雾气沉沉中,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淹没,可是,低沉的声音透过地层,还在回响,在战争的特殊年代里,盛向东得到了他爱的女人不离不弃的回应,虽然这无关于爱情。
  
  
                  第 14 章
  一进大门,师玉裳就皱眉。
  原本是佳木葱茏,奇花异草的开阔草坪上搭起了一座座的帐篷,材质、颜色是杂七杂八的,清澈的泉流旁,横七竖八地支着丫杈,衣裤、被单、布条,绷带,林林总总像是挂了万国旗,可以听到杂乱的脚步声,整个院子里散发着各色的气味,夹杂着或高或低的话语。
  “玉裳。”师右裳越来越不能理解自己的妹妹了,年初的暗杀行动还能勉强挂在大哥的头上,大哥做事向来毒辣,小妹或许真的不知情,只是为争宠丧了理智,可这一个月以来,她的所作所为…,他警告地叫了一声妹子的名字,师玉裳一笑,对着身边簇拥着的记者们说道:“这座别馆是老爷子在世时最喜欢的,我们都一直不敢惊动,保持原貌以表达纪念之意,如今国难当头,还有什么比百姓更加重要呢?所以我们把它捐献出来,来安置这些失去家园的百姓们,相信老爷子在九泉之下会更加支持,这才是真正的恰如其分,物为所用。”
  “夫人真是深明大义。”
  “夫人真不愧是贤内助。”
  ….
  此起彼伏的赞美声。
  镁光灯闪烁,师玉裳端庄地微笑、挥手。的,
  心里却恨恨的,这栋飞楼插空,雕瓦绣栏的别馆,她曾经有过许多如意的算盘,盛大的party,华丽的舞会,炫耀魅力,炫耀华贵,谁知黄粱一梦,她被逼狼狈出国,想起当年她垂眼敛眉地候在楼下,等着仆役出来,那是她只不过是庶出大少爷的妻子,有时不免吃碗闭门羹,心中越发气苦,那股恶念在心头上邪窜起来。
  师右裳心中叹息:权势和名利,把一个好端端的女子缠磨得如此工于心计,如此厚颜。
  突然有一个声音说道:“听说此屋曾归盛主席的一位红颜知己所有,不知是否有过这样的事情。”
  众人不禁侧目,不禁都往师玉裳身上注视。
  师玉裳微微收了一丝笑容,心中暗骂侍从是从何处找来的蠢鸟,竟敢问出这种问题,脸上却幽幽一叹说道:“盛主席酷爱艺术,前一段时间曾把这间屋子让艺术抢救委员会使用,不知怎地,竟有好事者牵强附会,定要编出一些美人英雄的俗语来,诸位都是有识之士,怎么也会相信市井之说,我终究只是个女流,受些委屈,在我们这个地位在所难免,可是令盛主席的清誉受损,我才感到真正的委屈了,诸位,盛主席正指挥着联合政府,金戈铁马,身负重任,正需要言论舆论的大力支持,所以我拜托诸位了。”
  “是啊,盛夫人说得太对了。”
  “谁啊?问这种离谱的问题?”
  “谁不知道,国际会议期间,夫人襄助盛主席,和各国夫人们流利地用英语交流,伉俪双影,国外早就报道了!”
  “夫人实在是国中的楷模。”
  “在危险的关头,站在夫君的身后,身处随时都在被轰炸的城市,奔走呼喊,巾帼女英啊!”
  “这就是你想要的?”师右裳不赞同地低声问妹妹。
  “你会说这是肤浅,是吗?二哥,我除了虚名,还能有什么呢?这难道不是我应该得到的?哼,你们是高风亮节。是,我是肤浅,可是我这样做,虽然是在邀买民心,可不也是在帮你们吗?”师玉裳嘴角挂着浅笑,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是冷嘲,脸上的仪态非常得体,亲切地俯下身躯,摸摸走到她身边小孩子的头。
  的确,玉裳对于这样的场合有着天赋的驾驭,何况有盛夫人这块招牌来招摇一下,这个难民营确实可以得到更多民众的帮助。
  师右裳锐利地盯了妹子一眼:“但愿仅仅如此。”她这些天的行径,他可以猜到一些,玉裳不是能轻易死心的人,她这番回来,决不会仅是那些明杖直火的小动作,玉裳不会那么愚蠢,可是,他心中又加了一句:聪明只恐误了卿卿性命。
  明知玉裳拉他来,只是想显摆门面,师右裳还是来了,他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情,一早收到到南方曾子墨的来信,说是派人送了韩紫的乳母张王氏婆媳三人,还有韩紫收养的岑九赢到北地,沿路战火弥漫,这封信已经延误了许多,可是这四个人一直都没有在济州城里出现,韩紫这些天都会来附设在这所房子里的医院帮忙,他想告诉她一声,也想见见她。
  兄妹俩的目光杀伐交流了一下,各自避开了。
  穿过一个小树林,那股特有的气味不再是隐隐约约,而是浓重扑鼻,大家的心顿时沉重起来。
  医院的院长带了几名负责人迎了上来,可是簇拥在周围前后的人们失去了重复迎合阿谀言辞的心情。
  原本是盛骥龙听戏享乐的大戏台,拆除了原本奢靡的装置,空荡荡的,代之是一床床简易的铺缛,从前线源源不断地送进伤兵残将来,随着前线越来越逼近,伤情也越来越危险。
  才有一批伤员送进来,地上点滴着鲜血淋漓,师玉裳忍了忍欲作呕的喉咙,这个时候,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异样或是厌烦来,她拧起了好看的眉毛,“怎么这里还没有处理?护士呢?”有两名穿着医院粗布篮底衣裤的女子正在给这个断臂的勇士裹伤,那名勇士虽然神智已经半昏迷,却仍记得咬着牙把满嘴的呻吟吞了回去。
  “人手不够啊,前面能帮忙的都来了,可是还是不够啊。”
  院长为难地说着,奎宁、阿司匹林几乎都用光了,“麻醉药没有,就连纱布也不够,止痛药只能用在最严重的人身上,看着他们高烧,…可是我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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